??（*沃托if线，陆信存活）
穆勒的目光没离开过屏幕，轻轻应了一声。
陆必行扫了一眼满屏的红色批注:“你在这里坐很久了，又有交流会吗？”
穆勒皱着眉摇头:“是学生开的课题，成果不达预期。”
“看出来了，从你的表情。不休息一下吗，这段日子我都在白银要塞，很久没有陪你说说话了，”陆必行按住她还在奋笔不停的手腕，歪头一笑:“或者，我能为您效劳什么吗，尊敬的穆勒女士，亲爱的陆夫人？”
穆勒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比如给你写个自动批阅小程序？二十四小时工作，还会模拟你的语气，”陆必行活灵活现地模仿着她的腔调:“唔，研究基础扎实，论证方法创新，可行性为零；课题目标明确，实验方法合理，数据支持充分，但结论完全错误；已阅，思路清晰，通篇谬论。”
穆勒终于忍俊不禁地笑了。
陆必行的眉眼弯出了跟她相似的弧度，然后说:“我希望能为你们做点什么，不管是你，还是爸，哥，还有其他很多我觉得需要帮助的人。”
“你还小，这不是你现阶段该考虑的事。”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很多事情并不会因为我还小就不会发生，很多事我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无论是主观上的还是被动的，哪怕我是个草包，我都有被拿来要挟你们的利用价值，不是吗？何况我一直享受着比别人更多的资源，如果我爸不是陆信，我甚至都不会成为乌兰学院的荣誉毕业生。”
穆勒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要做没有意义的假设。”
“还很多想法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的，”陆必行自顾自地说:“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就像伊甸园早就已经偏离了它的设计初衷，那些失去**的人们歧视自由尚存的空脑症，阶级固化的利益既得者决定着世界的规则，大一统之下是彼此割裂的社会群体，那么为这些奠基的自由宣言本身真的是正确的吗，所谓每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可以自由表达的理想目标难道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跟现实割裂的信仰难道不是愚民的统治工具”
穆勒脸色一沉:“必行。”
陆必行低声说:“思想不应偏安一隅，这不是你一直教我的吗，我只是觉得如果一个思想的根基已经不存在了，为什么还要把它奉为圭臬。”
“什么才是根基呢，必行，你为什么不去想，思想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根基。”
陆必行想了想:“科研工作者可不能这么唯心的吧？”
穆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也被他绕进坑里了，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我希望你能构建自己的底层价值评价体系，能从更高的维度去独立思考以及评判每一件事，这是我对你一直以来的希冀。但是必行，群体和个体对同一件事的评价逻辑不能一概而论，任何一个群体所适用的意识形态一定是更为原始的、简单的和朴素的，因为复杂意味着完备，反而越没有足够的传播力，这是一个群体选择过程。单纯把它放在个人价值体系里认为它冠冕堂皇，假大空又失去逻辑，这种本末倒置的审判何尝不是一种凌驾于群体的傲慢？”
陆必行把玩着她手腕上的一只半山水成色的翡翠镯子，在这个主流审美都聚集在稀有矿石的时代里，这种带着旧式审美的玉石首饰已经不多见了，一心两用地“嗯？”了一声。
“人们选择了自由宣言，而自由宣言之所以被选择，正是因为它代表着大多数人的意志和朴素的社会憧憬，这难道不是它能存在的根基，”穆勒说:“以及，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可以站在这里思考它的意义，质疑甚至否定它，正是它作为社会信仰的价值体现？”
陆必行一愣。
“其实我也没有比你想得更全面，社会哲学不是我的领域，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能想到这样的层面，联盟的灌输式教育让很多人丢失了思维上的警觉，在我的学生里，这样的困惑也是屈指可数。”
陆必行讨巧地问:“那我是你的示范性成果吗？”
穆勒平静地说:“被乌兰学院传唤监护人的示范性成果吗？”
陆必行:“……”
新上任的联盟元帅与知名教育界学者被联盟第一军校传唤，就捣蛋儿子非法入侵教务系统的恶劣行径作出解释并签订保证书，不知谁把消息透露给了一些三流媒体，反正当年的这桩笑话无论是话题度还是讽刺值都拉满，穆勒由衷地叹了口气:“你敢相信，你们的安德校长一半的时间都在数落你爸当年的校园恶霸行径，这一度让我陷入了一种我养了两个顽劣儿子的自我怀疑。”
陆必行打了个哈哈，赶紧揭过这段轰轰烈烈的黑历史，然后问:“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吗，就像你支持我去白银要塞那样？”
“不会，”穆勒和风细雨地泼冷水:“任何一个没有标的的承诺都是非常危险的，它可以激发人的无限潜能，也可能会将人推向深渊。”
“我已经长大了，”陆必行轻轻地说:“你不相信我有分辨深渊的能力吗？”
“人往往在坠入深渊以后才知道自己原来身处悬崖上，这不是一个信任问题，而是我对你的责任。”
“好吧。”
??陆必行臊眉耷眼地一低头，垂下的目光恰好定在她的手腕上，定了一会，他忽然说:“这只镯子根本就不合适你啊，还戴这么多年，定情信物吗，老陆也太不走心了吧？对了，妈，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老陆当时是怎么追到你的，不会就真靠死皮赖脸吧？”
穆勒低头看他，仿佛洞悉他的心思似的，反问:“你有喜欢的女孩了吗？”
“呃……”陆必行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纠正这个性别，又不确定喜欢上哥哥这个事实会不会吓到老妈脆弱的小心脏，想了想还是决定循序渐进，腼腆地一低头，没说话。
