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手机坏了。再买一个吧,这个也用得有点久了。我说过了啊,一不小心掉浴缸里了,进了好多水。”温谛脑袋和肩夹着座机电话,一双筷子戳进烤肠放在嘴边随时准备大吃一口。
她另一只手则在瓷碗边摩挲,让血更多地溶在水里。趴在碗边的虺无声地啜食着,鳞片反射出晦涩的波光。
“嗯……好的,是啊快考试了。还好吧,嗯。”
虺此刻变得很小,盘起来只有手掌大小,它愉快地滑入瓷碗中沐浴起来,尾巴悠闲地缓缓晃着。
温谛伸出手指轻轻挠挠小蛇的下巴,蛇温顺地眯起眼睛。
“对了,安娜,公司最近有没有事啊?不是八卦,哎呀,就是类似于,最近那个恐龙蜥蜴人。”
温谛故作平常的语气在电流滋滋中也不知有没有让对面的人———她的加班狂小姨———发现什么不对,只听那边先离远了话筒和谁嘱咐了几句工作的事,又转回来道:“那个?哪个?”
“就是之前在布鲁克林大桥上被拍到的恐龙人啊!”温谛不相信这个小姨会不知道,她看起来专注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实际消息是相当灵通的。
“哦———!”安娜拉长了声音,把温谛的心也吊上去挂得老高。
“———不知道。”
“啊?!”温谛要叫了,但对面先声夺人地一通快速再见小连招“好了不说了你专心学习今年暑假带你回中国别的别管吃完饭就上床睡觉吧”,然后咔哒一声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啊啊啊啊啊!”温谛愤怒地摔下座机,动静把碗里的虺刺激得不轻。曾经威震四方的大怪“哧!”一声张开迷你版的巨嘴露出长牙,警惕地疯狂扫射四周,结果动作太夸张,那瓷碗本就放在桌子边缘,这一晃直接重心不稳向一边翻了下去。
“!”温谛眼疾手快接住瓷碗,然而还没手掌大的小蛇就比较倒霉,和里头的血水一起溅到了地板上,发出了悲催的“啪嗒”一声。
温谛在心里尖叫。怎么事情这么多啊!
躺在地上的虺尾巴尴尬地甩了甩,直接破罐子破摔融进地面的影子里消失了。这小东西还挺要面子。
温谛决定学习它,也破罐子破摔蹲下来,对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絮絮叨叨分析起来:
“安娜肯定知道點什麼,她以前再敷衍也不會這麼敷衍的。哎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霉,照片沒拍到還壞了一部手機,不過蜘蛛俠兄人還不錯,而且他肌肉手感很好,雖然當時聞起來一股下水道味兒。可是他把我撈起來飛著跑,哇我都有點心動了。那個綠蜥蜴,它肯定還有更大的陰謀,但這就不關我事來,還是交給辛苦勞作的蜘蛛俠兄和拿工資的警察們!”
“真是頭疼啊,師父也從來沒有真的帶我除過精怪,要是他老人家還在就好了。———不說這麼傷感的!想點高興的??我靠!還真的有!彼得啊!彼得帕克他邀請我看電影!我人生第一次被邀請去約會啊!欸這算約會吧!這算約會啊!這不可能不算約會!那他就是喜歡我,反正至少不能討厭我。”
温谛抱着膝盖笑得脸疼,旁边一滩水也不知道去擦。哎呀,那天穿什么样的衣服好呢?说起来竟然是《安妮的最后夏天》,记得这是部血浆片诶,彼得居然和她口味一致,这也太有缘———
“———誰?!”
窗外似乎有黑影晃过,温谛瞬间弹起身。
有没有搞错?!这可是七楼!
“??見鬼了。”默默念着清心咒把脉搏控制住,温谛轻手轻脚靠近那扇窗户,黑漆漆的玻璃啥也看不清,除了自己穿着睡衣警惕的模糊身影外就是外面隐约的大楼灯火。
是蜥蜴怪?鬼魂?错觉?……蜘蛛侠?
温谛最后一步停在窗前,一旁的虺从影子里出来随主人的意识进入了战斗状态,于是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窗,夜里的大风呼啸地灌进来,温谛探出头左右张望。
……什么也没有。是错觉。
温谛你真是年纪大了。
……
彼得帕克此时已经离开温谛家———那扇窗前———很远了,蜘蛛感应让他敏捷地躲过了温谛那高得吓人的感知度,使他能在她看过去之前就一纵跃下高楼,然后消失在夜晚的半空里。
看见温谛没事就行。不过确实有点险,尽管有脸上一层面罩挡着,但他还是不想被发觉身影。对于他的身份,他曾经还有跃跃欲试炫耀的成分(更何况温谛亲口说过“蜘蛛侠很酷”诶!),但现在他只知道这底下牵带的风险太多了。
背上还背着一篮打折鸡蛋,彼得帕克在风中不能晃得太起劲。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一切,他只能暗自祈祷事情还能在他掌控之中。
……
上课的时间不管在哪里都一样。来美国之前,温谛虽然住在山里,读的也不是中国正规的学校,但说是修炼之人不问世事,实际上手机还是照样刷,就是信号不太好。在真正来到这里之前,她一直抱着“快乐美高热情刺激每一天”的心情,然而现在她发现最大区别无非“东西不好吃”和“语言听不懂”。
温谛好歹有个美国亲戚照顾了她很久,但这里什么人什么口音都有,有的教授是印度裔,第一天上课她听的目瞪口呆。
有些扯远了。
课业结束,这周最值得期待的事只有一件———周六跟彼得帕克看电影。
而彼得帕克,他已经后悔了。
《安妮的最后夏天》怎么会是血浆片啊!!!其实他应该意识到了,买票的时候就说17以下禁看,他单纯以为是因为这是悬疑片心理恐怖之类的,因为不管是预告还是剧照看起来色调都很轻柔明快,青绿色的草地和明亮的阳光,还有红白波点的餐布,焦黄的糕点什么的……
“没事我不介意,不用换了。”温谛斟酌了一下没说自己其实很喜欢这款,“说起来下个月有运动会吧,你要参加吗?”
