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凉一路小跑,在拐角处刚好看见张明超的警车,加快速度跟上:“张队!张队!”
张明超讶异地伸出头去,迅速认出她来:“停车。”
“原来是你,周小姐,怪不得刚才好像看到个熟人。怎么,你有线索?”
他没想到又遇见上次在地铁被劫持的这个女孩儿,那天,她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倒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张明超在工作中完全不关心他人的外表,只是她确实异乎寻常的冷静,被刀搁在脖子上,却完全没有失态,还能把握时间节点,是个聪慧冷静的人。
还直接提出,怀疑那瘦猴参与了聚众赌博。
那一瞬间那女孩的眼神令他有些信服。
审讯时,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盘问瘦猴。
一开始瘦猴还不认,但他的银行取款记录显示近半年来一直有大笔支出,最大的一笔在两天之间取掉了20万。
他们也询问了他的家人,那十岁的女儿倒是一问就告诉他们:
“我爸把家里的钱都拿去赌了!”
瘦猴终于招了,原来他说被夜总会的女人骗了全部家当,那都是撒谎。
他是给那女人花了一些钱,但最主要的,是被她拉进了地下赌场,一开始两把都赢了,被冲昏了头脑,就越赌越多,谁知后来一直输——输红了眼,压上了全部家当。
“你老实交代赌场在哪里,老板是谁,戴罪立功,说不定还能减刑。”
瘦猴知道配合是唯一的一条路,没多久便交代了地下赌场的具体信息,张明超一听就眼一亮——这正是他们分局半年之前追查却始终在中间断了消息的一条线。
很快人赃并获,数额十分巨大,顶头上司王局脸上的笑意都持续了约一个星期,拍了拍张明超的肩膀:“明超,顺藤摸瓜,越来越独当一面了。”
张明超此番立功,多亏这位周小姐。
他还想着什么时候再遇见她,要感激这位小姐。
这次如果有线索提供,他觉得有一定可信度。
“嗯……”周凉斟酌词句,“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是线索。”
毕竟,她接下来要说的一切都只是她在桑珊眼睛里面看到的,以及她的推测。
她要想个合适的方式说出来,同时不能引起这位老刑警的怀疑。
“你尽管说。”张明超的眼里满是红丝,胡子拉碴的,比上回周凉见到他的时候还邋遢,但眼神执拗,充满干劲。
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她能相信他。
“那天桑珊到我家附近的超市找我,说有一个很豪华的patry,里面会有很多精英男士。”
连地点都说了,很具体,这是为了提高自己证言的可信度。
“哦?你平时跟她关系好吗?”
“一般,她和徐婷莹,就是那个高挑女孩子是好闺蜜,她们都跟我关系很一般,因为我是外地人。”
张明超心想,那个叫徐婷莹的女生看起来并不像是死者好闺蜜的样子,这倒是很奇怪,有机会要再深入了解一下。
“那她为什么要来找你?”
她做迷惑状:“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也很奇怪,本来不想理她,她把我拉到小巷里,跟我说有个赚钱的机会,那个party需要一些女孩子在旁边作陪,给的酬劳很高。我当即就拒绝了她。她叫我放心,说那些人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网上随便都能查到的人,不会强迫我们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陪着说说话,倒倒酒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她做这种对富人的有偿陪侍。”
那个徐婷莹也说她其实家里只开着一家小五金店,又喜欢装阔,这样的女孩子做这种活儿,很正常。
“嗯,是的,她说我没有钱,可以去挣点外快,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拒绝她?”
“倒不是说我这个人道德标准有多高,有些事情,只要开始了,就永远不会结束。”周凉很坦诚,“我确实缺钱,但我更惜命。”
张明超微微笑了一下,又问:“那你觉得这件事和她坠楼有关系?她坠楼的地点我们查过了,一栋叫做“惠群大厦”的普通大楼,租金很便宜,基本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租房和仓库,没有什么高级娱乐场所。”
周凉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天在超市遇见桑珊时的场景。
如果用一个词来描述那天的桑珊,那就是“惊弓之鸟”。
她一开始带着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后来进入小巷,取下墨镜后,她的眼皮有点肿,那几乎生长在她眼皮上面的猫眼黑眼线也不太服帖。
“你是不是能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等我拿到了好处,一定不会让你白干的,我带你去认识成功男人,赚你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桑珊的眼睛离自己那么近,她避无可避,一头撞进桑珊的世界里。
一个扭曲的,令人压抑的世界。
***
一间气氛暧昧的房间,欧式家具,都是金色的,地面上铺设着猩红色地毯,那颜色看久了让人心跳加速,血液滚烫,喉咙干渴。
桑珊光着脚,在地毯上跳舞。
她是某个艺术学院的舞蹈生,但那个学院声名狼藉,据说只要花钱就能进,每到周末门口一排排的全是豪车和中年男人。
桑珊跳得其实很好,的确是有功底的。她没有画上挑眼线,也没有浓妆,一张素净的脸比平时端庄柔美很多,几乎没认出她来。
一头长发倾泻,身段优美,骨肉亭匀。
可是她的身上只穿了一条半透明的吊带长裙,黑色,愈发衬得肌肤苍白,在猩红的地毯映衬下,有种荒诞和不安的美。
她卖力地跳着,躬身,下腰,转圈……舞姿性感而火辣,鼻尖冒出了点点汗珠,但那看她跳舞的男人依旧丝毫不动弹。
