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悬在他脖子上的剑没能落下，他没等到他以为的所有可能。
商则宸平静温和的看着他，眼里带着一丝意外，但又类似于早有所察的了然，只是当初不去细究。
“楚衡，她不喜欢我。”语气里带着理智与平淡，只是接下来的话每一句都撞在楚衡的意料之外，又好似都又在意料之中：“因为有次在校外见到有人在骚扰她，他把我拉来当挡箭牌，她那时高三，因为剩下的时间不希望有人打扰，才决定跟我告白，算是合作。”
“那个时候，你知道的，学校里有人以我为中心成立了个后援会，如果是不打扰，我没什么问题，但已经有人干扰到我了，那时候宋小星说，她可以帮我解决这些麻烦。”
“我想跟你说这件事，只是那段时间你都不理我。”
“而且，我也点生气，你一直在跟慕子非在一起。”
方遇之理性的给自己做了个辩白，沉默半响，突然说道：“你不过来表白，怎么知道我不答应。”
听到方遇之最后的话，楚衡足足愣了半个世纪，等到他回过神来，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方遇之看到他愣住一脸不可置信，笑着说“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你要星星时就不会给你月亮。”
楚衡听完觉得自己是个傻逼，还傻了一学期，早知道就早告白了，也不至于患得患失了一整个学期。
事实也证明，早恋很甜，早恋也使人变傻，每天缠着方遇之去各种地方约会的生活不要太幸福，对此他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告白，这样浪费了一学期时间，恋爱不幸福吗？
在懊悔和甜蜜中度过每一天，同时烦恼也随之而来，如何跟家长出柜是个难题，尤其是方家人对自己太好了，我只转头拐了对方的儿子。
方遇之看他苦恼又困惑的样子，笑着说跟他说，没关系，反正从今往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到时候我两一起考上清华，他们也管不了我们，慢慢来，潜移默化让他们接受，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况且他们这么喜欢你。
很美好的未来，只是方遇之刚说完，永远抓不住重点的楚衡就掐着他脖子说，说好了一起考北大，你却想偷偷考清华，不行，我要北大。
打打闹闹的欢声笑语间，是属于少年人自己的天地，那个时候觉得自己能跨越高山河海，只要在一起，就是海誓山盟，未来都只有美好，所有困难都能打到。
满心欢喜的认为杨降《我们三》里的那句，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是最好的结局，也是世间最美的情话。
只是才短短一个月，他们之间从未尝过生离的苦果，就一下子跳到接受死别这结局，在这中间，连个缓冲的时间都不给，楚衡觉得这世界让人操蛋的要死，连吸入肺里的空气都让自己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这是什么意思，医生？”楚衡看着医生给的检查结果，还有ct，上嘴唇碰下嘴唇这段路都能打颤，声音发抖，身体发虚，差点站不稳。
不知道的还已为医生是在给他宣布了绝症。
“你没事吧？”
站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正主还冷静的扶了一下楚衡，让他坐下休息，顺便塞了杯热水在他手里。
手心传来的热度让他定了下心神，分心到方遇之身上，他发现对方不害怕不是装的，他是真没当一回事来看。
连一旁的年轻医生都看得无语了，他旁边放了份CT，指道，“肺部上面有一块结节肿块，很大可能性是肿瘤，要先做个祥细检查才能确定，可能要留院观察两三天，明天有时间吗？有的话我下载帮你预约。”
方遇之见明天是星期六，“有时间的。”
医生约了他明天早上九点来，跟他说检查需要空腹，还有注意休息。
方遇之对医生点点头，将CT放书包，然后拍了下楚衡，让他离开。
开学没多久，学校要求做的身体检查时，方遇之的检查结果出了点问题，校方让他去医院做过全身检查，一开始方遇之觉得没什么大事，让楚衡陪一趟。
