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冰川和雪松的阴影,时间倒退回多年以前,中央星系上的某颗行星,一只黑色的蝴蝶悄然从谁的指尖飞走,深浅不一的青、绿、蓝在它的翅膀上闪耀。
乌萨注视着它的远去,一丝微笑从他唇边悄然浮起。
他站在永不褪色、盛大辉煌的阳光之下,光明如同神殿,让此刻的世界如此洁白而庄严。
可他却缓缓走入一座幽暗阴沉的地宫,那里是一桩的谋杀案的发生地,受害者正在等他。
——那是一个老者,打开监牢时,乌萨仍旧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他已经老了,皮肤枯皱,发丝灰白卷曲,一圈灿金的荆棘圣冠束缚住那些桀骜不驯的头发,宣告着教宗的身份,可此时,圣冠业已黯淡。
老教宗还勉强站着,但已经摇摇欲坠,血从他的毛孔和穴窍里淌出,将原本干净整洁的亚麻长袍,晕染得极为可怕。
在老教宗凝固的眼神里,崭新的脚步声停驻在他身前。
一个年轻的黑袍身影。
来者一袭贴身的教士黑袍,全无纹饰,但劲瘦的腰被宽束带细细地勒出,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禁忌和诱惑。领口上方,那一截细腻白净的皮肤像是在勾引。
乌萨一把揭下兜帽,容貌顿时暴露,漆黑凌乱的发丝下,一双幽绿的眼眸,蛇一样地森冷冰寒。
他本来有着堪称清秀柔和的一张脸,可因为这双危险突兀的眼睛,连他秀挺的鼻梁和弯起的唇线,都显得格外冷冽残酷起来。
老教宗痛苦地发问,“乌萨,为什么?不对我下毒,你想要的,迟早也能得到……”说着说着,他艰难地咳嗽起来。
剧毒的药剂正在他身体里鼓胀奔腾,一**自我反击和修复也在持续,不断将他拖向自我毁灭的绝境。
但老教宗还是坚持道,“你是我选中的后继者,你迟早能成为无庸的下一任教宗,继续引领那些迷失的灵魂……”
他在祈望乌萨能回心转意,乌萨却诡秘地笑了笑,黑发绿瞳,幽艳得像一朵有毒的百合,“机会已经摆在面前,我还等什么?你知道,等得太久,就没有耐心了。”
血丝泛上老教宗的双眼,血管爆裂,血泪淌出瞳仁,他怒吼起来,“那你到底想用无庸做什么?教会建立是为了帮信众摆脱忧愁烦恼,不是为你的野心!”
乌萨还是在笑,轻轻地道,“既然你都快死了,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难道你还想和谁告密?”
扑通一声,强撑着的老教宗摔在了地上,面庞却还直直朝向乌萨的方向,几近呓语般问,“你给我喝的、到底、到底是什么……?”
乌萨优雅地一笑,嘲讽道,“您大概是第一个有幸享受它的,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叫它磷光,磷光药剂——怎么样,喜欢这个名字吗?”
磷光并非剧毒,但它是可怕的催化剂,能在短短时间内极大地激发身体潜力,如果适量使用,可以用来快速提升实力。
可如果过量,猛烈的药性将在短时间内彻底摧毁身体内部结构,将躯壳变为一具腐朽的空壳,耗尽所有生命力。
在他们对峙的短暂时间内,老教宗的气息先是极为强盛,接着又迅速衰老,现在已到了油尽灯枯、奄奄一息的地步。
“毒药……毒药!”老教宗挣扎着说,剧烈喘息,“你不能、把它流进市场!”
“它当然需要被好好管控,”乌萨负手站立,彬彬有礼地点头,“您的建议很好,可惜不适合现在。现在不用它,我又怎么能轻易坐上你的位置呢?”
“你……太不择手段!”老教宗的眼睛已变成两个血洞,声音听起来愤怒而嘶哑,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狮子,徒劳地低吼。
“那是当然,它很好用,”乌萨好整以暇地蹲下身,“我们全民皆兵,很少有谁能抗拒力量的诱惑,以后它也将是我的得力武器。”
“现在,您就安心合眼吧,”乌萨漫不经心地摸上老教宗染血的眉宇,“您这样不识时务的老东西,我不需要您来继续挡路。敢和时代背道而驰,就得做好被淘汰的准备。”
老教宗已经说不出话来,无力地挥舞着双手,似乎在反驳。
乌萨轻笑一声,不再多看他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径自离开,把垂死的白衣教宗独自丢下。
从此,纯白的理想已被玷污,余下的只有灰烬。金色的岁月已在弹指间溜走,什么才能抵挡时间?