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可能在这个话题面前保持高冷，穆勒忍不住追问:“我认识吗？”
陆必行缓缓地点了点头，见老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耐心十足地等着他的下文，活像在等待着一个期待许久的运算结果一样，只好说:“你到时会知道的。”
穆勒也只好按捺住好奇，莞尔一笑:“那你可别学你爸写那种蹩脚情书，否则她大概会苦恼的。”
“老陆还给你写过情书吗，”陆必行惊奇地问:“我之前问湛卢怎么说没有？”
“他的黑历史，早就自己删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还确实有一件东西要给你。”穆勒轻轻摘下手腕的手镯，放在他的手里。
陆必行:“……”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回家了，以至于老妈都忘了自己的性别，表情十分一言难尽地说:“妈，你记得你生的是男孩吧？”
穆勒也被他逗笑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奶奶时，她送给我的。”
陆必行仿佛听到了什么古老的风俗:“奶奶？这么传统的吗？”
“她说这是你父亲的外婆送给她的，那她都这么说了，怎么办呢，我只能收下了，”批阅课题的思路被打了个岔，穆勒干脆收起电子笔，用一种很放松的语调跟他闲聊:“在静恒来之前，我都没想过这东西还能有送出去的一天，后来又有了你，我又想，完了，还不够分，她当时应该送我一对的，你猜怎么着，她后来居然还真拿出了另一只出来，凑了一对。”
陆必行听着自家老掉牙的传承故事，顺便想象了一下年轻的穆勒当时的无奈反应，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连忙摆摆手:“他不需要，你可能送不出去了。”
穆勒注意到他的代称，先是微微一呆，随即又保持了一贯的开明和善解人意，转而说:“怎么会，还有静恒呢，总会送得出去的。”
陆必行笑得差点打滚:“不用不用，他也用不着的，都说了你生的是男孩。”
这话里的逻辑实在是过于奇怪，穆勒不由得一愣:“什”
“先不说了，我要出去一下！”
陆必行一跃而起，撒丫子奔向了停车坪，好像赶着赴什么约会似的，跳上了一辆轨道车，十秒不到就连人带车不见了影，卷起了一阵纳闷的风轻轻扫过了愣怔在原地的老妈。
假如疑惑有具象，穆勒此刻的头上大概会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不过很快，这个问号就缓缓抻直了腰，变成了一个更大的叹号。
半天的议程结束，元帅还没走出会场，就被现场的媒体记者和七大星系的代表们七嘴八舌地团团围住了。
空中交通被重新开放，为了方便议员们，悬浮轨道直接接入了联盟大楼次顶层，围绕着议题的热议讨论和各种虚溜拍马的寒暄一直持续不断地从议会大厅扩散到空中轨道车里。
林静恒站在走廊上，习以为常地屏蔽了身后的宦海嘈杂，点了一根烟，一边等着陆信一边琢磨着反乌会的事，直到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林静恒一回头，脸色倏地冷厉了下来。
格登一副作秀般的彬彬有礼，语气也亲切得一家人似的:“静恒，听说你很忙，很遗憾我和静姝订婚后一直没找到跟你见面聊聊的机会，我们的婚期已经商定下来了，你是静姝的哥哥，也是我们以后最亲的家人，我一直希望能亲自邀请你来参礼，我相信静姝一定会很”
林静恒冷声打断:“趁我的指关节还没有碰到你的颧骨之前，滚。”
“……”
几个记者拍马须溜地一路记录着秘书长的左右逢源，却不料成为了这尴尬一幕的见证者，实在是马屁拍到了马蹄上，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录到。
而向来被众星捧月的秘书长本只是想逢场作个戏，顺便趁机透露一下婚讯，料想林静恒众目睽睽之下不敢无礼，毕竟作秀么，早就成为了整个沃托中央区的交际礼仪和共识，哪怕是背地里巴不得掐死对方的政敌表面上都得装得其乐融融，把锋利的刀刃隐藏在虚伪的笑容背后，否则光是形象问题对支持率的影响就够喝一壶的。
??不料此人不讲一点武德！
??意外遭遇了冷板凳，格登面子十分挂不住，艰难地维持着风度:“静恒，你这”
林静恒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关节“咔咔”作响。
格登识趣地闭了嘴，冲身后的镜头尴尬一笑，戴上脑电波耳机装作有通讯打进来，自己给自己搭了个台阶灰溜溜地滚了。
自从上回星际女神的热烈表白被白银要塞的一份冷冰冰的声明驳回之后，关于林上将的黑料就呈爆发式增长，短短几个月累计的话题热度就已经盖过了白银十卫近十年的丑闻总和，在联盟的各路八卦媒体里，有眼无珠的林将军已经是著名的星际著名人渣、阳痿和野蛮暴恐分子。
今天看来，阳不阳痿不好说，至少野蛮暴恐是被坐实了。
等陆信应付完一堆人的时候，整个会场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楼底下的钻石广场又热闹了起来，林静恒一路沉默地跟他下到了一层的侧门，避开了正门的人群，忽然问：“你不是说还有事跟我说吗？”
光荣团的内应是叶里夫，那么一切看起来与联盟联系更为紧密的反乌会呢，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然而，陆信和他并不同频:“对，赫德老将军的小孙女贝芙你记得吗，你们小时候见过的，就是那个跟你玩模拟太空游戏但每回一出场就被你打死，后来见你都要兜着走的那个小女孩，嘿嘿，我都以为她要兜一辈子了，没想上回在晚宴遇见，她居然向我们打探你的事，她跟你们两兄弟一样，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我和你师母都觉得这孩子不错，你对她有兴趣吗？”
满脑子正在与芯片人和海盗博弈的林静恒一脸茫然：“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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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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