今天出结果，方遇之现在有点后悔让对方来了。但对方不来的话，这样未免有点太过凄惨，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去跟他说去，或许一早知道会更好。
第二天的早上，楚衡简直服了方遇之。
“你大早上煮什么呢，检查不能吃早餐。”楚衡在身后环着他的腰。
“我不能吃又不是你。”楚衡给他炒了个粉，然后转过身吻了下他：“乖，洗手吃早餐去。”
……
到底谁才是要看病的那个。
在医生说有很大可能是肿瘤的时候，方遇之其实没什么实感。
病理检查需要住院两三天，不过这医院离家不远，徒步走就二十来分钟，两人都没带什么东西过来，除了书包里背一份病历检查报告。
昨天医生已经帮他预约好了检查时间，做检查并不怎么需要等。
负责带方遇之检查的医生拿到病历的时候看了下这小孩，可能看着年龄太小的缘故，陪他来检查的人年纪更加小，忍不住关心一下。
“气管镜是可以进去一个人陪同。”医生看了下他身边这位小孩，“你要进去陪你哥哥吗？”
医院比较压抑，尤其在听说气管镜检查比较痛苦后，楚衡一直抓着方遇之的手，方遇之没什么表情，只是听医生讲话，偶尔间点点头。
听到这句话，方遇之忍不住笑了一下：“弟弟年纪太小了，在外面等着就好。”还揉了揉他脑袋。
“我是他哥。”楚衡怨怼的瞪了他一眼，“四舍五入我成年了，这位几天才刚过完16岁生日。”
听到这四舍五入法，方遇之闷笑了起来，他是刚完生日没错，这位两个月前才过完17岁生日的小朋友直接把自己四舍五入到18岁，就有点过分了。
“不好意思。”医生看了一眼楚衡，忍不住说道“你看起来长得很小，像初中生。方遇之是吗？没想到才十六岁，看着比很多成年人还冷静。上一位检查的人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结束，可以进去了。”
本来听到是要哥哥陪伴的时候，楚衡朝他笑了一下，然后听到进去的时候，楚衡就开始紧张，抓着方遇之的手。
吸入雾化的麻醉后，大概需要20分钟才开始，医生在一旁说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插进去会有窒息感，一定要记住呼吸。”
方遇之一直沉沉的，不怎么说话，很安静，只是医生让他记住的时候会点点头，让人感觉，他很乖。
“会有点难受，但不要抓管子。”
“嗯。”
只是说再多，当一条长管插进鼻息的那一刻，方遇之紧紧捏着被子，异物的不适感让他拼命咳嗽，希望把异物咳出去，一直在咳。
“不要怕，呼吸，呼吸。”
听到医生的话，他一边尽力呼吸，但还是完全止不住咳嗽，连血都咳出来。
“医生，他这样没事吗。”方遇之眼睛有些红红的盯着医生。
“咳嗽是正常的，不要担心。”
只是这反应太大，比一般人还要大。
一瞬间，方遇之感觉完全喘不过气起来，全身剧烈疼痛，像是坠入深海一般，快要死亡，紧紧捏住被单。
医生连说了几声，不要怕，身体放平，呼吸，记得呼吸，直到呼吸才放松了下来。
一般只要十几分钟的气管镜，咳得太厉害，做了快半个小时。
等到气管镜做完，方遇之的头发都被打湿，他抬眼看到楚衡，只见楚衡红着眼睛，正紧紧的看着自己。
下检查床后，楚衡进去抱着他就是哭，像是眼泪不要钱一样。
方遇之轻嗑了一声，然后在他耳边哄道：“怎么还要我安慰你呢，哥哥。”
因为刚咳的太厉害，喉咙里疼得厉害，声音还有些哑。医生安排他到病床上休息，告诉他，2个小时内不能吃东西和喝水，给他挂了吊瓶。
“遇遇，很难受吗？”楚衡问道。
方遇之摇摇头，笑着说：“医院陪我不无聊吗？现在不去玩了？上个月要死要活出去玩。”
“不无聊！”楚衡瞪了他一眼，也知道对方故意哄着自己，让自己不要这么难过，心理软的要死。
“我无聊了，作业还没做完，要不回家一趟把作业拿过来？一起做作业？”
“？？？”听听，这是人话：“喉咙痛就当哑巴比较可爱一点，弟弟。”
“噗。”方遇之勾了下嘴角，拿起手机：“我是真有点无聊，绝地求生，可以？”
“嗯，行吧。”毕竟现代人离不开手机不能活的人，尤其是年轻人，也不可能在病房上干坐着，两人直接在病房玩起了游戏。
昨天给他安排预约的是他的主治医师，拿着病历走近病房，看到玩游戏的两人，忍不住笑了下。
“恭喜吃鸡，大吉大利。”医生看到他一局游戏结束，带着笑意说道。
他的主治医生看起来很年轻，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哪位老师带的学生，直到看到他身上挂的牌子。
