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来峰的顾轻舟刚至昏定殿外,就见人群一分为三,左右两波吵架的,中间一波看戏的。
看戏的大多是新弟子和其他峰上交情不深的,水摇汀和木槿华也在。左边的谭今小分队依旧稳定发挥,右边对杠的却另有其人,顾轻舟暗道神奇,易清雪什么时候不打前锋,改行拉架了。他翘首去看,不等看见右首人脸,一杆子高腔大调便已入耳,正是老鸦山上熟悉的味道:
“我说你们真闲出屁了,一天天的净找事。”
“常洵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说谁找事呢!”
“谁找事我说谁,你没找你急啥?哎哟哟不会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撸袖子干什么想打我啊?谁还不会撸个袖子了,来来来……”
“来就来,老子怕你不成……”
不是吧,又打?!顾轻舟眉毛狂跳,足尖点地跃至人前,正好拦在冲突漩涡之中。衣袖一甩,喝道:“一个个不训练,都闹什么。”
他嗓音本就冷冽,加之染了风寒,听着比平时更加低沉严肃。
围观众人或忙于拉架,或笑看热闹,根本不知后方来人,是以顾轻舟骤然出现,尽皆吓了一跳。易清雪见他来,垂头掩下恸意,随众人躬身行礼道:“弟子见过师尊。”
咱下次能换个见面方式吗,你们不烦我都烦了。趁人拱手之际,顾轻舟飞快一瞥,瞧见易清雪身上干净无伤,方才放下心来,随即冷道:“喊‘来来来’的两位好汉,不知是要去哪啊。”
常洵迅速收手,挥到半空的拳头急转,却来不及完全卸力,把旁边的常茗打得哎哟呼痛。叫到一半,二人视线喝顾轻舟对上,吓得连连后退,踉跄着道:“见过师尊。”
顾轻舟冷哼一声,故意学他道:“干嘛撤手,来来来,往我身上招呼。”
常茗和其他小辈不敢出气,巴不得屏息当个隐形人。常洵虽然也怕,嘴却还硬得很,僵僵的道:“不是我先动……”最后几个字在顾轻舟的注视下销声匿迹。
收拾完常洵,顾轻舟转头道:“谭今啊。”
后者上前一步,弯腰道:“弟子在。”
顾轻舟道:“不是为师说你,好歹也是当师兄的人,怎么在人前跟师弟吵成这样。”
谭今梗着脖子,颇为不服道:“弟子就事论事,常洵师弟却非说弟子找茬,弟子自知年长,不愿与师弟争辩,可师弟不依不饶,非要歪曲弟子的意思,弟子一时气不过,这才跟他起了争执。”
弟子来弟子去的,我头都快被你绕晕了。出事不是易清雪吗,这俩人吵个什么劲,我且问问清楚。便道:“歪曲了你什么意思,正好说出来让为师评评理。”
谭今道:“弟子认为……”
常洵抢道:“师尊我跟您说吧,是这样……”
谭今提高音量道:“弟子认为校考……”
常洵用更大的声音盖过他道:“校考本就是让新弟子参加的,不该……”
耳边嗡嗡之声不绝,刺得顾轻舟头疼更甚,提起内力道:“都闭嘴。”
二人这才悻悻不言,顾轻舟忍着不适,指着念千帆道:“你说。”
念千帆接过话道:“禀师尊,谭师兄和常洵师弟是在为入门校考争执。”
顾轻舟倒是知道,新弟子入门三月后会有校考,师兄辈会提前隐藏在猎林中,新弟子们除了猎到合格的祟物,还要躲避藏考核师兄们的追捕围困。
通过校考的弟子方能参加拜师大会,选择授业师傅。除了女弟子外,衔月宗弟子是可以自己选择,要投入哪位仙师门下的。
念千帆继续道:“谭师兄的意思是,清雪虽非新入门弟子,可他入门那年并未参加校考,所以……”
谭今接过话道:“正因为这小杂,这易师弟师弟没参加校考,连带着拜师大会也耽搁了,得是多大的遗憾啊。再说了,我衔月宗对弟子素来一视同仁,当初我们也是这么考过来的,总不能就让易师弟一个人搞特殊吧。”
说着,谭今又鞠躬道:“所以弟子觉得,不如让易师弟重新考过,届时再说是衔月宗的人,也算名正言顺。”
话还没说完时,常洵便忍不住想叫骂,好不容易忍到谭今闭嘴,又碍于顾轻舟还在场,词汇不能太不雅,憋了半天才憋出个:“胡说八道!”
