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的构象空间内,一道由着程序编码组成的蓝色身影逐渐显现,在其旁边漂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的白色方块,好似环绕着中轴旋转的星体,俨然构成一副庞大玄妙的星河图。
叶泽看着眼前奇妙的世界,抬手轻轻拾起手侧的一枚方块。不大的空间里蕴含着无穷的奥秘,它们缓缓缠绕,如同纠缠不清的命运织线。
这种游离于世界又掌握着世界的感觉,很奇特。
叶泽:“这就是系统眼里的世界么…”
无序实则有序的数据网络,就算是有意干扰破坏,也会在下一秒被庞大的数据库淹没,随后重新编码修正,继续按照原本的定律进行下去。
想要打破堪称无解的命途,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这绝非一件易事,这本身就是在不可能中创造奇迹。
叶泽:“或者说奇迹本身就代表着绝望,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骨节分明的手正拾着方块对准光源,在光线的照映下,近乎透明的白色方块折射出一小片氤氲的光晕,直直倒映在那双被浅蓝光泽晕染的金眸中,看起来宛如两颗梦幻瑰丽的蓝金宝石在纤长浓密的睫羽里微微闪动。
叶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沉迷于任务,穿梭于各式各样与众不同的世界。若不是强制休假,叶泽说不准会一直保持工作状态。
初始,他并不清楚自己这样做的意图,直到一次任务,他因受伤严重不得不退出世界进行修养,也就是在这一次,叶泽彻底明白了自己。
他会害怕无意义,厌恶归于虚无。
叶泽的记忆是一片混沌的海,看不到尽头也寻觅不到源头。他只有一直走、一直走…永不停歇,才能在这琐碎的任务里寻得片刻安宁。
有人问过他累不累,可事实上叶泽从未有过累的情绪。在他眼里,行走在一条明确的道路上,并为此付出所有努力,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品味与享受的事情。
而所做与所求重叠在一起,也更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没人会天生喜爱工作,也没人会希望自己归为虚无。对于叶泽而言,找到一件能做和要做的事情是完全没有必要拒绝且必须认真对待的事,仅此而已。
叶泽轻轻放下方块。白色方块很快就顺着既定的轨迹纳入众多数不清的方块里,看不见踪影。
“铛铛铛…您好呀,大佬!我是007!”
随着数码程序快速闪动,整个空间的距离感瞬间拉近。
叶泽抬眸一看,就见前方的数字世界排列组合成一张巨型的笑脸。
大大的数码脸上嘴角扬起的弧度诡异夸张,语调是机械音强行模拟的雀跃欢喜,偶然还闪动着宛如卡屏掉帧般的粒子光点。
堪称颜艺的视觉效果,不得不说,系统们似乎格外热衷于在数字世界展示自己。
叶泽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这种根据程序应运而生的特殊生物,天生就有种奇妙的钝感,说是天然黑也不为过。
叶泽:“你好,007…新形态很有个性。”
虽说无法感同身受,叶泽还是乐于回应对方。
007:“啊呀呀,被夸了,有点不好意思了…嘿嘿。”
007自顾自地扭捏了半天,条形的数码眼直接弯成了v型。
“大佬,我们直接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007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显然十分期待,磨刀霍霍,就要大展身手。
叶泽:“好。”
察觉到007的兴奋,叶泽没有多说什么,眼睛一闭一睁,再次恢复光明时,是熟悉的登录界面——那对外宣称升级维修的星网。
只不过不同于以往明亮柔和的界面空间,此时的叶泽置身于一片暗色里。
暗淡的面板闪着微弱的光,叶泽仔细感应片刻重新虚构的身体,便点击面板上的按键确认登录。
白光一闪,叶泽消失不见。寂静无声,好似一粒粟米落入粮仓,没有惊起丝毫波澜。
遥远的南星域北极巨星,这颗代表着帝国鼎盛科技的星球富饶且充满生机,无数精英为了各自心中的理念前仆后继,努力争夺权与名的入场券。
若说帝星是荣耀的殿堂,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王冠之下皆是秽土,是坟墓。那北极巨星便是追求真理、追求自我、追求价值兑现的完美家园。
不同于建立在万千尸骸之上、累累白骨的罪恶之殿,坐落于此处的奇迹之翼神秘且开明,是众多学者内心渴求的知识圣地。
提起奇迹之翼,没虫会舍得贬低,它自千年前就屹立在这里,无畏风霜,无惧风雨,是腐朽与愚昧的相反词。
在这里他们可以尽情地追求理念的极致,见证知识之花从灰烬中诞生的美妙奇迹。
对于大多生活在北极巨星上的虫族而言,帝星就像是一块无法开发的冻土,了无生趣。
可冻土自有它独有的魅力。它就像一朵罂粟,明知有毒,却依旧诱惑着辛勤的蜜虫为它播种繁殖,沉醉品尝。
毕竟,能够融化那片辽阔冻土的可能,仅仅是想起来,就足够令无数挑战者疯狂上瘾了。
如今,五艘浑身银白的重型战舰正停泊在北极巨星领空,流线型的光洁舰体上标记着特殊的羽翼纹路,奇迹之翼的标志。
“家主,舰队已经集结完毕,是否现在正式启航?”
