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舞蹈协会门庭冷落，只有稀疏的枝干守在门前。迈进前台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小姑娘。
关玥带着口罩轻轻敲了敲桌子，那个小姑娘登时惊醒，慌忙地看着他：“您、您找哪位？”
“我约了许先生。”
“哦哦！他已经到了，咦……还有以为刘智先生在，他们在309室坐着，请问您是……”
关玥没想到刘智会在这里，但他仍是拉下口罩来，微微一笑，又道：“麻烦你告知一声，我带了个学生来。”
那小姑娘应了一声，忙打电话给楼上，等到楼上回了话，关玥才带着任一清往上走。
“许绍先生是嘉盈的父亲，他或许认得你，另一位刘智刘老先生是我的伯乐……他已经退圈很久了，但论辈分，比陈延辉还高一辈。”
两人说着，走到门前，关玥轻轻敲了敲门，门内便传出爽朗的笑声。
“说曹操曹操到，小玥来了。”
“哟，还带了个学生，让我来瞧瞧……”
刘智先笑眯眯的和关玥打了招呼，又将目光转向任一清，待看清任一清的脸，他微微一怔，握着拐杖的手顿了顿，接着迅速收敛了自己瞬息的失态：“坐下吧。”
任一清却捕捉了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在看到自己的脸时，露出的些许不安。他认识这张脸？还是说……他认识自己的母亲？他这张脸，长得与死去的母亲的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有二三分像任帆，任一清原来没有出过省，那刘智只可能是认识他的母亲。
任一清乖巧地在关玥身边坐下，作为晚辈只细细听着关玥与两人的谈话。
刘智问了关玥近况，又说《蝉声》已经过了审批，下个月就送去F国电影节评奖。许绍话里话外的提及许嘉盈，似乎希望两人能有所进展，但关玥仍然打着太极。三人谈了一会儿，许绍忽然将话题转到的任一清的身上。
“听嘉盈说，你就练了一年多？”许绍看过任一清的比赛视频，他自己就曾经是国家舞蹈演员，对于古典舞的难度理解更深刻，他在许嘉盈提起秦岭山时，忽然想起秦岭山在协会群里发过“遇到天才”的话，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吹牛，但却是真的。
任一清点点头：“是，我大概一年半前接触的古典舞。”
许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过段日子协会要开会，有兴趣来吗？”
任一清望向关玥，显然不太明白许绍为何而邀请，关玥便解释道：“协会成员大概半年举办一次会议，会议主要内容就是做发展报告，新成员则要做入会介绍，嘉盈给你的名片是邀请你来看看，许叔叔其实是在邀请你入会。”
“我需要做什么。”
“不，不用做什么，”许绍道，“相当于是挂个名，但是如果你想参加国内外的比赛，会更便利。大部分国际比赛，协会都是联办单位，但也需要征集参赛选手，自愿的参与选拔，最后可以代表国家出征国际赛事。”
刘智忽然道：“你叫任一清，好，任一清，我有个本子，你敢不敢演。”
这句话顿时将所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不是想不想，而是敢不敢。
任一清缓缓抬起头，注视这位佝偻着的清瘦老人，他打着什么主意，他一概不知。
关玥笑道：“是什么风让您想找上我这位学生了。”关玥直觉不是什么好本子，任一清不像当时的他，需要孤注一掷的去演那样一个危险的电影剧本做赌注。
“哈哈哈哈哈”刘智大声笑道，“我这本子不是国内的，是B国的史密斯导演，托我在国内找个胆子大的华国人来演。”
“这会是个好本子，”刘智补了一句，“怎么样，一清怎么想的？”
这就是刘智的行事风格，他会拿出一个足够好的本子，但是却不会告诉你剧本的具体内容，他喜欢这种刺激的博弈。更欣赏对面参与博弈的人的表情。
可惜任一清没有给他欣赏的机会。
“好。”
关玥：……
任一清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刘智一怔，大概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他满意的点点头：“可以，待会儿我把本子发给你经纪人。”
任一清答应的原因很简单，刘智有极大的概率认识他的母亲兰芳菲，不然不会把目光放在他这么个小人物身上。无论这人在十几年前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关玥叹了口气，也不去置喙任一清的选择，话题又来到了国内的娱乐圈，这三人对星耀打压任一清这件事都有所耳闻，刘智似乎并不想参与讨论，反倒是许绍和关玥对当事人任一清打听了两句。
“我也不大清楚，但我猜，是因为成让吧。”
圈里人对成让和任珊珊的关系心知肚明，关玥更是清楚男团之间的龃龉。
刘智抬眸看了任一清一眼，打了个哈欠：“人老了坐不住，我先走了。”
三人便起身相送。等刘智走了，关玥又问许绍：“M国有个国际街舞比赛，我想推荐我的另一个学生试试，内部选举大概是什么时候。”
许绍的表情有些奇怪：“沈时栎吗？他不行。”
关玥似乎并不意外，他“嗯”了一声，又问：“飞行助演呢。”
“M国要的名单已经定了。这块我插不了手。”许绍的表情有些歉意，更多的是无奈。
任一清抿了抿嘴，却什么都没说。
……
关玥带着他回保姆车的时候，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
“你今天没别的事了？”关玥生怕自己耽误任一清的通告。
