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毛球与相柳的相处看似变了，又好似没变。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潮汹涌。
要说毛球明白自己心意后，受摧残最严重的莫过于将离了。
毛球虽然看过不少话本，但这还是第一次实战。
追妖什么的，本大爷确实不太擅长嘛，所以对于“骚扰”将离，毛球理不直气也壮。
“不是，你都知道你喜欢你主人了，还天天往我这跑？”将离有些许无语。
毛球涨红了脸：“你当本大爷想啊？可自从我发现自己喜欢主人后，我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我每天都在想他会不会喜欢我。我既希望他每天能多喜欢我一点，又担心我的行为会让他厌烦。”正说着，毛球又蔫了。
爱情，真是是神奇啊，连毛球这种平日里自信张扬的雕，也变得畏畏缩缩、瞻前顾后起来了。将离暗自感叹，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投其所好？毕竟我当时与我的爱人可是两情相悦呢，可没这种烦恼。”将离不经意间秀了一把。
毛球更自闭了。
“可主人喜欢的事也不太多。平时里，主人会看些兵书，有时也吃点毒药，但我知道主人其实根本不喜欢吃那玩意。对了，主人挺喜欢喝酒的。”
“酒吗？我之前酿的桃花酒，差不多有五百年。过段时间就要开坛了，到时候可以送你点。你们到时候成了，必须请我吃饭。”
“将离真是太感谢你了，等我与主人在一起后，一定会请你吃饭的！”毛球兴奋极了。
将离，真够义气，不枉我把你当好兄弟，毛球内心一片感动。
“毛球，你最近都有点不太像你了。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你可以多点勇气，顺心而为。”将离认真道。
毛球受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在将离的点拨下，毛球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去掩饰自己的爱意了。
毛球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相柳身边，眼中的情意能把相柳溺毙，炙热的眼神又仿佛能将相柳融化。
相柳也从来没有逃避过，他坦然地接受，接受毛球的眼神，接受毛球的变化 ，接受…毛球的爱意。
在相柳忙完军中事务后，毛球便会拉着他一起出去玩。
有时载着相柳，在天地间翱翔。有时拉着他，去看人间烟火。他们一起去逛了人间的庙会，热闹繁华。品尝人间的美食，还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烟花很美，可毛球眼中只有相柳，相柳笑得很开心，毛球的心也泛起了一层层涟漪。
相柳每日睁眼醒来，都会在桌子上看到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每每看到，心中都会一暖，心头泛起甜意。
在这段时间里，相柳身上的孤寂感一点点消融，连军中的士兵也发现近来军师的心情似乎很好，整个妖都没那么冷了。
就这样在两妖的心照不宣中，关系越来越近，只待捅破窗户纸。
这天，毛球与相柳同往日里一般，在那个老树上喝酒。
毛球给自己灌了好几杯酒，酒壮怂妖胆。他打算在今天向相柳表白。而且毛球能感受到相柳对自己的喜欢，这让他心中多了份底。
毛球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正要开口，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少女的歌声：
“ 君若水上风
妾似风中莲
相见相思
相见相思
君若天上云
妾似云中月
相恋相惜
相恋相惜
君若山中树
妾似树上藤
相伴相依
相伴相依
君若天上鸟
妾似水中鱼
相忘相忆
相忘相忆
……”
“奇怪，平时辰荣山来基本不会有人来，怎么会传来歌声?”相柳皱眉，向来谨慎的他，心中有了一丝杀意。
不待相柳吩咐，毛球已经化成原型 ，率先冲了过去。
天杀的，什么玩意，敢坏本大爷的好事。毛球快气炸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还准备了……结果……
毛球越想越气，便看到一个中年男子和一只朏朏。
那中年男子正是玟小六，看着眼前逗自己开心的朏朏，叹了口气，正准备让它走。
可下一秒，尖锐的风呼啸而下，一只白羽金冠雕出现在眼前。
让玟小六不安的是，这只雕的杀气铺面而来。
玟小六不明白，以为它是想吃朏朏，一边与它周旋，“英武不凡的雕大爷……”一边向外弹着药粉。
而毛球火正大呢，要不是这个人，他说不定已经表白成功了，真想杀了他泄愤。
可没等毛球开口，只觉得头晕爪软，软倒在地。大意了，这下毛球真起了杀心。
玟小六正想逃，有声音从树上传来，“毛球，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人心狡诈，这次长记性了吧？”
玟小六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优雅地坐在横探出的树枝上，幸灾乐祸地看着白羽金冠雕，但在偶尔扫向他的眼神里，却满是杀意。
毛球自闭了，想找个缝把自己埋进去。
都怪这个人，不仅没能表白，还在相柳面前丢了脸，本大爷的形象！毛球真想一口把他吞进肚子里。
玟小六也叫苦不迭，这下是真惹麻烦了，正准备故技重施。
相柳一个眼神扫过来，阴恻恻地说：“解药，你要是再敢耍手段，你的手也不需要了。”
玟小六打了个寒颤，只能跪地求饶，“大爷，小的是清水镇上的小医师，进山来就是想弄点灵草，卖点钱，两个兄弟等着娶媳妇……”
“别废话，解药。”相柳轻抚着毛球说道。