航舰上,一身墨色制服的雌虫恭敬垂首,面容坚毅。
背对着雌虫的身影依靠在质地细腻的转椅上,看不出性别相貌。只能看到几缕夹杂着白发的褐色发顶。剪裁精致得体的袖口下突出的腕骨嶙峋如一块苍白脆弱的玉石。
他似是思索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冰冷,仔细一看,却不难发现对方耳侧佩戴的联络机。
显然,声音是从小巧的联络机里传出。
而雌虫也早已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在得到指令后,便毕恭毕敬地退下离开。
徒留那静坐于高处的身影隐于暗处,阴影打在对方的身上,在即将吞没之时,微微扭曲,恍然如一具冰冷华贵的尸体正在被牵引晃动。
“罢了,罢了…都该结束了。”
从未被外虫得知,奇迹之翼总部,信息管理控制中心处实则绝密禁区内。
明亮的空间里分布着众多巨型屏幕,无数程序编码在上面显现记录,却又在下一瞬间重新整合修正。
循环以往,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重复播放。
“察觉未知…介入…滴,滴,程序错误,重新查杀。”
“正确…修正…滴,一切正常…正常…”
“滴…”
“007侵入星网核心程序内部,给我开一个豁口。”
“好的,大佬!指定的转送空间通道锚点已经确定,可以开始传送了…准备好了吗?大佬,我要开始发力了!”
“很好,玩过电子游戏么?007。”
见007劲头十足,叶泽勾了勾唇,毫不犹豫地一脚踏入传送通道。
007:“游戏?没有,不过我看到过其他系统玩过,我积分不够。”
“这样啊…”叶泽看着幽邃狭小的通道内部瞬间亮起的无数红点,眸色微暗,“现在,你就能体验到了。”
“准备上了。”
屏幕亮起又熄灭,维兰恩注视着下方冰冷坚硬的金属建筑群,微微出神。
这里是帝星内部的最后一道防线,至少明文规定的是。
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时代的更替,第一军团已经全然掌握帝国部署在帝星的三大防线,彻底把顽固的贵族世家剔除干净。
甚至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时候,把他们蚕食进肚,逐渐蒙蔽对方的双眼。
可即便军团获得了千年未有的巨大权利,维兰恩依旧不觉得胜券在握,相反有种迫在眉睫的焦灼不安。
内心的忐忑在时刻告诫着他,不能放松。
“名誉是个好东西,所有虫都在争,可惜…至今我都无法看透那位在索求什么?”
