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将病房的百叶窗卷起一半,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落在病床边缘。
“饿了吗?我去给你买些吃的。”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临走前又回头问道:“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希尔文摇了摇头,多日未进食让他对食物已经失去了兴趣:“随便吧。”
在常乐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突然开口:“能把你的光脑留给我吗?我太久没接触外界消息了,想听听新闻。”
“新闻里不会有你希望听到的内容。”常乐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
“没关系,”希尔文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想知道。”
常乐沉默片刻,最终将光脑放在他手边,只能木讷地说一句:“注意休息。”
随着房门轻轻合上,病房重归寂静。
希尔文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将光脑打开。
他看不见光脑的内容,但很清楚它的画面和功能。
希尔文摸索着打开了光脑的无障碍功能,熟练地开启屏幕朗读后,机械声开始朗读最新新闻:
《莱恩上将叛国案最新进展:证据确凿,相关涉案虫员可能处以死刑》
随着新闻的播报,希尔文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评论区的内容更是不堪入耳:
“以前还以为莱恩是个多正直的将领,没想到背地里干这种勾当。”
“他哪里正直了,只是装得很好,莱恩之前在决斗会的时候对我真是下死手。”
“听说他升职这么快,全靠巴结二皇子得来的。”
“楼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正常哪有升这么快的上将,说不定和二皇子雌雌恋,真是恶心死我了。”
“莱恩都快四十岁了不结婚,说不定还有什么见不得虫的癖好。”
……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他从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评论,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他虫这么诋毁莱恩上将。
莱恩上将对他而言不仅是上级,更是如师如父的存在。那些恶毒的揣测,与记忆中那个温和的长辈判若两虫。
在军队里,谁不知道莱恩上将的晋升完全是靠实打实的战功,他身为平民雌虫一步步爬上来,没有半分家族助力,与二皇子虽有私交但从未逾矩,况且二皇子的权限根本左右不了军部的升职。
而决斗场上全力以赴是对对手最基本的尊重,决斗不下死手难道鞠一百个躬再回合制战斗吗?连生死状都签的比赛,怎么可能留有余地。
至于个虫生活,莱恩上将把全部精力都献给了帝国建设和平民福利,哪有时间考虑私事。
而这些享受了恩惠的虫不仅不感恩戴德,还侮辱他死后的名声。
光脑被重重扣在床头。希尔文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胸口传来阵阵钝痛。
“买了粥和……”常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在希尔文的脸色和倒扣的光脑之间转了个来回,轻轻将餐盒放在桌上:“难受就先别听了。”
希尔文抬起头,深红的眼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你觉得……莱恩上将真的叛国了吗?”
常乐拆包装的动作顿了顿。
他拉过椅子坐下,慢慢搅动着碗里的粥:“墙倒众虫推罢了。”热气氤氲中,他的声音很轻,“真相从来都不重要,大家都只想相信自己想看到的。”
“我只是……”希尔文的声音哽在喉咙里。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翻涌而出,军事法庭上伪造的证据,同僚们在监狱里对他避之不及的眼神,还有莱恩上将以前拍着他的肩对他说未来可期的样子。
“只是不明白,”他艰难地开口,“为什么一个为帝国付出一切的将领,死后还要遭受这样的侮辱。”
勺子与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常乐将搅弄到温热的粥递过去。
“因为这就是现实,当一个虫站在高处时,谁都愿意锦上添花。但问题是虫无完虫,谁也没办法永远不犯错。一旦跌落,那些曾经仰望他的虫,反而最热衷于证明他本就配不上那个位置。”
“他们不在乎真相,只是想通过贬低他虫来获得片刻的优越感。他们会想尽办法,搜刮他的过去,找出各种有关无关的蛛丝马迹,证明给所有虫,'看,他原本就是一个这样的虫,只是藏得好而已',他们喜欢这种造神然后推翻的过程,对大多数虫来说,摧毁一个曾经仰望的对象,比承认自己的平庸要容易得多,只是给自己阴暗的心理找一个发泄罢了。”
希尔文握紧粥碗,热度通过陶瓷传到掌心。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有点悲伤,“在监狱的时候,每次提审都会带走几个虫,他们大多数最后都签了认罪书,指认莱恩上将谋反。”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我不怪他们。那些审讯手段不是每个虫都能扛得住的。”
常乐静静地听着,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希尔文脸上投下细长的光条。
“最痛苦的是水刑。”希尔文的声音很柔和,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他们把我倒吊起来,反复按进水里。每次都在我快要窒息时才拉上来,水里可能加了什么东西……我的眼睛就是那时候看不见的。”
常乐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还有电击。”希尔文继续说道,“他们很擅长控制电流强度,刚好让虫痛不欲生,又不会真的致命。最长的一次他们连续电了我三个小时,我的生殖腔也是……”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常乐注意到他拿着粥碗的手在发抖。
“都过去了。”常乐突然出声,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没事的,都过去了。”
希尔文抬起头,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常乐的气息变得沉重。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常乐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睛此刻暗沉下来。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希尔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都过去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先吃吧,要凉了。”
希尔文顺从地拿起勺子,却在舀起第一口粥时开口:“但我从来没有认罪,一次都没有。”
“翅翼被活生生割掉……我也没背叛过莱恩上将。”
常乐的动作完全静止了,他的目光落在希尔文缠满绷带的后背上,那里原本应该有一对完整的虫翼。
他曾经见过的,透明的、流光溢彩的、令所有虫都艳羡想要收藏的漂亮翅翼。
“所以我不明白,”希尔文非常疑惑,“为什么这些毫不相干的虫,能这么笃定地给他定罪?”