玟小六忙跪着爬过去，双手奉上解药。
相柳将药给毛球喂下，解药是真的。毛球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看毛球无碍，这才放下心了。
敢对自己的人动手，真是活腻了。
但是他的药竟然能药倒毛球，相柳蹙眉，此人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你竟然能药倒毛球，连轩辕宫廷医师做的药都奈何不了他，真是没想到清水镇的小医师都这么厉害了。”
没再理会玟小六的哭诉、求饶，相柳直接让士兵给他捆了。
玟小六被带了下去，毛球却还在一旁装死。
真是丢死雕了。毛球本就极好面子，这次还是在心上人前出了丑，毛球只觉得又羞又气。
要不是看出那人对相柳另有用处，毛球刚才就将他吞了。
看出毛球别扭，相柳一边梳理着毛球的羽毛，一边说：“傻鸟，之前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人心险恶，你就是不长记性？要是今天我不在，要是今天这个人实力再强劲点，你怎么办？”说着，相柳的心中增添了几分怒气。既是对玟小六，又是对毛球，更是对自己。
毛球自知理亏，再加上相柳脸色不对，也不“矫情”了。
化成人形，他知道相柳是因为担心自己。
他牵起相柳的手，相柳也没有躲，任他动作。
毛球手上微微用劲，让相柳看向自己“这次是我不对，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一时大意，你知道的，我平时…”
毛球话还没完，便被相柳打断，“怒气？”相柳挑眉，眼神中满是不解。
毛球心一横，与相柳对视：“对，就是怒气。因为我本来打算与你表白的，我都想好了，还特别准备了萤火虫，都怪那人。”
“现在也不晚啊。”相柳语带笑意。
那一刻，毛球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心如擂鼓，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物 ，那是木头雕成的九头蛇，算不上精美 ，但可以看出雕刻之人的用心。
注意到相柳望向木雕的眼神，毛球笨拙地解释道：“这个是我去找木匠学的，学了好久，可惜我手太笨了，只雕成了这个样子。”
毛球顿了顿，“相柳。”这是毛球第一次叫相柳的名字，不是主人，也不是哥，而是相柳。
相柳应了一声，毛球看出了他眼中的鼓励与暗含的期待。
“相柳，我喜欢你，其实…应该说…我爱你。”毛球有点磕巴。
“一直以来我把你看做我的主人。可是不知道是哪一天，突然就变了。
我看到好吃的，会想与你一同分享，遇到美丽的风景，会遗憾你不在我身旁 。碰到有意思的事，也只想第一时间告诉你，期待你的反应。你高兴时，我就开心。你难过时，我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让你开心。我想保护你。
可是我太笨了，我不知道那是喜欢，那是爱，我以为那就是坐骑或者宠物对主人的情感。
可当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两个男子也可以相爱，当将离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我和你 ，怎么可能呢？你是我主人啊。
可当将离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时，你不知道我多么高兴。
原来我和你也是能有可能的。
可是，我还是不敢确定。
直到我发现我会想抱你，想亲你，想与你一起做情侣间才能做的事。
一想到有别的人或妖会成为你的爱人，光是想想，我简直嫉妒得发狂。
那一刻，我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心。
相柳，我不想只是你的坐骑、宠物、抑或朋友，我想成为你的伴侣 ，想成为你的依靠。
相柳，我过去的人生全都是你，在我未来的人生里我也只希望全都是你。
相柳，我想与你携手共度余生，直至白头。生同衾、死同穴。”
待毛球说完，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
他等着相柳的回答，也在等自己的审判落下 。
“傻鸟，闭眼”相柳用叹咏般的语调说道。
毛球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顺从地闭上眼，下一秒，唇上传来温润的触感。
毛球只觉得眼睛发涩，心里涨得发慌。
他同意了，他与自己一样，心怀爱意，他愿意与自己共度余生。
毛球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情感，他伸手按住相柳的后脑勺，化被动为主动，撬开相柳的唇，肆意在相柳的唇齿间掠夺，好似要将相柳一口吃下去。
待两人分开后，均是气喘吁吁。毛球脸红得吓人。
过于害羞的毛球没注意到，相柳的耳朵也红了。
毛球眼睛亮得惊人，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答应了。”一边重复，一边啄吻。
“对，我答应了，毛球，我爱你。”
“怎么还哭了？”相柳语带宠溺，无奈道。
这要是让别人看到相柳这副样子，估计眼珠都要瞪出来，这怎么可能是传说中冷酷无情、手段残忍、杀人如麻的相柳？
毛球有些不好意思，“本大爷只是太高兴了。”
同样的自称，但此时的毛球可不是当时只到相柳大腿的幼崽了，他要比相柳还高半个头。
不待相柳回答，毛球又低头吻了上去。
原来，当一个人幸福的时候，也会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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