维兰恩看着下方骤然升起的机甲部队,神色莫测。
“老阁下早就疯了,并不值得信任。”他似是自言自语,苍蓝的眼眸沉静幽冷。
“我需要谋求一个退路,为自己还有马格。”
嘀嗒嘀嗒声的权限通知消息蜂拥而至。
象征着第一军团铁骑的机甲战队整结完毕。清一色默认的选项有点灼伤维兰恩的眼,不得不承认,他有些烦了。
再怎么死撑面子装作镇定,也无法否认他内里就是一个犹豫不决的懦弱软蛋。
对待战争,他毫无天赋。一但面临生死攸关的大事,迷惘总是会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左右维兰恩的思想,令他束手无策。
尽管他在世俗眼里,在某种程度上,都称得上是一名合格的军团上将和家主。
很不可思议,面具戴久了,就连维兰恩自己都以为自己本该如此了。
但可笑的是…
他还是需要勇气,就像是叶泽曾经携着光与硝烟强势闯进过他的世界,为他驱逐迷雾,点明方向。
虫一旦感受过解脱的快慰,就无法再接受独自一虫的煎熬。
就算最后形如陌路,叶泽对于维兰恩依旧是他生命中最珍贵也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这段记忆曾经支撑着他度过迷惘,挺过那段艰难的时光,如今…
“雌父您,当真没有对他怀有其他心思?谁是猎物谁是猎手,我分不清…”
恍然间,长子的话语像是海底蛰伏的鲨鱼猛然一口咬住了他。
“维兰恩,你真是自欺欺虫的好把手。”
“雌虫…呵…你知道的,但你从来不敢承认。”
维兰恩很早就认识叶泽,或者说他几乎见证了叶泽从一个名不经传的“雌虫”成为军团上将的整个过程。
每一个重要时刻他都在,可他从来只是旁观,从未参与。
恩情与感激时常驱使着维兰恩应该为叶泽做点什么,可理智又清醒地告诉他对方并不需要。
叶泽太过强大也太过宽容,他看他们仅仅是在看着他们,没有参杂着利益**,没有世俗的恩怨纠葛,没有伪装,没有需求…任何虫在他眼里首先都只是他们自己而已。
他耀眼得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却又是真实存在、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虫面前。
仿佛永远不会厌弃,包容一切的强大与温柔。
他就像是偶然降临在世间的行者,将会在留下无数传奇过后,坦然离去…殊不知,在那千万次习以为常的伸手庇护之际,又有多少虫因此获得了此生唯一的信仰。
维兰恩曾一度陷入迷惘的困境,在那段混沌的时间里,他的世界只有叶泽。
而如今,孤寂与不甘依旧深埋在这个懦弱雌虫的心底,仅有的只是世俗意义上的礼仪廉耻在拉扯着他…
他不想也不愿承认的事情…那恶心令虫作呕的欲念。可悲的是,维兰恩只是一个雌虫,一个面对雄虫引诱,无法抑制内心升起的渴求,满脑子都是污秽不堪、恶臭肮脏只剩下原始交合**的雌虫,一头野兽。
他太过放荡与□□,所以他主动戴上桎梏,强迫自己遗忘掉所有的旖旎念想。
好似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地向神明祈求眷顾,获得唯一的救赎。
“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在这座荒凉的城市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砖石瓦砾。偶尔一阵风吹来,尘土伴着地面温度极速升高的焦土味扑面而来,越发显得寂寥惨淡。
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只有前方孤身站立的少年是唯一鲜明的颜色。
“我……”
维兰恩神色有些呆愣,尽管叶泽已经为他治疗好身上的伤痕,但精神上的伤害似乎无法磨灭。
这个形容狼狈的雌虫自从能够起身活动,就一直默默尾随在叶泽身后。
起初,叶泽并不在意,只想着把虫送到聚集安全区,没想到雌虫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不仅突然暴起伤到为他治疗的医护员,还差点把整个医护棚弄塌。
没虫敢靠近失控的高等雌虫,再加上最近资源紧张,确实不能再出现任何损失了,所以…营长为了大局考虑,还是决定把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交予叶泽自己负责。
先前负责察看的医疗员也表明雌虫身上的伤口没有大碍,如今这般…可能是精神海暴动。这在军雌里很常见,就算不注射镇定剂,雌虫也会很快缓回来,别说是像维兰恩这样的高等雌虫。
或许他会因此扯上一个麻烦也说不定,叶泽平静地想。
雌虫的身形偏向于成熟期军雌的高大强健,就算造型邋遢,也难掩行为举止间的稳重大气,这是只有从小接受高等教育的雌虫才能拥有的气度,这份在绝境里都能保持冷静的自信。
只可惜,脑子似乎出了点问题。
叶泽:“我要去猎杀星兽。”
维兰恩没反应,依旧步伐坚定地靠近叶泽。
就算面上不怎么显露,但叶泽依旧能够感受到雌虫急切紧张的情绪。
他在害怕什么?怕他抛弃他?
