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跟在爱和黑丝绒身后,准确点,虫群身后。按照爱的说法,这其实很长一段休息时间。
这是第二次集结攻击机械星的服务器。哪怕我们现在同样飞在虫群后,也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空天母舰,还有地面严阵以待的兵阵。
旁边的虫族不断嗡嗡,我不知道它在说什么。爱给我翻译,说机械生命临时把第二个服务器转移到了地下基地。
“你们打算怎么做?”我问旁边的空气。
周围突然不再是单调的机械星,而是我的卧室,有着合适的阳光和湿润的空气。爱说,天亮了,该起床工作了。
我舒适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说我现在带薪在家休息。虽然看样子,随着对爱处理方式的改变,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
爱今天暂时不会被转移。这种大事需要在军部商量出一个方案后,再开始执行。
但爱的看守更松散了,换了玻璃的牢房里没有开灯。爱在黑暗中偷偷吃樱桃蟑螂,我看见军部为数不多的小动物闻着味来了,却只能望洋兴叹。
“好吃吗?”一直好奇樱桃蟑螂的口感,又不敢尝试。
爱说,壳很软,可以带壳吃进去,再把壳吐出来。里面的葡萄糖含量也很高,吃起来口感软糯微甜。
我懂了,原来是和甜虾差不多的口感。
寒暄时间结束,我也要去觅食,指点个外卖。这时候,我才发现一个意想不到的年轻人申请成为我的好友。
是馆长。这虫鸟混养的找我做什么?我可不卖**饲料。
来者不善。馆长就算腿已经被截了,也相信爱可以让他的腿像植物一样重新长出来。这小子,我看他根本不像他口中,安于现状养养鸟。
“你把它吹的和活人参一样,你觉得可能吗?”我打断对面的妄想。
海伦娜能有意外之喜,那是因为海伦娜是完整的啊。而且我能猜到爱“治好”海伦娜眼睛的窍门:类似每晚做梦,只不过共享的是视野。
但爱不可能把没有的腿变出来。我苦口婆心给馆长说清楚,背地里还在吐槽司令,守口如广口瓶。馆长现在可不是军部自己人,司令这做法真让人不安。
馆长已经在我解释中冷静下来:“我想也是,这又不是什么万能许愿机,我会给她说的。”
司令还不死心?看着浓眉大眼,背地里居然也是个偷公家粮的。
“怎么,急着让你去建功立业?”那司令不如以身作则。我记着上将就是靠和虫族那几场的战役,取得了竞争上将的资本。
馆长语音听起来很无奈,他说机械的还是比不过自然的双腿。我说,自然的双腿在很多地方不如机械的。可以在脚下按个拖把,再按个吸盘。飞檐走壁时,顺便把家务做了。
“您说话果然很有趣,给了我新的想法。”馆长到底是在恭维还是在骂我?不过他心情听起来确实好多了。
其实我也是借花献佛。看多了机械生命,视野总是不自觉开阔。这宇宙中有那么多神奇的文明,见识多了,思考时便不再局限在人类的单一视角里,不自觉从更新奇的角度看问题。
我甚至借着“假腿的108种改造方法”,和馆长聊起来。馆长也逐渐从一开始的玩笑,变为和我认真探讨。比如说,军用辅助机械外骨骼原理,用于日常的可行性。
早该这样了。就算是工业使用外骨骼,也比现在的假肢强。真不明白,都到星纪元了,这义肢设计好像还在21世纪,只是多了个神经元连接。
“不过,博士您可能没想到,这涉及到一个伦理问题。”
对义肢施加外骨骼类似功能,已经很接近人体改造。我略微思考,明白这个逻辑:当义肢比真实的肢体还要方便,那原本的肢体就没有必要存在。
接下来就是一步步“更换”人体配件,最后可能大脑都准备更换。毫无疑问,这会导致失控,“人类”概念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来机械生命。更换到只剩头部的人类,和机械生命也没区别了。
这就不是一个图书馆长和一个昆虫学家该发散的了。我赶紧转移话题,询问馆长海伦娜的近况。见不到爱,她已经改善的身体情况,是否回退?
