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玦的巨拳深深嵌入庙墙!砖石崩飞!
就在他咆哮着欲将拳头拔出、转身寻找下一个目标时——
“啾啾!”
“啾,啾——!”
两声极其欢快、不合时宜的鸟鸣,如同清泉滴落死寂的深潭,清晰地响起!
聂明玦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拔拳的动作硬生生顿住!他那颗凶戾的头颅,竟一点点转了过来,循着声音的来源……
温蓁趁着这个间隙,一下窜到蓝曦臣身边。
然后毫无征兆地开始动手!
她抓住蓝曦臣冰凉的手用力揉搓,踮起脚尖撩开他垂落的额发检查,又毫不客气地掀起他的袖子、扯开他的前襟衣领往里窥探!
蓝曦臣被她这番“上下其手”弄得措手不及,玉白的脸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又碍于场合不便发作,只能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气恼的无奈:“阿蓁!你……找什么?”
温蓁闻言,直接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声音不大却咬牙切齿,带着劫后余生的愤怒和后怕:“‘找’什么?!我看看我孩儿他爹!有没有被哪个不长眼的混蛋虐待出伤来!”
蓝曦臣:“啊?”
温蓁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啊什么啊!这么多天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急疯了!”
蓝曦臣眉头微蹙:“你……说什么?”
温蓁猛地吸了口气,扭过头:“没什么!”
此时,蓝曦臣心神急转,立刻转向魏无羡,语速飞快:“魏公子!你……”
他想提醒魏无羡,他此刻所占据的莫玄羽之身,其血脉渊源比之金凌更与金光瑶近亲!聂明玦若感应到这股同源血气,凶性必会百倍放大!
然而话未出口——
蓝忘机清冷的目光已掠了过来,极其平静地、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蓝曦臣瞬间会意——忘机已知晓关键所在,并已有对策!他无需再言!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压力再次笼罩!温蓁紧挽着蓝曦臣胳膊的手指,不自觉地再次用力收紧,指关节泛白。掌心一片冰凉黏腻,不知是雨水、冷汗还是温宁留下的污迹。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如聚光灯般投注在魏无羡身上。
那个身处风暴核心的人,口哨声依旧轻快、诙谐,带着一丝安抚的韵律,仿佛在逗弄宠物般。他一边吹着,一边倒负双手,步履轻快地缓缓向殿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
聂明玦原地站立,猩红的眼珠随着他移动,喉间发出低沉的咕噜。
第七步!
聂明玦巨大的脚掌终于抬起!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跟随着那逗鸟般欢快又邪气的哨音,一步一顿地向前迈去!
魏无羡引着他前进的方向,正是供奉着华丽空棺的观音神像之后。
一步,一步……沉重如擂鼓。
终于,聂明玦僵直地停在了空棺前。魏无羡站在他面前,伸出手,带着近乎轻佻的姿态,轻轻拍了拍冰冷的棺材沿口。
聂明玦那巨大、僵硬的头颅,在诡异的哨声牵引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姿态……低垂了下去,腰身也随之弯下……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阴影里,聂怀桑蜷缩着身体,如同受惊的老鼠。但他那双隐藏在臂弯后的眼睛,却始终如鹰隼般锐利,在昏暗中无声地扫视全场。最终,那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背着金光瑶、正瑟缩着一点一点向庙门蠕动、试图趁乱溜走的苏涉!
就在所有人紧绷的神经都因这关键一刻而稍显松懈的刹那——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死寂的庙中炸响!
聂怀桑像是被打断了脊梁的狗,抱着鲜血淋漓的小腿,惨号着滚倒在地!
“苏宗主!” 温蓁愤怒至极的尖啸撕破紧张的空气,如鞭子般抽打在苏涉身上,“你想逃便逃!为何还要刺伤聂宗主?”
苏涉如同被烙铁烫到,惊跳起来,脸色煞白地辩解:“不是我!是他自己撞上来……”
温蓁眼神如刀,唇边勾出一抹冰冷的讥诮:“他自己撞?聂宗主难道失心疯了不成?!”
就在这时,一道破庙穿云的惨白闪电划过天际!借着那瞬间亮如白昼的强光——
苏涉猛地看清了温蓁的脸!那张脸虽被雨水泥泞浸染,但那双燃着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眼睛——正是路上那个被自己绞飞了剑的“护卫”!
“原来……是你?!”苏涉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然和……恐惧。
温蓁心中一凛,厉声道:“什么是不是!休得胡说八道转移罪责!”