叶泽不禁蹙了下眉,久经战乱没有修剪的黑发有些微长,它们柔顺地随风飘动,如瓷玉般俊美无双的容颜似乎格外受到光影的眷顾,一双金眸耀眼又凌厉。
“不要再靠近我了。”
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语气也是毫不客气的排斥。
“你不应该一直跟着我,你该好好地呆在我给你规定的安全区内…等我回来。”
默默吞下“乖乖”两字,虽然伤了脑子的雌虫很愣,但对方已经成年,早已不是叶泽上个世界带过的幼虫。
可现在,叶泽只觉得幼虫比傻子要好带一点。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星兽…就是之前我杀掉的那种生…怪兽。”叶泽耐下性子解释,“如果你不想受伤,感受痛苦,就好好回去呆着。我送你回去。”
“不…”雌虫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声音嘶哑。他垂着头看着叶泽,眼神执拗。一头看不清原本模样的头发下,脸蛋倒是自己捣拾得干干净净。
叶泽的注意力跑偏一刹又瞬间严肃起来,对于什么也不懂的傻子,鲜明的情绪表达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他必须得让雌虫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叶泽冷着张脸道:“走吧,回去。”
叶泽转身打算领着雌虫往回走。雌虫倒是跟着走了,就是动作实属缓慢。
边走还边慢吞吞地道:“不…回去。”
叶泽不由得停下脚步,盯着雌虫看的眼神好似要把虫看穿。
“你没有选择权。”
维兰恩抗议:“叶…泽,不…回去。”
叶泽:“反对无效,驳回。”
维兰恩:“……”
叶泽察觉到不对,往后一瞧,果然,高大强健的军雌穿着身破破烂烂的军装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在察觉到叶泽的视线后,便紧抿着薄唇,呆愣愣地望向叶泽。
一双苍蓝色的眼眸里仿佛只有叶泽。
说来也奇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家伙,居然能够记住他的名字,看来也不是全傻,至少知道谁是救命恩虫。哪天运气不好,还能报报他的名字,等虫来救他。
叶泽:“不想回去?”
维兰恩乖乖点头。
“这样啊…”
叶泽若有所思,看着距离自己三四米远的雌虫忽而闪现到对方面前,俊俏的脸上还带着微不可查的恶劣趣味,乌发飘扬,金眸闪烁,难得的竟展露出几分本身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既然如此,试试深浅不过分吧?”
雌虫的脸上还带着没反应到的怔然,那双苍蓝的宛若镜面纯净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清晰映照出叶泽的模样。
直到冰冷的利刃出鞘。
风浪向着四周猛然荡开,银色的刀面泛着月辉的光泽。一缕暗淡无光的金发被刀锋斩落又被锋锐的刀芒撕裂成碎屑。
叶泽瞧着刀尖对面仅凭本能躲过他攻击的雌虫,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不过叶泽事先收敛了刀芒,没让攻击达到不可抵御的地步,但身为本土虫族,也算是勉强达到了叶泽对雌虫实力的要求。
他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够在面临星兽时,能躲能逃就行。
“还算不错。”叶泽上下打量了几下雌虫,道:“既然如此,你就跟着我一起去猎杀星兽。”
“记住,我不带拖油瓶,死了别怪我没救你。”
“听明白了么?”
“……好。”
维兰恩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就又开始盯着叶泽发呆。
好几次叶泽放慢脚步往后一瞥,都能看到雌虫沉默孤寂的身影,虽然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还是紧紧跟在身后。
而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古怪的军雌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精准捕捉到叶泽的视线,尽管叶泽没有刻意掩饰,但依旧觉得有些离谱。
他是一直在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么?这有什么好看的?因为圆润?