病房里陷入沉默。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光影在地板上轻轻晃动。
常乐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百叶窗完全拉开,明亮的阳光瞬间充满了整个病房。
“有时候我在想,”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却多了一丝说不清的情绪,“这个帝国到底值不值得你们这样的军雌付出。”
希尔文怔住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居然从他口中说出来。
“不过,”常乐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也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虫存在,才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希望。”
他走回床边,将外套搭在希尔文的肩上:“你做得够好了,莱恩上将一定很为你骄傲。”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某种无声的默契正在悄然滋长。
金碧辉煌的议事厅内,虫皇端坐在黄金王座之上,衰老的手抚摸着权杖顶端的宝石。
大皇子阿尔法静立左侧,军礼服上的勋章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二皇子卢卡斯站在右侧,脸色阴沉。
“莱恩叛党于三日后执行死刑,你们有什么异议?”虫皇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回荡。
卢卡斯十分愤懑:“父皇!莱恩绝不可能叛国!那些所谓的证据压根经不起推敲!”
“军事法庭已经定案。”虫皇的眉头紧锁。
“那是刑讯逼供的结果!”卢卡斯辩解道,“我以我的名誉担保,莱恩对帝国忠心耿耿!更何况莱恩就算配合异种攻下虫族又如何,以他当时的声望,元帅这个职位一定是他的,他在异族也无法再获得更高的地位了,他实在不必勾结外敌多此一举。”
“放肆!”虫皇拍案而起,王冠剧烈晃动,“你还要为叛徒狡辩到什么时候?”
阿尔法适时上前一步,银灰色的眸子平静如水:“父皇息怒。我建议改判终身监禁,既彰显皇室仁慈,又能……”
“仁慈?”卢卡斯冷笑打断,“大哥现在装起好虫了?谁知道你有没有暗中……”
“卢卡斯!”阿尔法声音陡然提高,胸前的勋章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注意你的言辞。”
“卢卡斯,你太感情用事了。”镶嵌蓝色宝石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烁,虫皇深陷的眼窝中是深深的疲惫:“那就改判终身监禁,都退下吧。”
走出议事厅,卢卡斯一把拽住阿尔法的肩膀,将他按在墙上:“是你策划的,莱恩挡了你的路是不是?”
阿尔法不为所动:“动动你的脑子,除掉莱恩对我有什么好处?”
“除了你还有谁!”卢卡斯眼中燃着怒火,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就因为他和我关系好,会威胁到你的继承虫位置……”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阿尔法突然发力反制,掐住卢卡斯的脖子,戴着白手套的手微微收紧,“以你的能力,我根本没有这个担忧。”
卢卡斯奋力挣开束缚,整了整凌乱的衣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听着。”阿尔法凑近弟弟耳边,呼吸拂过对方紧绷的脸,“再这样口无遮拦,下次被指控谋反的就是你。”
说完,他后退半步,恢复一贯的冷漠姿态:“回去好好反省,别让私虫感情毁了你的理智。”
他转身离去,从容地整理袖口,军靴踏在红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卢卡斯站在原地,盯着兄长远去的背影。廊外的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雨声淹没了所有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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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众口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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