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如泡泡般破裂的刹那,千秋一行四人顿时一脚踩空。
她下意识握紧了身畔蒹葭的手,并且她感受到,蒹葭也同时坚定地握住了她。
只在呼吸之间,天旋地转、极速坠落——千秋几乎已在大脑中排演好了自己的死相:全身摔碎成几大块、血溅当场,还得麻烦清洁工。
旋即她又想到,司马虔说过,沈浅岚可以带着另一人平安落地。不假思索地,千秋叫道:“沈先生——求求您,救救蒹葭!”
沈浅岚当然不会理她的命令。他存活至今,都只是为了注视着靳千秋,遇到这种事,当然也以她为重。
但在他将全身神力拧作一束、试图打捞千秋时,另有势力来得比他要快得多。月色明亮清澈,堂堂照耀大地,此时却有无边阴影兜头笼罩,最终汇聚成一团人形,稳健而又快速地接住了靳千秋。
沈浅岚只好听从千秋的调度,转头去捞陆蒹葭,带着她稳稳落地。
至于萧处斋——倒是实打实地摔了个四肢朝天,但幸好他的降落点是一处茂密树丛,厚重植物给他减轻了许多冲击力,使他免于遭受全身粉碎性骨折。
尾椎骨却是注定遭罪了,萧处斋坐在地上,半天没能站起来。
先沈浅岚一步接住靳千秋的,是——谭更漏。
千秋在脑子里搜刮了好一阵,才把这人的脸与他的名字对应上。
谭更漏满头黑发随风肆意飘散,仍戴着他那副神棍似的茶晶墨镜,一身漆黑,只在肩膀处以银色绣线绣作一只乌鸦。
他唇畔含笑,一双眼藏在墨镜后面,打量着千秋:“幸好来得及时,否则您可要跌在地上、粉身碎骨了呀。”
又道:“「五宫」也真是的……都活了这么多年,还像小孩似的,急功近利、缺乏耐心,一旦捕捉到有关「双王」的讯息,就急不可耐地上门堵嘴……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谭更漏忽而低头,贴近千秋,墨镜近似抵上她鼻尖:“幸好秋谣小姐和六老板强强联手,成功击退故事中的‘坏人’……在下就恭喜二位小姐,取得阶段性胜利……!”
“放开靳千秋。”背后黑暗处忽然有人冷声道。
谭更漏丝毫不怵,耸肩摆头:“你为什么老是来得太晚?”
那人从黑暗中走出,一头乱糟糟的栗色卷发,身上只穿了套单薄睡衣,连拖鞋都来不及穿,直接赤脚踩在地面上。唐晓翼绷着脸,两只眼几乎冒出实质性的火星:“我本来可以接住千秋,是你抢先一步。”
谭更漏意味不明地笑着,放手让千秋回到地面上。今夜遭受太多风波,她又才刚刚结束公演,体力与精力早就不济,已是强弩之末。甫一落地,纵然自己想正常站立、说话,身体却不允许她逞强,一瞬便往前面倒。这回唐晓翼先扶住了她。
“——我先送她回宿舍了,明天还有综艺录制。”唐晓翼说,“诸位……请自便。”
谭更漏摇头摆脑地怪叫:“瞧瞧这口气!真把自己当男主人啦?”
唐晓翼压根懒得跟这家伙鬼扯,转身便抱着千秋上了洛基,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
陆蒹葭都没来得及和靳千秋道别。
她在沈先生的搀扶下站稳了,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欲言又止、忧心忡忡。
谭更漏倒是先来和她套近乎:“六老板——”话未说完整,笑意先如掀翻在地的饭碗一般摔洒出来,“初次见面,我是谭更漏。”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煞有介事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碧罗」首脑,曾经的「青网」一把手。”
蒹葭不拿正眼瞧他:“要谈合作请联系K先生——不要绕过他直接和我联络。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我早知道这些俗世身份不会引起您的关注……那我们就来谈点儿您真正感兴趣的吧?”谭更漏道,“比如你和秋谣小姐的真实身份,以及我与你们的关系……你也很好奇,你和你妹妹的那些力量,究竟源于何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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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靠在唐晓翼胸前,千秋心静如水。
两边街景快速后退,偶有行人与车辆,可他们似乎全看不见疾驰而过的洛基。千秋猜到这大概也和“玄幻”层面的东西有关,索性不再作他想,只一门心思地沉默着、安静着。像在大战过后,藏身于避难所的人们重新走上地面,直面满目疮痍的世界。
唐晓翼也罕见的不发一言,只是单手揽着千秋,防止她从狼王背上滑落。二人全无交流,狼王更是闷头赶路,不一会儿便出现在宿舍大门外。
他拍拍千秋的后背,用肢体语言告诉她:到家了。
千秋却不急着下去,而是反常地转过身,主动用手臂抱紧了他。
她把她的胆怯和懦弱说给唐晓翼听:“「五宫」还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吗?我现在还是太弱小、太无力了,无法在祂们面前保护任何人。”
千秋直言不讳:“我痛恨我的软弱无能。这意味着总会遭受欺侮。”
她说:“我痛恨对一切无能为力的自己——就像在我人生过去的十四年中,我往往是‘被欺凌’的那一方。”
唐晓翼挑眉:“谁欺负你了?我看欺负你的人迟早会被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他托一托她的脸颊肉:“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要面对的是一个崭新的未来、一个充满光明的未来,不要为前进道路上的碎石子儿分神。”
“至于「五宫」,我觉得你大可放心……”唐晓翼说,“经过这么几次闹腾,比起来你这儿碰硬钉子,祂们可能更情愿待在自己的舒适区胡作非为。即便是神,也有人的劣根性啊。”