“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参加运动会……”彼得帕克反思了自己平常所作所为,应该没体现他现在可怕的运动能力才是啊。
“毕竟能把篮板扣爆嘛。”
“……哈哈,这种事还是别……”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有块滑板吗,最近都没看见你玩。”温谛又说。
彼得帕克想起了那块滑板———上次仗着蜘蛛的绝佳运动天赋在废弃仓库里乱玩,一不小心给弄断了。
“嗯……好像没什么时间能用上。”彼得说着,突兀地想起温谛在布鲁克林大桥那天,似乎也是在自己身上画了什么,然后伤就快速愈合了。而那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魔法师”女士,虽然长相完全不一样,但也会那一手。
回去以后他还查了,那人戴着口罩但看起来很像拉美裔,于是他查了一遍拉美文化里可能存在的“巫术”或“魔法”,可惜并没有什么对的上号的相关记录。资料大部分都只与偏方和神话有关。
温谛自然不知道对方脑子跑到哪儿去了,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眼神发直又不知道游神去哪儿了的彼得,悄悄打开了对气的接受。果然,淡淡的金色光芒在他身上熠熠生辉,离得近了甚至有点过于耀眼。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他身上的光晕还只是普通范畴,现在怎么回事?背着她偷偷修炼了?
“你可以报名个跳高什么嘛。”温谛说着,眼神扫试过周围人群,“跳远跳高,无害又帅气。不过还是跳高更帅一点,如果会背越式的话,你可以一改你的书呆形象,指不定斩获万千少女芳心呢……”
周围同学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银色的,淡蓝色的,紫色的,粉色的,最多的就是普通的白光。但也不是没有金色的,所以气的颜色相同不能成为彼得帕克就是蜘蛛侠的证据。
但这么亮的光,说实在的温谛也就见过那么几次。
自己是没法儿直接看见自己的气的,但是可以通过身边物品来间接判断。听着一旁的男生聊着聊着又扯到物理实验上去,实际上是“神秘东方法师”的女生再次怀念起了她的那柄本命剑。长剑三尺九寸,将近八斤,一开始用着有些吃力,但一天天磨合下来就能明白本命剑与别的剑的区别。
剑名“希音”,取自“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所以当时其实是一炉双剑,另一柄就名为“无象”。剑身通体泛青,寒光淬透,剑意灵动。但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因为这两把剑都已经毁了。
……哎呀,这段时间哭坟的频率是不是也太高了。大概是因为日常生活逐渐不日常起来了。温谛在心里吐槽着,余光又瞥见身边那个似乎毫无知觉的男生。还是蓬乱的头发,迷路的动物一般的眼神,点他一句才说一句、说到感兴趣的话题上又根本停不下来的嘴。彼得帕克或许才符合一个寻常高中生该有的样子———不对,根本不对!
这家伙分明是年级第一,而且家庭也发生了不好的事,现在身上的气还发光到难以忽视,到底怎么会给了温谛“他很简单且愉快”的错觉啊!
“……所以最后才得出结论,该控制的变量竟然是时间……”说到这里彼得停顿下来,注意到温谛明显不是在思考刚才什么实验细节问题的眼神,有些讪讪起来,“哎呀,忘了你对这个不感兴趣了……”
“没事,我就当免费课外辅导听了。”温谛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论如何,从大蜥蜴手下逃走,曾经她向往着那样不断战斗的刺激生活,但自她父母在那次事件中遇难后,不论如何她都没法抱着同样单纯的心情去看待这一切了。
那个蜘蛛侠,他又是怎么想的呢?整天在城市上空义务劳动,救几个人又结了几次仇?
思绪越飘越远,在校门口与彼得分别后,温谛的思绪仍旧拽不回来。她把蜘蛛侠这个“角色”从头想了一遍,不管怎么样都感觉实在是太浮夸了,能黏在墙壁上还能被这么细的一根丝抛来抛去什么的。而且老话说有一就有二,不出意外这就是个开始,指不定以后还会有更多“超能力者”出现。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温谛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想着。思绪在游离与专注的区间荡了好几个来回,她也没得出什么具体结论。因为说真的,这管她什么事?不管是蜥蜴人,还是纽约,甚至是美国,都和她这个连美国公民都不是的留学生没有半毛钱关系啊。是的,公立高中的日常,刨去前几天她自找的追踪大蜥蜴之旅外,对于一个毫无上进心的人而言就是很轻松。不参加多余的活动,到现在交到能讲话的朋友一只手就能数,还好没人霸凌自己。
而这么闲,就是因为温谛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并为此贯彻了她“一派空空”的作为———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避难。没有其他了。
想到这里,正好刹车在公寓附近停下。锁车时,温谛脑中突然蹦出了一个跟上述所有都无关的句子:
“话说这是约会对吧?”
温谛你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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