叶泽不由得多瞧了雌虫几眼,视线刚刚落在雌虫脸上,就看到雌虫艰难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别扭至极的笑容。
叶泽:“……”
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这颗星球的夜晚与白天截然相反,寒冷混杂着刺鼻性的雾气宛如冰冷无情的钢铁直戳戳地插入虫脊髓,麻痹虫神经。
夜晚是星兽最爱出没的时间段,而城郊的废弃工厂是它们常来觅食的场所。
在这颗资源匮乏的低等星球上,工厂堆积的工业废料与无法修理的机甲碎片就是它们的食物,当然,一切的矿物资源都是它们的最爱。
而降临在v4行星上的星兽往往缺乏组织性,只有在饥饿时才会对虫族发起群攻争夺资源。
因此,叶泽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附近的工厂清理星兽。维兰恩就是他在外出巡逻时偶然发现的伤患,在看到雌虫破损的军装与不同寻常的气息时叶泽就知道这个虫不属于这里。
唔,至少实力比这里的虫子要强上一截。但这一截是多少,叶泽并没有确切探究,左右都比他弱上很多。
周围都是暗沉寂静的荒野,不时有巨大的阴影浮动。叶泽无声地穿梭其中,每一次利刃的挥下,就有一头星兽命丧黄泉。
堪称单方面的屠杀,没什么技术成分可言,对于叶泽来说,甚至都算不上热身。
在又一次抽刀斩落,庞大的巨兽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咽了气,叶泽干净利落地轻跃而下,修长挺拔的身形上凸显着极具自然美感的肌肉线条,收刀入鞘的动作轻松写意却暗藏着无法让虫忽视的爆发力。
仿佛只要他想,就没什么不是他能砍断的。
“还愣着呢?”
隐匿在角落暗处的雌虫安静地抱着把老式火武器看着叶泽,这把武器还是叶泽在工厂堆里给他刨出来的。
叶泽显然并不打算让虫上场,给把武器就跟哄小孩一样,让虫一边呆着玩。考虑到雌虫的脑子,叶泽只好把虫藏在角落里,然后就用精神力屏蔽住雌虫让他不被星兽发现。
目前来看,感觉老实是老实不少,就是精神海没有要缓过来的意思。
这都过了将近大半月了,怎么感觉更傻了?
叶泽看着雌虫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移动的视线,看起来年龄绝对不算小、外表收拾了还算威仪俊朗的成虫这般懵懂作态,有点不忍直视。
叶泽:“我们该回去了。”
少年的声音清冽低磁,宛如冬日里晨曦初露的第一缕寒霜,意外的带着几分温和的安抚。
“……”
没见回应,只听扑通一声,就见雌虫如同一具尸体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的声响,听着叶泽幻痛。
叶泽:“……”
“他怎么了?”
意识逐渐清晰间,维兰恩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但始终尝试无果。
维兰恩安静下来,默默听着两虫交谈。
其中一虫的声音很熟悉,像是已经听到过很多遍,又在心里反复记忆过很多遍,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呀,他醒了。”
正在跟叶泽交谈的医疗虫神情有些惊喜地示意,叶泽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雌虫脸上还带着初醒后的迷茫,被好好修剪过的发丝有些绒绒地搭在饱满的额头上,深邃的眉眼、挺拔的鼻梁、厚度适中的薄唇,很周正儒雅的长相。
特别是那双苍蓝的眸子,在看到叶泽的瞬间,其中划过的了然与内敛的情绪,仅是片刻,叶泽就判断出对方已然恢复的事实。
叶泽:“身体如何?”
维兰恩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叶泽看,似乎察觉到不妥,垂眸摇头。
声音有些嘶哑,“我很好…谢谢。”
叶泽:“很好。”
叶泽满意地点点头。
估摸着雌虫恢复之后,就不需要再随身带着雌虫到处跑了。他轻松了,对方也轻松,毕竟也不是谁都愿意犯傻的丑态被别虫瞧见。
寒暄几句,正准备告辞,就见医疗虫一脸诡异地离开,顺便体贴地拉上了门。
叶泽扫了一眼,没有多想,侧目看向病床上的雌虫,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维兰恩忍不住出声挽留,顶着叶泽疑惑的视线,他掩饰性地用手抵住额头,道:“我有些混乱…但是,我是不是认识你?”
闻言,叶泽眯了眯眼,问:“你不记得了?”
