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能轻易见到,我相信。但说爱要转移,这透露出来的味道就不太对劲了。
爱对我的问题置若罔顾,回忆起那天有两个人来找它的事情。实际上,我审讯结束回家后,一个晚上都没有人来管爱。
“连对着我的枪,实际都没装填子弹呢,里面装的坚果。”
爱等了很久,心想再没人来修玻璃,它就要走掉了,反正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爱第二次探出果核堵住枪口,看着枪里填装的坚果把果核打出来时,试探爱的人姗姗来迟。
“审问倒霉蛋有意义吗?”
上将抱胸看着爱:“很有意义啊,知道有虫族愿意和我们交流,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爱扑扑翅膀,又趴回黑暗中:“和我交流没用,我做不了主。”
上将蹲了下来,看着面前巨大的蛾:“真的不能改变吗?”
爱的复眼映不出上将的影子,问就是它静态视力不行。它轻轻推开司令放过来的樱桃蟑螂,说给再多都干涉不了。
“那怎么和博士天天聊。”
上将的语气像哄小孩子。那天审问博士,她也在场,知道博士推测爱的年纪很小,一生也算忙忙碌碌。
“无聊。别再试探我了,我不能代表虫族。一切都只是我觉得他没脑子,可以只聊天。”
“你怎么说出来了。”转述给我时还又说了一遍。你一虫子有什么资格嫌弃人类智商低啊?
上将听了,笑起来。她的笑声如银铃一样回荡在破碎的牢房里,反而给牢房增添了一份冷意。上将说,爱被自己千挑万选的笨蛋背叛了。
恶毒的女人,不愧是和前男友虫鸟混养的。好歹曾经也算同行,那么不给面子。
爱厌倦了,拍打翅膀贴在墙上,表示就是不想和上将那样的人多解释。我还是太单纯,看见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冲动也是正常的。
虫族连死掉的战友都可以当储备粮,我只是出卖爱,爱还活着呢。在虫族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上将看着连心心念念的樱桃蟑螂都不理会的爱,放出杀手锏:“你解决不了,那你知道怎么解决吧?”
“你们不少,也不想打吧?”
爱的翅膀停止了扑腾,上将耐心等着它的回答。破旧牢房里的寂静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上将听见爱说:“你的频率捕捉器,捕捉到了吗?”
上将一直看着手腕上的小型频率捕捉器,上面的线条比在场一人一虫的心脏跳动还平稳。
“看来确实没办法,加密频道。”上将收回手,“那就祝你早日回归大自然了。”
爱的态度确实是可合作,上将非常满意这样的结果。毕竟就算按照初计划牺牲爱,也不能彻底赶走虫族。
我彻底醒了,对着卧室墙壁大叫:“他们疯了,去打不可说?”所以爱不太重要了,为难小喽喽也是在虐待动物。
“只是争议。除了她还有别人,我说了有两个人来找我。”爱还叫我别激动,吐槽说,如果真把[…]炸了,大家都一劳永逸了。
就是爱会想念这边的伙食的。毕竟把它放归大自然,它也没有家,还要自己找吃的。
“你醒醒啊,你想想黑丝绒,想想你的部落!你不要屈服在水果和樱桃蟑螂下啊。”我忍不住了,野生动物放归难题,居然连虫族都逃不过吗?
说好的有黑丝绒在,哪里都是家呢?没有物质的爱情就像一盘散沙,几顿水果就散了。
“我没吃樱桃蟑螂,闻着甜甜的,我省着点。还有,已经分手了。”
承认了,真的承认了。已分前提是在一起过,何况爱那个情况还不一定是真分。
“好的,分手了。”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于是我视角里出现一圈一圈的白雾,像是动画中回忆闪现,四周景物都模糊起来。我拼命阻挡那些白雾,防止自己被强迫入睡:
“还有一个你还没给我说呢!”
爱的声音在一片白色中显得远远的:“我真的分了,不会在复合了!”