馆长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说等我恢复自由,海伦娜想邀请我出去玩。真是意外,居然收到了真正孩童的邀请。
“博士,我希望拜托你。我们试图询问海伦娜,她和TXJ-2011进行了什么交流,可惜她坚决不肯说。我想,她既然愿意邀请你一起出去玩,又同样和TXJ-2011交流过,阻力也许会更小些。”
我回复馆长,我明白了。但这件事,我可以直接询问爱。
爱又把“电话”挂了,但我有方法让它主动拨过来:“小白,你说小黑会不会去找别的雌虫?”
说完,我在心里默数:
“3”。
“2”。
“想什么呢,它敢这样,伯克乔(bokchoy小白菜)会帮我吃掉它!”
根本没有坚持三秒,直钓爱都上钩了。话说爱钓鱼技术会不会实际很差,这么撑不住气,鱼怎么咬钩。
但高级的钓鱼向来讲究愿者上钩,爱不就钓上我这条自愿的“鱼”。我抓住它话语里的新名字,追问电蛱蝶部落有了新的雌虫?
“那算是我转化的小雌虫,很听我话。自打有了它,繁衍的活都外包给它了。”
畜生啊——爱本来就不是人,哺乳动物还给它提门了。小白菜肯定比爱小,居然就被外包产卵了。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天天看爱和黑丝绒唧唧我我,什么感想。
“我答应小白菜,我死后把能量给它,让它记得把黑丝绒也吃掉。”
神奇的虫族,我反正不会想和我的仇人待在同一个胃里。作为恋人,有这种想法也很奇葩。不过上一任雌虫是下一任雌虫的养料,这在虫族天经地义。
要在虫族追求纯爱,确实只能用这样残忍的方式了。爱待在人类的地盘,某种意义上还救了黑丝绒一命。
等等,爱不是说自己被吃掉,只是说能量留给继任者。由于爱一直靠捕食其他雌虫,我还没想过能量可以隔空传递,而不是一步到胃。
“能啊。小白菜自己都是我转移能量给另一只快死的雌虫,催促它化蛹得来的。”
原来如此,需要能量传输方自愿。由于虫族一向弱肉强食,且各家新老雌虫相处模式不一,是以我几乎没看见这样的能量获取方式。
单看名字,也算是传承了。白杏,小白杏,小白菜。
迟早会看见小白菜,所以我不再纠结,我估计爱也不想多说。因为提起小白菜,爱语气里一直有种破罐子破摔,像奈何不了小孩的家长。再加上疑似是另一只雌虫转化,我预感小白菜的由来会很有趣。
有趣的事情,还是要留悬念。
我问爱,它和海伦娜交流了些什么。结果,爱说它一开始,只是帮小女孩回忆妈妈。
海伦娜大概以为自己到了什么空房间,扶着墙,再顺着玻璃慢慢走。这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对着一群虫子倾诉。
爱本来没管小女孩,但架不住她太吵了。在爱看来,海伦娜的那些问题,完全就是无病呻吟。毕竟虫族看来,只是没人理解,又不是不活了。
“那黑丝绒不理解你呢?”
“它不可能不理解我。”
看吧,连虫子都搞双标。不过爱还是慢吞吞爬起来,试图让海伦娜闭嘴还它一个清净。
“我当时就样做。”爱站起来,看着自己面前被上将带来的海伦娜,似笑非笑。
海伦娜又看见了夕阳下的公园,有着老式的游乐设施:掉漆的滑梯、没有平衡的跷跷板、掉落的秋千。在这无人的黄昏中,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海伦娜听见“她”开口呼唤:“海伦娜,过来。”于是海伦娜跑了过去。
这是海伦娜的“母亲”。她有着棕色的大波浪,两边的两条麻花辫像羽毛王冠一样,把所有的头发拘束在脑后。但海伦娜知道,有这样平静眼神的女人,不会是自己的母亲。
在生命的最后,一向爱整洁的艺术家,带着疯狂的眼神,不断在居住处涂抹着。她的眼中,只会倒映着癫狂的色彩。
“难怪每次都被识破。”白裙的女人摇摇头,耳边的单边红色蛾翅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像是飞蛾试探地扑闪翅膀。
海伦娜看着女人霸占了自己记忆中的秋千,不满地摇晃她的手臂。女人无视小女孩不知轻重的动作,对海伦娜说,知不知道上将带她来的目的?