维兰恩:“…嗯。”
“好吧,那我就当你失忆了。”叶泽面上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心里颇有些好笑。
没想到这个虫怕自己尴尬,连失忆的幌子都能编出来。虽然他理解,但对方这演技还有待提高。
他就好心地不拆穿了。
叶泽:“我是叶泽,救过你一命,道谢就不必多说了,举手之劳。”
维兰恩赶忙回答:“我知道你救了我…我记得。”
叶泽挑了下眉,也不去追究雌虫薛定谔的失忆,礼貌告辞,“我还有事情,好好休息,下次再见。”
很快,不大却干净的医务室只剩下维兰恩一虫。
维兰恩出神地盯着天花板,放在身侧的手没能替他的主虫挽留住对方,他又默默收了回去。
灯光撒在雌虫棱角分明的脸上,莫名蒙上层暗淡的落寞。
微兰恩呢喃低语:“可是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欸,你跟叶校尉是什么情况啊?”
午后的阳光失去了原本的暖意,有的只是滚烫的热气,令虫烦躁。
维兰恩沉默地从装甲车上搬运军火物资,在身体彻底恢复之前,他暂且被安排在了后勤整理军需。不过说是这样,但因为虫手资源的紧张,维兰恩也会经常去前线协助处理工作。
现在,维兰恩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头也没抬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嘿嘿…”平头雌虫挠了挠头,道:“就是好奇,你知道的吧?叶校尉那个情况…”
维兰恩猛地抬眸,眼神里的情绪几欲压迫得雌虫说不出话来,仿佛连呼吸都受到限制。
半晌,他才听见雌虫问,声音低哑:“他怎么了?受伤了?”
“欸?没…没。”雌虫慌忙摇头,见维兰恩重新沉寂下去,心底莫名舒了口气。
刚刚那种气势,骗虫的吧?
“我就是…”平头雌虫有些不甘心,如果不能弄清楚,他今晚怕是睡不着觉了。
“就是问问,叶校尉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哈,波尔,你干脆直接说叶校尉看上莱恩得了。”
扛着军需的高大雌虫大大咧咧,道:“叶校尉只是精神暴动,又不是真的同雌恋,再说了,就算真看上了又怎么了?他可是我的偶像,是真正的英雄啊。”
“噫,知道你的叶校尉的小迷弟了,快干活吧,别恶心大伙了。”
“放你雌的屁,我这是仰慕!你们懂什么?”
众雌虫骂骂咧咧,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维兰恩早已停止了工作,而先前发起话题的雌虫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什么意思…还有你。”
维兰恩面无表情地看向雌虫,往日稳重平和的模样如同假象一般,彻底粉碎了彻底。
那双深邃的苍蓝眼眸,空茫又幽暗,像是表层的坚冰破碎,露出内里无穷尽的深渊巨坑。在这样一双眼眸的注视下,雌虫无处可逃。
雌虫不禁颤栗,道:“是…是叶校尉前不久诊断出了精神海问题…那时候,你应该还不在。”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叶校尉他有性别认知障碍,他以为自己是雄虫…他太过强大又太过神秘了,所以,我们才会好奇…毕竟你是我们中唯一近距离接触过叶校尉,还亲密相处过…”
顶着维兰恩越发冰冷幽暗的视线,雌虫只能尬笑,“哈哈,现在知道是误会了,我没有恶意,对不起。”
闻言,维兰恩很久都没有说话,他又低下头去搬运军需,纤长的睫毛在他深刻的眼窝打下大片阴影,看不清情绪,但雌虫无端就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嘲讽与悲伤。
像是伴随着对方的最后一句话,轻易把他的佯装撕了个粉碎。
“你们道歉的对象不应该是我。”
时针跳转,滴答作响。匀速且缓慢的走势带动出足够沉重的一笔。
维兰恩盯着光讯消息的眼眸亮得惊虫。
每当他以为命运不再会兼顾他之时,他的神明总会为他驱散迷雾,点明方向。
若是到了故事最后,维兰恩.马格依旧只是个胆小鬼,依旧只会被动地接受别虫施加在己身上的责任或是义务,满足于别虫的期待,那么…他活该失去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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