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情”抚摸上灵晔。
灵晔剑气一闪,在他手心划出一道口子。
万丈剑意平地而起,轰向尚情。
卿良动作太快,盛南枝来不及阻止,只喊道:“卿良,那是你师弟!”
“尚情”配合无比,瞳孔微颤:“师兄。”
剑意停留在他头顶一寸的距离,如春风般消逝。
在场其他人都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掐灭在灵晔剑架上尚情脖颈的那一刻。
盛南枝用气声大喊:“卿良,你在做什么!”
“我有数。”卿良如自言自语般说道,又沉下声对尚情说,“为何不抵抗?”
“尚情”低眉顺眼:“您是我师兄。”
言下之意,任打任骂。
可卿良冷声道:“这是我师弟的身体,滚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看过尚情的经脉,灵气占据主流,微末魔气沉浮其间,并不显眼。
魔尊尚情与他一起重生一事千真万确,但这一世的尚情与魔尊尚情割裂成两个存在,且十分努力地在拒绝魔尊尚情。
盛南枝慢慢摸出状况:“怎么回事?尚情被夺舍了?”
是,但又不是。
卿良不懂该如何解释重生一事,纠结道:“没有。”他挣扎一下,补充,“不算是。”
盛南枝:“……”
“尚情”闷笑:“你还是这样有意思,所以每次遇见你,都会忍不住只看着你一人。”
盛南枝看看尚情,又看看卿良,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惊愕。
卿良面不改色,灵晔剑在尚情脖颈处压出一道红痕。
“尚情”抬手投降:“好啦,我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您不爱听,我不说就是。”
卿良不听这些俏皮话,重复道:“滚出来。”尚情受不住。卿良在心底补完整句话。
尚情尚未结丹,哪怕魔尊尚情在这里只有微弱一缕,以他半步飞升上界魔域的修为,这一世的尚情根本不是对手。
“尚情”当不懂:“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仙师心疼他,为何不心疼心疼我?”
卿良发自内心想砍下去。
“尚情”食指抵在剑刃上:“你下不了手。”
他靠近一步:“你杀了我,自然就杀了他。”
再靠近一步,两人靠得太近,阴冷黏腻的气息拂过脸颊,卿良感到不适,强撑着没有退后。
尚情的脖颈擦出红血线,细细密密的血珠子沁出来。
卿良收了剑。
“尚情”抹去流下的血珠子:“为何要留下他?他明明就是我。”
他用带血的手去触碰卿良的脸,指尖触及一点温热,被抓住手腕,他看着脸颊一点红痕的卿良,低声一笑:“喜欢他,但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没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杀了他?不要与我说道义,告诉我,你忘不了我……嘶。”
雷电流窜在他的命脉。
卿良控制好溢出的青雷,正好电得“尚情”说不出话来。
“尚情。”卿良冷眼看着,“脏东西出不来,你自己醒过来。”
脏东西:“……”他调整表情,想再戏谑两句,脸色一变,“哼,你真以为能赢过我?”
这不是在对卿良说话。
尚情经脉间的灵力汹涌,夹杂着雷光闪烁。
魔尊尚情先是冷笑一声,又大笑不止:“你帮他?可你帮他又有何意义,我不会被消灭,他也挣脱不了我。我说过,我与你永远在一……”
他闷哼出声,浅色长痕倏地染上赤红。
卿良负剑而立,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引着流入尚情体内的青雷灵流,与魔尊尚情的魔气不断碰撞纠缠。
重回百年前的魔尊尚情比强盛时期衰弱太多,又或者本来就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发挥不了天嗣之体的所有能耐。
再加上,魔尊尚情被卿良飞升劫雷劈过,魂魄里暗藏劫雷气息,更方便雷灵根修士动手。
“尚情”额头青筋跳动,极少见地露出痛苦难耐的表情。
但这幅样子也只保持了刹那,他总能很快调整出让卿良恶心的笑容:“你可知沉睡之人终会醒来。”
青雷滋啦作响,从经脉蹿到皮肤表面,又落回骨肉之间。
“我仍会醒来找你。仙师,我与你,永远在……”
食指与中指横向一划,青雷捕捉魔气,团成青莲。
卿良凌空写下符咒,代表毁灭的符文写到一半,他涂抹了去,重新勾勒的痕迹,与陈言谢的化神刻令一起打下契阔。
此后,只要卿良有心祭了自己的魂魄,青莲印自会从里炸开,连带两个尚情一起烟消云散。
他还是不够果决,对这一世的尚情下不了手。
但魔尊尚情不可饶恕,有朝一日,若再度迎来灾祸,他当自爆神魂,与魔尊尚情、也与这一世的尚情玉石俱焚。
赤红的长痕回归浅色。
卿良舒了一口气,还好,魔尊尚情被削弱不少,比上一世好对付太多。
这大概也是这一世尚情的努力。
“醒醒,尚情。”
眼神空洞的尚情逐渐回神,然后表现出惶惑的情绪。他惊疑不定地盯着卿良,在发觉自己和卿良过近的距离后,忽地红了脸,“师兄。”
卿良颔首以应,扭头要问盛南枝接下来的打算,却见这人也顶着张红脸。
盛南枝试图严肃:“附身解除了?”