“知道。她是哥哥的家人。家人不会伤害彼此。”但不是海伦娜的。
爱从记忆海中浮出,看着现实里坐在椅子上,抱着熟睡女孩的上将。上将并没有关注怀里的女孩,只是在观看自己手腕上的频率捕捉器。
察觉到爱的目光,上将抬起头催促:“很平稳,继续啊。”
爱观察上将的眼睛,学习什么才叫“闪烁着追求的疯狂”。过了一会儿,上将听见爱的声音:“她说,你是她哥哥的家人。”
“你怎么做到在大脑里说话的?”上将惊喜地睁大眼睛,第一次体验这样方便且保密的通讯方式,让她越发狂热。
“就这样,本能。”爱的语气忽然懒洋洋地,像是打不起精神。
上将点头,追问:“所以眼睛也是这样复原的吗?”
“是,本质在让神经和我共感。现在满意了吗?”
爱点出上将的实质,但上将不在乎。她知道爱可以入侵大脑看到一切,可她本就不是因为所谓的使命与责任来到这里。
“啊,类集群思维。可以让弱者的思考水平平均上升一大截。”上将喃喃自语,拿出自己过去搜集的案例进行分析。
在上将絮絮叨叨“消灭残疾”、“消灭思维贫穷”时,爱无趣地继续去带小女孩。拟态成白裙子女人的爱毫不温柔把女孩握着自己手臂的手拉下来,眼神里闪烁不耐和烦躁:“像了吗?”
“有一点,但还不够粗暴。妈妈是把我的手打开。”
远处飞来一只夜蛾,爱接住它,深色莫测。没想到,海伦娜这时候反而说像了,像爱的手指染上死亡的阴影。
“还很活泼呢,哪儿死了。”海伦娜想要,爱坚决不给。
“是腐朽的颜色。”海伦娜很认真地评价爱手上的夜蛾。
“不是,是生命的颜色。在野外,躲在树叶下、趴在苔藓上,这样的颜色会保护它们。”
海伦娜看着爱让夜蛾爬上自己的嘴唇,夜蛾混乱肮脏的灰色确实与白净的女人脸庞不符,但根本不是染上死亡的色彩。
夜蛾轻轻扑闪的翅膀,让那些**的纹路活了起来。这是生命才会有的活气,只是一种独特的存在方式。
海伦娜看着爱把夜蛾放进绿化带里的枯叶上,它瞬间“隐身”了,和环境融为一体。海伦娜蹲下来,看着它,良久从别处找来一些枯叶,彻底隐藏了夜蛾的踪迹。
爱和海伦娜这一刻倒勉强有点亲人的样子,像是耐心的家长教育孩子。海伦娜抱着膝盖,忽然问爱,妈妈是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没办法回答你,你是人类。对于我来说,每一天睁眼都要思考今天去哪里觅食,这就是保证我活下来的,最大的事情。人类思考的太多,对自己是否活着有了不同的定义。”
海伦娜点点头。这次追问的却是爱,它问海伦娜,知道自己的保护色了吗?