见千秋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唐晓翼叹了口气,去握她的手。
“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今天忙了一天,早就该休息了。”他说,“先回去睡觉吧?不想住宿舍的话,也可以去我那儿睡。”
“唐晓翼,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有点儿可怕。”
靳千秋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她歪头瞧着他,像在打量一样商品:“……为什么总能在危急时刻赶到我身边呢?为什么总能说出能够安抚我的话语呢?你太了解我也太擅长机关算尽,会让我觉得,只能与你做朋友。一旦与你为敌,想必我会输得很惨烈。”
“不要为尚未成真之事而烦恼忧愁……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地发生。”唐晓翼再次拍了拍千秋的肩膀,“至少在你穷尽‘靳千秋’这条道路以前,我都会陪伴着你的。”
“还有好几十年呢。一想到我将目睹着你老去,我就觉得兴味盎然。”他补充道,“当然,到了那时,我大概也会变成一个秃顶的、满脸褶子的老头。”
千秋不再多话,跳下狼王,和唐晓翼摆手道别。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跟我发个消息。”她说,“哦,最好回去洗个热水澡。你就穿了一层睡衣,手冰凉得像死人。”
她望着他,忽地一笑:“还是说你故意的?故意只穿睡衣、把自己冻得冷冰冰,就为了换我一句关心?”
唐晓翼也只高深莫测地一笑,和她摆一摆手,便与狼王一齐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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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演结束后,「B&W」节目组给全体选手们放了三天假,让她们调整状态、准备最后的总选。
和千秋同宿舍的小叶美姬和李春商倒显得十分松弛,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后打打游戏追追剧,过得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儿。
“在「B&W」倒是比在华尔洛要自在——”李春商甚至偷偷和千秋咬耳朵,“至少不用掐表按秒地训练、上课!「B&W」的训练强度让我觉得回到了幼儿园。”
她捏了捏腹部软肉,站到全身镜前面露忧色:“湘市菜真好吃,感觉我长胖了不少,回到华尔洛指定会挨骂,你也知道我导师对学生的身材管理相当严苛。”
这样一说,靳千秋也想起来,李春商的导师是怎样的人物:那是一个常年阴郁暴躁的年长女人,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极尽言辞羞丨辱学生。学生们大多脸皮薄,总会被她骂得抬不起头,可李春商独树一帜,她会反唇相讥、顶丨撞导师——然后喜提加练大礼包。
虽说嘴上从不积德,但李春商的导师确实是位好老师,在华尔洛学院亦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从她手下不知走出了多少位首席。因此尽管她在学生间风评不佳,学院上层却也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情不闹大,随便老师和学生斗智斗勇:毕竟办学是为绩效,而不是做慈善。
千秋笑话李春商:“那你可得抓紧训练了,早点把多出来的那几两肉减下去,省得你导师又拿你开骂。”
李春商脖子一梗:“她骂她的呗,我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别管,我自有安排,这些都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又说:“其实她不支持我来「B&W」——甚至听说华尔洛学院和湘市电视台达成合作、要为选秀节目输送选手时,我导师就冲进学院高层办公室大闹了一通……大概在她心底,华尔洛培养的始终是艺术家,而不是‘偶像’吧。”
她摇了摇头:“可是导师,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阳春白雪’……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阳春白雪’付费。流量当道的网络时代,人们更为迷丨信短平快的‘偶像’文化,这就是现实。”
“华尔洛学院近年来大概也想走下神坛、为进军娱乐圈开路吧?”李春商道,“先是接收小秋你这个转学生,又是与湘市电视台达成合作……毕竟娱乐圈内油水太多,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千秋拍拍李春商的肩:“咱们为他们考虑什么?先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
她又说:“如果你不想回去挨骂,那你更应该努力争取出道。出道后你就暂时跟随经纪公司活动了,至少要等到组合解散才能回归华尔洛学院——到了那时,你导师说不定都退休了呢。”
闻言,李春商顿时跟打了鸡血似地,一把拉住千秋:“小秋你说得对啊!我一定一定要出道!走吧,我们一起去练习室!”
千秋举手,以示投降:“学姐,求放过。我今天有约了,真的抽不开身——你和安眠一道儿去吧,她放假以来不是天天往练习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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