任一清摇摇头，星耀明里暗里打压他以后，他的通告少了很多，自然是闲了下来，他今天接下刘智的片子，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无论是什么片子，只要做得够好，总能被看见。
“……那开车回家，”关玥招呼了助理一声，回头对他笑道，“我也没事了，去我家坐坐吧。”
“叮。”
任一清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难得一见的，是容桓的消息。他眉头微蹙，只得和关玥说：“抱歉，我老板找我有事。”
关玥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他轻轻叹了口气，让助理把车开到了约定地点。
细细密密的大雨织成了帘幕，车窗被水珠糊满了，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外景，任一清只能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旁。
那是容桓的车。
雨太大了。
只呆在车内也能闻到窗外头的湿气，关玥递来一把粉红色的伞，道：“你老板的车在哪？”其实他想问，为什么你的老板会亲自来接你，就算长垣是个不大不小的新公司，也不至于老板亲自来接员工。
“咚咚”
任一清摇下车窗。
一把黑色的大伞，底下是一身黑色西装的人，还有一双深邃的黑眸。
是容桓。
任一清对上他的眼睛，微微点头，然后将关玥的伞放了回去。
关玥挑了挑眉毛，见任一清已经打开门，钻进容桓的伞下，便道：“走好，以后再见。”
任一清也转过头来，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谢谢关老师。”
关玥笑了，听到车门关上的瞬间，脸冷了几分。
※
任一清也想不到容桓居然会亲自打伞来接他。
“怎么了？”
容桓双手交叉，坐在后排，低声道：“我正好在附近出差，王瑛给我打电话，说你接了刘智的本子，让我带你一起回去。”
“刘智……”任一清咀嚼着这两个字，“他认识我的母亲。”
容桓眉头微蹙，显然对任一清讲的话感到意外，这是他们没有查到的信息。
“你可以休息会儿，”容桓不想在车上多谈，“我们先去机场。”
“去机场？”
“嗯，我姐姐来了。”
容桓和容和的姐姐——容颖。
该怎么去形容颖呢？
年纪轻轻的容氏继承人、貌美如花、手段高超……这些词都不足以去形容她。只有真正见到她的时候，才能明白，她是这样的一个人——成熟而富有涵养，礼貌却充满着距离感，眼神柔和却深沉，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上位者的气息。
她微笑着，却不知道这笑容是给谁的。
“你好，任一清，我可以叫你一清吧。”她伸出手来。
任一清感受到一种似有若无的危险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头一次遇见这种人。
“你好。”任一清礼貌地握了她的手，又松开。
“小桓，我们去禾尚。”
禾尚是容颖的丈夫唐裕林名下的餐厅，不会有任何人打扰，足够安静让他们商议事情。三人抵达的时候，容和已经坐在桌边吃甜品，王瑛有些心不在焉，她见到容颖来了，才松了口气。
“先吃点东西，你从M国飞回来，太辛苦了。”王瑛按照三人的口味提前点了菜。
容颖点点头，脱下外套交给服务生：“你们坐吧，大家先吃点，边吃边聊。”
容和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任一清坐下。
桌上是满盘珍馐，烘焙的极为精致，任一清吃了点就听见王瑛语气中带着少见的责怪：“一清你把刘智的本子接了？接不到本子也不用这么着急……”
“阿瑛……这未必不是好事，”容颖擦擦嘴，淡淡道，“小和，你先给一清讲讲刘智吧。”
刘智，今年八十四岁，上世纪的影视圈正是他翻云覆雨的时代。那时候还不像现在，公司与公司之间泾渭分明。他从做生意起家，黑白两道通吃，娱乐圈几乎是他的一言堂。刘智早年手里有些不干净的财产，后来金盆洗手，和那些人虽说明面上划清了道路，但仍有藕断丝连的人情在。
最重要的一点，刘智和任帆交情很不错。据说年轻时的任帆，很受刘智的赏识，因为两人风流地相似。
“所以他认得你母亲也不奇怪，”容颖微笑道，“但是这个老家伙懂得明哲保身，已经不参与那些事情了。”
那些事情是指，洗钱、官商勾结、权色交易。
“他给你的本子，我瞄了一眼，是国外一个著名大导的本子。和关玥那时候不一样……”容颖的脸色变幻莫测，“不过关玥这几年也在回避这些事情。”
关玥那部电影，与其说是他遇见了伯乐，倒不如说是刘智选中了他，认为他有潜力去作为这一代的领军人物，或者说是刘智一派的枢纽，其他公司在大肆扩张的过程中侵吞了刘智原本拥有的利益，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打拼被人一点点蚕食？
退圈只是烟雾弹。
于是有了今天的关玥。八面玲珑的关玥无往不利，也的确不负所托。
关玥：我说了不要叫我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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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6章 刘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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