年轻医生经验丰不丰富不知道，很容易被气倒是有可能。
医生跟他说最好早点通知监护人，劝了他一推，让他宽心，现在医术水平很发达，肿瘤被治愈的几率很大，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温柔劝说的，方方面面都给你照顾到，太过操心的医生，大家都会觉得安心可靠。
结果被方遇回了句，还没出详细结果就通知监护人，要是你们的初检结果出错，不就让他们白担心一场，直接气的医生瞪了他好半天，给了他一句，爱通知不通知。
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事实证明，医院初检结果没错，进一步检查显示，肺癌VI期，晚期，而且肿瘤已经扩散，不能做手术。
一般是放疗和化疗，还有靶向治疗来控制病情，情况好的情况下可以活三，五年。
医生跟他说现在医院对癌症的治疗手段很完善，也有患者可以活很久，七八年也有可能，等一系列方遇之觉得是安慰的话。
“怎么会这样。”楚衡想道，心脏跳到自己都听的到，但周围的声音都有点听不到，想开口都开不了，巨大的悲伤聚拢成一团阴影，往他心脏里撞过去，撞得痛到极点是麻了。
手脚冰凉，站着一动不动，周围的声音进不来，自己说不出话，没有知觉，整个世界只有一个人。
听医生的话沉默着，然后看了一眼旁边的楚衡，“楚衡？”小声的叫了一声，发现对方像是听不到一样。
这个状态方遇之见过一次，十年前也是这样，便花了很久时间来宠他，再也不想让变成这样子了。
“楚衡，听到我说话吗？”
悲伤过度？医生站起来，走到楚衡身边，翻了下眼检和心跳：“他以前有没有过巨大心里创伤，心里疾病之类？”
然后和方遇之一同将他扶他到病床上坐着。
“十年前她母亲的车祸失去了了大部分记忆，半年没开口说过话。”
“应该是那时遭受巨大打击时的自我保护，把自己封闭起来，失忆也是，一但过度痛苦让他暂时回到那个状态，我去拿点药给他，先别担心。”
吃了药，休息半响，神智清明几分，只是神智才刚一清醒，就被方遇之直接吻住，吻到直接喘不过气来，楚衡眼睛微微张大，好半会才推了下他。
主治医生在一旁装死，以免自己太亮打扰了这对小年轻谈恋爱。
“你，你，我……”你我了平天，说不出一句话。
方遇之见把人逗脸红了才收手，还用手指抹了抹他嘴角的唾液，舔了下。
草！这小孩……谁学的！！！！刚刚的悲伤抹去的七七八八，但心跳更快了。
然后方遇之悠悠然的用纸巾插下手，纸巾扔垃圾桶里。
这小孩真有做渣男的天赋，看着一切的主治医生如此想到。
“好点没？”
……
一点都不好，楚衡咽了咽口水，他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看起来是没事了。”方遇之稍微松口气，只是以后怎么办？他都不敢想到自己离开之后楚衡会怎样。
“没事，只是还是难过。”楚衡的眼神像是戳着他的心，带一些迷茫，像一只小狗，可怜兮兮的，瓮声道：“你从未教过我离开你怎么活。”
字字诛心。
“之前没想教你，只想把你养成生活白痴，把你宠的只能依赖我，想困你在我身边一辈子。”小时候就觉得有责任宠着他，长大了，就不想让别人照顾了。
“你成功了。”
是啊，成功了。
“那…哥，你照顾我，好么。”
………
楚衡觉得对方随时随地有一百种办法来对付自己。
“哥，我生病了，你照顾我好吗？”
……这声哥叫得到快
……
“好。”
习惯撒娇要照顾的明明是自己，方遇之这种平日理性冷静，从小小大人模样，长大也沉稳。
楚衡看着对方，穿着病服，有几分苍白脆弱的模样，很轻的喊道，哥，眼神真挚的看向自己，终于懂了，什么叫心上人一撒娇，要命都能给。
“跟谁学的。”
“你。”
……这个，他承认。
天道好轮回，撒娇卖乖讨的好处，现在让方遇之给自己用了了遍。
“有用吗？”方遇之眨眨眼。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现在恨不得给你摘星星月亮，就算你想要呼伦贝尔大草原的空气我都给你空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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