聂怀桑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血流如注。这一声惨叫和浓郁的血腥味,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冰水!
已经半个身子探入棺中的聂明玦,庞大的身躯骤然僵住!紧接着,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拽回,猛地挺直了腰背!那颗被哨声压制下去、凶戾不堪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骨节摩擦的“喀喀”声,转了过来!
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源的猩红眼珠,如同深渊的灯塔,瞬间锁定了血腥传来的方向!更锁定了苏涉背上那个散发出令他滔天怨毒气息的源头——金光瑶!
“嗬……嗬……!” 压抑狂暴的嘶吼从聂明玦喉管深处迸发出来,哨音瞬间失去了魔力!
他庞大的身躯带着摧毁一切的狂怒,化作一道漆黑的飓风,直扑而来!目标明确——金光瑶的天灵盖!
苏涉肝胆俱裂!再顾不上其他,出于护主本能,他竟拔出佩剑,迎着那毁天灭地的掌风冲去——
噗!
脆弱的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
苏涉的动作凝滞在半空。他那把曾经也算锋利的长剑脱手落下,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缓缓低头,看见自己胸前……一个狰狞的黑紫色手印深深凹陷。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他像一个破麻袋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狠狠砸在湿冷的地面上。
灰白浑浊的瞳孔微微扩散开来,呆呆地望着庙顶蛛网密布、漏雨的破洞,雨水……一滴滴落在他失去温度的脸上。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莲花坞后山……那个曾对着温蓁仗义执言的青年,终究……模糊在了昨日风雨里。
江澄那只垂在身侧里,有东西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他用力地摩挲着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像是在与内心某种根深蒂固的障碍进行最后的角力。风雨声盖住了他牙关紧咬的细微声响,但那微微颤抖的手臂、逐渐绷紧如弓的身体,无一不泄露着这份挣扎的剧烈。
时间仿佛凝固了刹那。
终于,他像是斩断了最后的锁链,猛地抬眼,决绝的火焰在眸中燃烧!
“魏无羡!” 江澄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低吼,穿透雨幕的呼嚎。
魏无羡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回应:“什么?!”
话音未落!
江澄的手臂猛然扬起!一道黑影带着决然的弧线,撕裂阴冷沉闷的空气,精准地朝着魏无羡的方向抛来!
魏无羡下意识摊手接住!
低头——
漆黑光滑的笛身,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冷硬的幽光。
鲜红欲滴、仿佛缠绕着无数亡魂低语的红穗……
鬼笛陈情!
阔别十数年,失而复得!此刻的重量,足以压垮岁月!
魏无羡的心脏在刹那间被捏紧又放开!他甚至连一个呼吸的停顿都无,反手便将陈情执于唇边!清越、幽咽,又带着一丝邪气的笛音骤然在凄风苦雨中迸发!
几乎同时!
蓝忘机的指尖早已按在琴弦之上,心有灵犀,抚动的琴音如同冰冷但清澈的山泉流淌而出!
琴声压抑,笛音诡引!
一者冰封戾气,一者惑诱神魂!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奇迹般和谐的音律交织,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捕捉住那棺中暴烈欲燃的凶煞!
聂明玦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滞!剧烈摇晃起来!那双空洞猩红的眼窝似乎短暂地失去了狂乱的目标。终于,在这双管齐下的音律压迫与诱导下,他那抬起的巨掌,极不情愿地、被强行扭转了方向,缓缓从金光瑶咫尺之遥的地方,一寸寸挪开!
“还得是我大师兄……”温蓁脱口而出的低语被江澄冰冷的眼刀截断。她猛地收声,迅速低下头,转而快步走到蜷缩在地的聂怀桑身边蹲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关切:“腿……还撑得住吗?疼得厉害?”
聂怀桑紧闭着眼睛,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可温蓁却清晰地看到,他微眯的眼缝里,那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始终死死钉在角落里那个断臂染血、气息奄奄的人影身上。
聂明玦终究还是被彻底封入那口冰冷的空棺,庙中弥漫的令人窒息的凶煞之气骤然消散大半。
温蓁再次将视线投向金光瑶。
他瘫坐在冰冷的、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地砖上,断臂处鲜血仍在缓缓渗出,染红了半边身体。那张曾经温润如玉、运筹帷幄的脸,此刻只剩下痛楚的扭曲与濒死的苍白,呼吸急促而破碎,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忍受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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