周凉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脚尖,穿着一双高档黑色皮鞋。
这是她的局限,她局限在被她看到的人的视角里。
桑珊根本不敢去看那个男人,因此她也看不到那男人的脸。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个男人如同帝王一样,在高高在上地打量着这只拼命起舞讨好他的金丝雀。
她越跳越近,纤腰舞动,缓缓贴近男人的腿,做出诱惑的动作。
骤然,哗地一声,紫红色,夹杂着冰块的液体劈头盖脸浇下。
落在桑珊的头发上,原本瀑布一般顺直的黑发顿时变得像一把黏腻的野草。
紫红色的液体一滴滴顺着发丝落下,落在她的脖颈上,落在她的胸口,令她分外狼狈,像只被雨打湿的鸟。
“呜……”
桑珊抬起脸来,苍白的脸上也全是紫红色的酒液,皮肤上的冰块令她冷得发抖,眼神张皇无措,像一尾从水里被提起来,快要窒息的鱼。
鱼尚且敢挣扎,她连鱼都不如。
带着白色手套的男人似乎欣赏了一下她的模样,接着手垂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脚尖。
桑珊领悟到了命令,猛地往前扑去,朝着那人的脚尖,贴上去,长发垂落,挪动着,整个人仿若没有骨头。
那人似乎终于稍微满意了点,拍了几下手掌。
啪,啪,啪。
手再次垂落下来,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但那种轻柔,带着一种令人生寒的意味。
手从桑珊的头发移到她的脸颊,她的嘴唇,在她嘴唇反复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狠狠地掐住女孩的下颌,将她像个布偶一样半提起来。
接着,另一只手又滑到她的咽喉,兴味盎然地由轻到重按压着,似乎在感受女孩大动脉的搏动。
接着再往下,再往下。
桑珊不敢乱动,整个人瑟缩着,她疼得手指都蜷缩了,脸色毫无血色,红酒依旧沾满身躯,就像鲜血。
她眼里含满泪水,却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跟平日里她被众多女孩围绕的骄傲,讥嘲周凉时候的得意,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来,主人奖励你。”
那男人说话了,但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好像使用了变声器。
丝地一声响,男人双指之间夹了一只抽到一半的烟头。
下一秒,那火红的烟头就恶狠狠地按在了桑珊的手腕上。
“啊——”她终于忍不住叫起来,泪水哗地落下。
“喜欢吗?”
那个声音又开口了。
带着一点急促。
桑珊的声音都扭曲了:“嗯……我喜欢……”
烟雾丝丝地浮起来,像条毒蛇,芯子吐在女孩身上。
“但还不够啊。”
男人有些懊丧地把桑珊丢在地上。
带着一些遗憾:“我说过很多次了,希望你超越自己,放开所有的束缚,但我看,你现在还做不到。”
“我会努力的!”桑珊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腿,“主人,不管您说什么,我一定都会努力的!”
“那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满足我,你好好想想。”
“好的,我这就回去想,求求您,不要放弃我……”
那人终于笑了:“好,那今天就到这里。你的礼物会打到你账上的。”
突然外面有人敲门,那人说:“进来。”
进来的是另一个男人,一身考究西装,器宇轩昂,头发花白,大约五十出头,他看了看地上的桑珊,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好像看见一只鹦鹉,只小心翼翼地问男人:“今天还满意吗?”
男人回答:“60分,及格。”
周凉一惊,不是因为这个60分及格,而是因为这个问“今天还满意吗”的声音,很熟悉。
再一想,对,那是郑华容的丈夫。
上次,郑华容说要把C位给自己那天,她就看到了郑华容跟这个男人——不,她没看到那个男人,只听到了声音。
她不会听错。
那声音很有磁性,也很温和,是经常作为成功人士接受采访的那种声音。
最突出的是,他略带福建口音,平翘舌、前后鼻音,n/l不分,很容易让人记住。
看来,郑华容没有成功地把自己诱骗给那个老男人,又将鱼饵撒向了另一个女孩,而这次,她成功了。
***
郑华容的丈夫显然对于这个“分数”并不太满意。
冲着地下像只被玩坏的娃娃一般的桑珊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贱货,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很不耐烦,皮鞋尖踩到她的头发、弯下腰,一只手去拽她的手臂,随手打在她的脸颊上,啪啪几声,好像在拽一只濒死的狗。
“好了,老刘,不要这样粗鲁。”男子打断了他的动作,“其实这个玩具还是有进步的,第一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那满脸的浓妆和铜臭味搞得我都要吐,现在好多了,下次可能会更进步一点,还是很有培养前途的,我期待。”
他的口气柔和,但很明显,他根本不把这个女孩子当做人来看待,只是玩具。
老刘脸色缓和了少许:“本来我都准备给您另外物色一个玩具的。”
还没说完,似乎已经昏厥的桑珊猛然抬起上半身,头发蓬乱,声音尖细高亢:“不要另外找玩具!主人,我会完完全全听您的话,按照您的心意的!我需要钱!”
“真乖,10万已经打到你账上了,那下次再继续哦,宝贝。”
那个始终没有看到脸的男人说。
探案情节正式开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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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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