卿良道:“他在做梦。”
他一边说一边心虚,硬靠巍然不动的天生冷脸撑着。
盛南枝当然清楚这人在糊弄,但毕竟是对方的师弟,没有纠缠,只是视线仍有意无意掠过眼前的师兄弟二人。
卿良:“怎么了?”
盛南枝捂着脸:“不,没什么,别在意。”
卿良一头雾水。
盛南枝嗓子里呜咽出一声:“其实挺好的。师兄弟没问题,我会跟柳缘风好好谈谈。”
关柳缘风什么事?
盛南枝干咳几声:“你师弟都这样了,先去附近找个住的地方。我想过了,这里遮掩物只有尸山,躺里头阴气重,时间久了总会受影响,也容易被运尸体过来的人发现。”
她从乾坤袖中掏出机械鸟:“晁咎新调整的浮空镜,他说你罗师弟也帮了忙,应该比以前好使。”
罗昀自十年前被卿良送去晁家,开启了晁家和青藜峰两头跑的日常,摆脱家里蹲身份,青藜峰主摸着龟甲,笑得乐呵。
这十年里,不光是炼制替代品,晁咎和罗昀一拍即合,在改进灵器方面颇有相见恨晚之势,鼓捣起新玩意儿,不吃不喝不睡觉,铁打的元婴期都熬不住,偶尔发来的传信里都是虚弱到快死的声音。
不过,好在这俩废寝忘食,浮空镜能力不断上调,已经投入南境仙魔混战的监控中,减少魔修偷袭的成功率,给了仙门更多打胜仗的机会。
眼下有机械鸟做浮空镜的眼睛,四人暂时离开尸山。
退出迷踪阵,原本尸山的位置变回山清水秀之地,只有浮空镜里还显示着凄惨景象。
“化尸阵我动了手脚,那些尸体暂时不会加速腐化。”盛南枝放好浮空镜,“等事情终了,能找回人家的,把尸体送回去。找不到的,寻个风水好点的地方埋了吧。”
*
尸山外,人烟罕至。
寻了半天没能找到村庄小镇,盛南枝眼尖,看到一个被树叶遮蔽的山洞,四人便住了进去。
萧逢紧绷的气松了出来。
他成为阳世之鬼不久,还保留做人时的习性,长时间不入眠容易对精神造成负担。
十余天的赶路里,三位仙门弟子对他都颇有关照,这会儿到了目的地,如果卿良他们要求埋伏在里面,他也肯定会咬牙坚持。
但盛南枝提议出去休息。
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他。
尚情心不在焉地抱来木材,卿良熟练生火,萧逢把盛南枝拿出来的锅碗瓢盆洗干净。
其实萧逢也没必要进食,但盛南枝在得知他有睡觉需求后,连着三餐一并给解决了,使唤起三个大男人得心应手。
简单吃了晚饭,天就黑了。
萧逢用树叶杂草垫在山洞里,盛南枝照例让他睡里面,她和卿良守在洞口附近。
卿良倚着洞口,闭了会儿眼又睁开,见其他三人已经入眠,起身出了山洞。
他既不想睡觉,也不想打坐,重生十年见到魔尊尚情,他静不下心来。
外头风清月朗,微凉的空气令他大脑清醒,他放任自己陷入头脑里强制循环的记忆场景。
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该杀了尚情。
灵晔剑配合着鸣叫,卿良拍了拍剑身,鸣叫停止。
可他下不了手。
前世经历了那么多尚情制造出来的生离死别,他居然还会对名为尚情的存在心软。
一而再,再而三。
卿良扯了扯嘴角,但他清楚,他笑不出来。
也罢,他要快些修炼到化神,乃至渡劫,趁魔尊尚情没有恢复到巅峰期,让修为、实力凌驾于魔尊尚情之上,以免魔尊尚情挣脱同生共死的诅咒。
“师兄。”
卿良兀自做好决定,一道呼唤声传来。
十八岁的尚情踩着月光,一张脸在黑夜中如雪一般白净。
卿良眼中灵光跃动,将尚情从头扫到脚,确保重雷青莲印好好地发挥作用。
“睡不着?”卿良问。
尚情点头。
他许久不吭声,卿良道:“你有话可以直说,不必憋在心里。”
尚情捏着衣角,垂着脑袋,看起来很颓败。
他几番开口,却欲言又止。
卿良又道:“先去休息吧,想说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师兄”,在黑夜中如珠玉落地,掷地有声。
尚情做好了决定:“师兄知道我的,是吗?”
他咬了咬下唇,把意义不明的一句话展开:“我与师兄第一次见面之前,师兄就已经知道我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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