谁问你了!回答我的问题!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转进臭情侣二阶段了吧?我该庆幸我不认识黑丝绒,不然可能真正变成play的一环。
阻止失败。我被迫入睡。
闷热无风,鼻尖是难闻的机油的味道,空气里弥漫甲醛的味道。更糟糕的是,一枚带着灼热温度的子弹迎面而来。
来不及思考,我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那枚子弹穿过了我眉心正中,打在我身后的钢板上,只听见钢材消融、铁水低落的声音。
被击中的痛处仿若实质,我下意识抬手抚摸额心,不可置信看着手上毫无半点红色。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记忆,而是真正的沉浸式和其中物品交互了。
打出这枚子弹的是爱。爱刚刚经历了一场战役,看起来无比狼狈,翅膀上的薄毛翻着血污,甚至连保护的膜——实际上是鳞片,也翘了起来。
机械生命已经知道,必须要追着爱打了。
黑丝绒也好不到哪里去,翅膀一边歪着,人形的脖子上有一道深刻见骨的伤痕。它看了看手中举着的模具,辨认着爱造成的攻击范围。这是生产零件用的,不知道被它们从哪里翻找了出来。
虫族的地盘比起我印象里的,扩大了不少。爱和黑丝绒现在所处的这片工厂空地,离当初的服务器旧址,已经跨越了小半个机械星。
黑丝绒说温度控制不对,子弹没有在火焰烧毁模板前一秒被爱控制住,转换为模具同材质填补空洞。而且,灼烧部分也超越了模具上的凹陷范围。
原来在训练,进行更细致的控制,原有的水平已经无法满足战争的需要了。爱喘着粗气,地上的土粒悬浮在它身周,再次化为狭长的铁针。
黑丝绒抬头,身后出现几颗光球,我能从其中品出不安的味道。不让我跑马拉松,我就感谢全息体验。知道无法对我造成伤害,我就靠近了,观察那几颗光球。
不错的,是光聚变。如果它爆炸,产生的能量,大概一整个城市都会被凭空抹去。地球上曾经发生过类似的惨案,在早期光伏发电形式转为光裂变催化时,不平稳的波段爆发。来不及发出预警,整个工业园区化为荒芜的坑洞。
这个无人区,曾被称为“66之殇”。但它并不是生命禁区。现在,那是瑰丽的“地球之眼”,人类的伤痛让森林得以有时间长成,动物来得及迁徙而来。等人类从悲伤中走出,那里早已是钢铁森林中唯一的绿色。
这还只是裂变的威力,聚变的能量只是我这个圈外人过于保守的估计。能操控这样力量的黑丝绒照样翅膀残了一只,足以证明机械生命的力量可不是开玩笑。
虫族毁掉第一个服务器,确实打了机械生命一个措手不及,向全宇宙展示了草台班子哪哪都有。但正式进入战时状态的机械生命,必须以十万分精力对待。
爱发动那些铁针,控制它们在转动的光球和射线间来回运动。爱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光球作为能量源,对抗它的引力和热源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黑丝绒也在流汗,把聚变的力量压缩成一模一样尺寸的小光球,同样不容易。
这场拉锯战终于到了尾声,爱的那几根针化为铁水,把几个光球尽数包裹在其中,然后空气扭曲几下,那灰色流质球体居然就消失不见了。
黑丝绒身侧却出现了透明六边形光屏。爱说到了正面战场,可以赋予不止一个能力。现在一个是它们的能力上限被提高了,一个是可使用能力变多了。看来这场战役在[…]那儿等级不断提升。
[…]究竟靠什么控制虫族的能力?
黑丝绒的防御不太有效,近乎同一时间,流质便近乎将它全部包裹。但最终黑丝绒没有挨一顿炸,那些流质坏心眼全擦着它身边过去了。
流质瞄准地面一点,极速汇聚压缩成一块熟悉的钢板。正是刚才那块模具。爱把已经破烂的模具板和新生成的对照,一比一还原。那些流质里,有对模具板的“记忆”。
爱已经对从蜾蠃雌虫那里得来的能力很熟练了,连带着雾能力都进化成通过改变折射来”隐身。但是吧,它自己的火,好像一直都不太行。
黑丝绒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又举起新生成的钢板:“又来。”
这次只需练习火的温度。很简单,不要快速融化让铁水流一地,边缘也要平滑完整。但爱满头大汗的样子,显然只是说起来简单。
铁水和爱的汗水一样,滴答滴答不停往下流。毫无疑问,爱对火的掌控力,基本等于零。
我现在可以肯定,这是白杏的能力。不然的话,爱就是一只连自身能力都掌握不了的小废虫。这显然不可能。
黑丝绒提醒爱,这一个模具板上8个模具位置,它注意到每一个爱都偷偷摸摸补过,但最后依然以失败告终。
小动作被揭穿,爱也不恼,颓废往地上一顿,看着已经冷凝的铁水:“我用多了,就想起白杏,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果然,火焰是白杏的能力,这下真是地狱笑话了。飞蛾扑火,拥有火的白杏死了。于是又多了一个谜团,爱的能力是什么?