深深吸了口气后,常洵又道:“易师兄跟我的辈分都差了十万里,何况是新入门的弟子。以易师兄的修为,就是考校首徒,我看也足够胜任,你还要让他跟新弟子一同考试,不纯瞎耽误人吗。”
不给谭今说话的机会常洵眉头一挑,不屑道:“还是说,你怕自己争不到考校首徒之位,无法在宗卷上留名,所以才要把他除开。”
谭今怒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常洵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自己心里清楚。”
祖宗,都是祖宗,一群祖宗,唐三的后宫都没你们能打。顾轻舟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当面训斥,只能拉架道:“别吵了。”
随后又对谭今道:“你说得也没错,清雪当初未曾经过校考,也没受过拜师礼,可不管怎么说,他已是衔月宗的人。”
顾轻舟没把补过拜师礼的事说出来。一来是怕旁人妒忌,暗中给易清雪穿小鞋。
再者,若日后暗香峰的事情真的暴露,原身的断袖之癖被公诸天下,他们之间的相处,少一个人知道,易清雪身上也能少一分闲话。
可顾轻舟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深思熟虑在没有上帝视角的徒弟眼里,又是另一副景象了。
易清雪只道师尊不愿意承认他,因而才不告诉别人,自己早已有过拜师礼。离开清浅峰的这三个月,是他所过过的,最漫长的三个月。他想念清浅峰上的鸟鸣花香,想经常被师尊弄得一团乱的雅居,想他的菜地和葵花,想看着嗑瓜子的师尊练剑。
越回想,心中就越黯然。
正当神伤之际,又听那人道:“况且近几月来,他的修为已大有进益,是平辈中唯一达到二阶的弟子,为师已有意收其为入室弟子。让他与师弟们一起校考,不合适。”
易清雪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眶慢慢红了。
顾轻舟心道,左右他的水平就在那,我收个第一当入室弟子,名正言顺,也不怕有人说闲话。
常洵第一个跳起来道:“恭喜易师兄!师兄的天资修为水平魅力一骑绝尘,成为师尊入室,那真是当之无愧呀!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整歪门邪道。”
一直看戏的木槿华拉了拉旁边人的衣袖,低声道:“水师姐,你说顾宗主不让易清雪参加校考,是不是怕他成绩不好丢人啊。这常洵老说易清雪怎么怎么厉害,是不是吹牛的?要真是这样的话,顾宗主岂非是偏心徒弟了。”
水摇汀皱眉看了她一眼,柔声训道:“都是自己的弟子,有什么偏不偏心的,别胡说。还有,你得称宗主为师伯,常师弟和易师弟都是你的师兄,不可这么没大没小。”
木槿华舌头一吐,咧嘴道:“知道了师姐。”趁水摇汀不注意,又转头低声道:“本来就是偏心,不然为何连都不问易清雪,直接就帮他挡下来了。这心简直偏得没边,还不让人说。”
木槿华站得离谭今较近,几句嘀咕一字不落地让谭今听了去,他灵机一转,接着便道:“师尊说得有理,但此时到底关乎易师弟,不如咱们问问易师弟的意思。若师弟自己觉得这校考拜师的过程不重要,那我也不再多操心了。”
顾轻舟有心维护易清雪的名声,正待出口阻拦,转头时,目光却正好和易清雪撞上。对视那一瞬间,顾轻舟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继而暗暗给他使眼色:回去,我来处理。
可那人恍若无睹,走上前道:“师尊。”
顾轻舟看着他,眉头一皱,却没说话。谭今几人神色各异,也都没开口。倒是木槿华乐得看戏,跟常洵两个人凑在一起激情讨论,水摇汀拉了她好几次都没什么用。
木槿华道:“我看啊,易清……易师兄八成不会去。不然要是校考成绩不好,宗主师伯打消了收他当入室弟子的念头,岂不亏大了。”
常洵反驳她:“哼!易师兄才不是这种人,而且照他的修为,拿下一个小小的校考,简直比吃饭喝水还简单。我看谭今那家伙就是故意使激将法,好把易师兄支开,这样就没人跟他抢校考首徒的位子了。”
木槿华疑惑道:“校考首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很好吗,为何要抢?”
常洵道:“只有品行修为皆为上乘的师兄师姐们,才能担任校考弟子,校考首徒更是首屈一指。成为首徒,不仅是对自身的认可,还能点亮昏定殿中弟子卷宗上的姓名,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木槿华笑道:“这么说,易清,易师兄就更不可能让位咯。”
气氛霎时诡异起来,人堆中此起彼伏的私语声,像是山雨欲来前的风吹叶落。一种僵持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全落在易清雪身上。
以顾轻舟的内力,周围人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他自己可以捂着耳朵不管。不仅因为易清雪是剧情男主,更是因为他明白易清雪的实力,知道他的秉性。他不愿让徒弟委屈,可又怕易清雪倍受闲话。想找个两全的理由,一时间却又不能。
顾轻舟看着易清雪,心道:算了,你尽管拒绝,其他的烂摊子,为师替你摆平。
易清雪抿抿唇,周遭顿时安静了,他们都等着听他的选择:是冒险答应,还是退缩躲避。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易清雪终于开口,轻声问道:“师尊病得可严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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