海伦娜诧异看着爱,她不知道人类也有保护色。爱睨一眼海伦娜,说还想到处找妈吗?这就是海伦娜的保护色,一个缺乏母亲引导的小孩形象。爱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会如此渴求母爱。
“我没有妈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我遇到了类似定位的虫吧,它教会了我怎样生存。后来我又有了像你一样的虫,我又开始教它。”
看着海伦娜,想起小白菜,一模一样的犟种。爱叹了口气,心想黑丝绒有没有被小白菜烦的掉鳞。
海伦娜问爱,爱的孩子去哪里了。爱心说算了算了别给小孩子解释那么复杂的东西,就说小白菜找到自己生活的方式了。
“可我还没有。”
听着爱的描述,我明白了,海伦娜家里人都挺有病的,但海伦娜需要一个引导的人。她只能开始寻找外界的帮助,所以才轻易上了爱的套。
爱把我骂了一顿,比如说没虫想给脆弱的人类幼崽当家长。又比如,爱只是丢给海伦娜视力,让她自己去看。
“你现在不是有眼睛了吗?好好利用它和自己的大脑,自己去看。”
爱不想和海伦娜纠缠了,告诉海伦娜,既然好奇就多观察吧,有意外发现也说不定。另外,别忘了主动。
“知不知道为什么我烦小白菜,因为它是个跟屁虫。每天跟在我和黑丝绒后面打扰我们,睡觉也非要挤在中间,气得不是我就是黑丝绒把它滚到一边去。”
明明是在教育海伦娜,爱的重点又不自觉倾斜了。我不知道它在和海伦娜交流时,有没有也把话题拐到黑丝绒上面去。
这才是真正的少儿不宜,希望海伦娜不要学到这种臭情侣行为。
然后,爱结束了对话,看着面前的上将。海伦娜在醒来的时候,主动推开了上将,说自己要独立。
“你和她说了什么?”
“反正不是独立。”
人类的脑回路太复杂了,为什么会拐到这里。
我也挺复杂,都怪爱,把小孩子教叛逆了。虫族能觅食就等于成年了,被这异族大蛾一教唆,海伦娜能不觉得自己成长了吗?能不觉得自己已经独立到可以不听家里人的话了吗?
我一说,爱就沉默。良久,它忽然给我说,我可以联系馆长。理论上,海伦娜会受到爱的影响非常大,身体素质会有极高提升。
我倒吸一口凉气,可千万别给司令听见。
然后,爱听见对面贱兮兮的声音:“能不能也让我感受一下,传说中的高能量身体?”于是立刻把联系切断了。
爱无言托着夜蛾,将手掌放在地上。夜蛾小心翼翼爬行两步,在发现庞然大物确实没有攻击意图,连翅膀也不敢张开,立刻快速地爬走,消失在牢房内。
爱收回手,又变回了虫形沉睡,不忘再次把跟屁虫的联系申请切掉。
海伦娜不管不顾,跑出了军部。她挂断了所有找她的电话,自己去坐回家的列车。在等车时,她若有所感,看向一边等待的男士。
这位男士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黑色的渔夫帽,还有黑色的墨镜。单一的色调非但没有让他土气呆板,反而显出一种冷峻来。
海伦娜观察到,他的墨镜和风衣立领遮掩下,有一道几乎完全把他劈成两半的痕迹。在海伦娜的注视下,风衣立领动了动,爬出来一只蓝色半透明的蛾。
很漂亮,在阳光下折射出层次不一的蓝,像块剃头的琉璃。
“好饿,进入大气好费力气。我可是冒着被[…]抓起来的风险来这里,能不能先找吃的。”
海伦娜指着蛾,对男人说:“会说话?”
男人强行把蛾子按进去,生硬告诉海伦娜,她听错了。海伦娜显然不信,但只能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远。
“她身上有妈妈的气息,或许……”
“不行。暂时不要靠近人类。”
“好吧,可是妈妈拒绝我,你肯定可以联系。”
“……”
“可以联系。”
“……”
“听见了吗,你可以联系。算了,先找吃的,肯定它还躲着你。”
海伦娜有点羡慕看着男人帽子上顶着透明蛾走掉了。不知为何,她感觉一人一蛾都“回头”看了她几眼。
其实改了大纲感觉不一定be[化了][化了]原大纲be是因为计划5W字完结的短篇,包括第一人称视角都是因为原计划短篇[化了][化了]但现在打算写成中长,重新修改了设定和大纲,好像也没那个必要be[化了]但这文挂be挂了很久了,就想问问能不能接受改he[墨镜][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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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跨种族育儿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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