……
时间拉回现在,穆夏结束了宣传片的配合工作,正在赶回宿舍。
风雪萦绕在他耳边,他在皑皑白雪中漫步,鼻腔的呼吸逸散,宛如云雾。
防风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容,路上行者寥寥,并没有谁向他投来多余的注视。
他享受着独行时恒久的寂寥,直到雪地上的寂静被一则宣传视频所打破,路过的学生们纷纷停步,抬头细看。
隔着数十米开外,立体投影凌空显现,是官方出手,正式开始投放大赛宣传画面。
只见画面里先是一阵错杂凌乱的风声和枝桠,随后,一张锋利俊美的脸正面抬起,逼视前方。
他银发缭乱,目光冷冽。正是穆夏自己。
不需要任何话语,单纯的美色冲击就足以让此刻的观众们惊叹,接下来他们随同穆夏一起,在重重树冠中飞跃,时不时和变异兽群展开激战,各色鲜血绚丽如油彩,于眼前扭曲变幻。
数秒后,他们又望着穆夏朝谁伸出手,“来。”镜头适时地一转,让他的目光横扫前方,像灼伤般无法忽视。
穆夏居高临下地看着观众们,一道旁白适时响起,“和我并肩作战。”这声音冷淡、纯粹,又平静克制,也正由他自己录制。
飞快地,宣传视频又播放到火光中那一幕,穆夏坐在温暖的光影里,温和而浅淡地笑着,注视他的同伴们。
一隙光彩短暂地透出心门,周围越是喧闹,他自己就越发显得安静,某种特质也越发醒目,他身处群体之中,自己却像一轮半透明的弦月,遥远而孤单地高悬天外。
强大又神秘。
观众们屏息,情不自禁地热切凝望,看着他的面孔再次出现在画面正中,他遥遥伸手,冷淡呼唤,“来,和我一起。”
“我们并肩作战。”
“他是谁?”穆夏听见有谁在问。
悄无声息地,他又压了压风帽,径直路过那些围观者们,将他们渐渐热烈的讨论抛诸身后,不再关注。
而不管他是何种想法,旧日的种子都会逐步发芽、开花,最后结出今日的果,众生的命运仍在继续。
虚拟机甲战的前夕,在主办方的席位上,穆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正和身旁另一个雄虫谈笑风生。
维奥维特似有所觉,远远地瞥来一眼,可刚落在他脸上,又慌忙撤了回去,竟不敢再看他一眼。
过去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望着那张英俊成熟的脸、铁灰色的眼睛,穆夏才惊觉,原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
曾经淋漓的汗水、莲花绽放中的约会、他的拒绝和那场初遇……穆夏忽而也有些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此时此刻,自己终于以真实的面貌和他坦诚相见,他又会用什么态度来面对?
他不再是穆夏的金主,穆夏也不再需要他的钱。当初那个看上去孤僻高挑的少年,如今已正式成为一位稀少而光辉夺目的“冕下”。
曾经难以回首的旧事,穆夏很少再去回想,但他从未真正遗忘。
——铭记过去,方能走向未来。
毫无疑问,过往的痕迹依旧镌刻在他们彼此的身上。
维奥维特当然也没忘记他,甚至还一眼认出了他——或许他早就突破军方的档案封锁,查到了自己的真实资料?