“在你脑子里放电影。”
我低头看着搭在我前胸的两只毛茸茸前肢,感觉到头顶没有温度的重物,不知道该不该动。
“你是开玩笑,对吧?”我说的不是爱的能力。
毛茸茸前肢完全没动,爱把脑袋放在我头上,看着曾经的自己:“要死了就知道,没什么跨不过去的。”
“可以的,又来!”
回忆中,黑丝绒摸摸爱的头,无视爱哭诉“为什么你可以不练习直接升级”,鼓励爱再次练习。爱的火燃烧了一次又一次,钢板融化又重组,一直到天地变为一片昏黄——
爱都没有练成功,它还是无法精准控制。
“有什么感想?”我看着越来越急躁的爱,问身上的大蛾子。
“没有感想,反正现在会了。只是那时怎么也控制不好而已。”
对爱来说,一切早就过去了。黑丝绒看见爱情绪不对,连忙制止它。于是一黑拖着一红,迅速离开了这个暂时的训练场。
我鼓起勇气,戳戳身上的虫肢:“该切换场景了。”
爱和黑丝绒有翅膀,我可没有,总不能让我用两条腿跟着走吧。我话音刚落,身体骤然悬空——
如图被鹰抓住的地鼠,我被爱用六只脚抱住,远远追在过去的爱身后。用这个比喻,当然是因为我的恐惧。感觉我是爱的猎物,下一秒爱就长出长口器吸食脑髓了。
爱没有说话,我努力找话题转移我的恐惧:“你连这都记得清吗?我看着下方的建筑物真清晰啊。”
我真的观察了,每一个建筑物都有自己的形状,并不是重复的。爱不记得自己和黑炭打架的细节,却记得无意间飞过的地面?
“不是。你看见的,其实是现在的机械星,我投影过来的。”爱当然不会记得自己随机飞过哪一片的天空,地面当时又在发生怎样的事。
我以为地面如此安静,是因为“建模”不能加载太多。没想到,就是单纯的死寂罢了,机械星再没有一个机械生命活动。
“你们把它们全部杀光了?”
“不然呢?本身机械星最有价值的就是它们了。”爱回答的理所当然,一点也不为参与一个种族的覆灭而心虚愧疚。
我想反驳,却发现爱说的对。整个机械星的科技,地球上都有类似的发明,甚至部分还远超机械星。比如说,地球上的调度也知道,紧急情况不走流程。
整个机械星,最奇迹的就是这些有生命的机械。倘若人类站在虫族的背后,知晓有这样一个文明的存在,一定也会想方设法的研究。
“可是,杀了那么多智慧生命。”人类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我很快发现,我质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虫族在战场上确实各种类和平共处齐心协力。但在日常生活中,则遵循大自然的规律,彼此捕猎限制数量。
它们自己内部都进行优胜劣汰,对机械生命不过是变相的弱肉强食。
“它们不是同族,我们也死了很多虫。铁块们一开始也想把蝗虫它们全部歼灭。如果不是……”
我明白,如果蝗虫们不是虫族,死寂的便是沙漠星。而且,很可能是被榨干所有能源,化为宇宙中最不起眼的数万颗陨石。
战争就是这样不讲逻辑,没有永远的赢家,没有永恒的正义。我有点明白上面为什么想放弃一开始的计划,回避和虫族开战。既然是可能的朋友,不如避免惨烈的牺牲。
至于摩擦中的牺牲,不过是短暂的阵痛。
我能理解,但我觉得不公平,因为我没有重要到,永远不会是“阵痛”。爱在虫族中是罕见的、关键的雌虫,照样可以一次又一次被征召。我在人类中,地位肯定不如它。
我的情绪传递给了爱。它抬头看看前方歪歪扭扭、互相扶持对方受伤翅膀,勉强并肩而行的臭情侣,估算了一下距离落地,还有多长时间。
“你猜一下,第二个来找我的是谁?”
最近旅行,恢复原本隔日更四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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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无法迈过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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