穆夏思绪万千,第一次细致地凝视着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他坐在各大高层中间,从容不迫地做简短致辞。
从他的发言里,穆夏也终于知道,他所代表的是一家超级军工复合集团,资历背景极强,和军部有极深的关联合作。
而坐在维奥维特身旁的另一个陌生雄虫,他并未当众开口,穆夏也无从得知他的来历,只能看清他黑发绿瞳,一张苍白高贵的脸,唇边总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配合幽暗的目光,显得格外神秘。
穆夏又注意到他的装束也不同寻常,全身都笼在修身的黑袍里,就连一双手,都严严实实地戴着贴肤的纯黑手套。
这个不知代表哪方势力的陌生高层,浑身从上到下,除了脸和脖子外,竟不露任何一点皮肤,把自己牢牢克制在一身黑衣里。
虚拟赛很快继续开始,穆夏止住思绪,再度进入一个虚拟的世界。
天光如潮,涌入眼前,他在王座上醒来,抬起双手,手心是一片养尊处优的细腻洁白。
身处于陌生的宫殿,他起身走下长阶,脚下的地毯绵软如云,站在长阶尽头,通天彻地的镜墙隔绝了前方的路。
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出现在镜中,“他”穿着一袭洁白的丝绸长袍,轻如无物,让习惯了挺括军服的穆夏有些不适应。
而“自己”的脸上,从左额往下到脸颊,蔓延着一片殷红浓烈的玫瑰花叶刺青,巧妙地遮掩住一道狭长的伤疤。
穆夏皱了皱眉,虚扶了一下头上那顶漆黑的荆棘冠,感到沉重的黑铁冷硬地扎手。
他转回王座,开始思索。
以提示来看,目前他扮演的大概是虫族历史上,“银月王朝”的末代君主,“最后的萨松之王”,以行事癫狂和容貌美艳著称,最后兵败自杀身亡,而他的敌对者,就是遥远殖民地上的另一位总督……
现在,他应该会将作为这一方的“君王”,镇守王宫,并指挥己方阵营的同伴。
穆夏思考着撑住扶手,宽大的衣袖一滑,他这才发现到原来自己由手背到腕、肘,甚至到肩膀、锁骨,也都开满了娇艳热烈的玫瑰,花和叶簇拥在一起,纷繁唯美地盛开,又钻入衣袍,引发遐想。
穆夏有些不悦地拢起衣角,将那些诱惑般的刺青重新藏起。
这些恐怕都是主办方特意安排,而恐怕他此时的表现,也已成为观众们看直播时的噱头。
……
如他的猜想,索多玛也和观众们一起,隔空凝视着扮演正萨松末王的穆夏,眼底漫着一层温柔的笑意。
直播间里,一条条即时弹幕从画面上方滑过,当注意到其上的内容时,他的笑忽然间消失了。
“是我的错觉吗?穆夏冕下真的和末代萨松王很像!”
“萨松留下过很多画像,我也看过!真的像……”
“头发和眼睛颜色一模一样!”
“绝了,这是返祖遗传吗?”
“萨松还有后裔留下吗?我记得有亲缘的血脉几乎都被剿杀干净了?”
“都过去好几千年了,有后代也很难找出来了,大概是巧合吧……”
“说不定是中控智脑看到他们相似,特意安排了穆夏冕下来做这个国王?”
关于容貌的讨论甚嚣尘上,索多玛却越发心慌意乱,他深吸了几口气,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一时间浑身血液都凉了下去。他匆匆关上穆夏的直播间,不敢再细想下去,并尽力将它忘记。
而穆夏还待在虚拟的皇宫里,打开自己的操纵屏幕,开始查阅己方的有生力量,这局庞大的模拟军战棋给了他们完善的设定,穆夏的身份是君王,可以暂留不动,前期只需调动军队来在星系之外拦截。
与此同时,更多参赛者也在一起加入这个虚拟世界,扮演各不相同的角色,“王”的身份让他必须仔细辨别所有侍从的阵营,如果他在王宫先一步被暗算,宫殿被夷平,那么这一局就算输。
不过幸好,他是独自待在宫内,有强大的防御罩守护,暂时不用担心,只需防守大后方的局势。
三天后敌方兵临天边,即将逼宫,但实际上穆夏已经控制了敌方足够的将领,这下是请君入瓮,包饺子全歼,关键时刻敌方大部分都叛变,末王方胜利。
这一次的胜利似乎轻而易举,可穆夏却察觉到一丝警兆,没有谁可以常胜不败,之后,他会遇到意外吗?
比赛结束,主办方各大代表已经不在现场,穆夏没能私下找到维奥维特,只得自行离去。
路上,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贯穿云霄,宣告学生们及时撤退、集合。
这是演习,还是敌袭?
穆夏匆匆赶去紧急集合点,等待老师们的统一整合。
……还是很想把这本完结掉。快快快,冲冲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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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真实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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