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成为食尸鬼以后至少可以避免身体部件退化的痛苦，但是每次深夜加班关上电脑以后，我还是会两眼一黑、腰部一痛，感觉下一秒就会魂归西天。
这样不行，再按照这样下去，我恐怕要比该死的领导先上天堂了。
在兢兢业业地把第二版方案发给领导后，我开始搜索并浏览哥谭市内接谋杀这活的雇佣兵。
虽然很想自己解决了，但是我没有经验，如果被蝙蝠侠发现了送进监狱，那我就——等一下，好像被蝙蝠侠发现也不是什么坏事。黑门监狱免费提供食宿，如果努力争取一下，还能进入阿卡姆疯人院，还能拥有每周的心理辅导。
这么看来，怎么哥谭市的犯罪过得比我还要幸福？
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扔掉以后，我又看了半个多小时的浏览页面，依旧没有定下来要雇佣哪个雇佣兵去暗杀我的领导。
明天上班摸鱼的时候再看看好了，好价配好货，用这么一点点的工资，怎么可能招揽到尽职尽业的好员工。我理直气壮地这么想着，关掉电脑，准备睡觉。
还是好饿。因为哥谭市几乎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食物，我已经很久没有存储一些食物在冰箱里了，现在连垫一口的冷冻尸体都没有。可恶的领导，我明天一定要找到一个暗杀你的雇佣兵，把你杀了。
果然，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的第二版方案依旧没有通过，需要再改一版。
该死的领导，他怎么还没有上天堂？他下地狱也行。如果我的领导今天就去死，那我立刻中彩票变成哥谭市首富我也愿意。
愤恨地敲着键盘的我在意识到如果将公司电脑损坏需要自己付电脑修复费用的时候，轻轻地放慢了动作，心虚地摸了摸刚刚还在被我敲得噼啦啪啦直响引得附近座位同事连连侧目的键盘。但愿我没有伤害到它，我的钱包恐怕无法支付抚慰它伤口的金额了。
在写了十分钟方案后，我最小化文档，开始摸鱼，继续看昨天晚上看了一半的雇佣兵页面。
哥谭市的雇佣兵真的看上去都很靠谱，而且履历都很优秀，只是可惜，我的钱包还没有富裕到能够联系上面几位拥有丰富经验的雇佣兵，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便宜一点但是看上去也很靠谱的鳄鱼人。
下单后，我蹭着公司永远只有半格的无线网，断断续续地和雇佣兵交流着情况。把领导相关的信息和居住地发送给他，又支付了一半的任务金额以后，鳄鱼人接下了我的委托，并且保证在半个月内完成委托。
本来是想让他快一点的，但是他说再快需要加钱。
那其实半个月就已经够快了。
衷心希望领导早点死，最好今天就猝死在办公室里。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以后，我又在公司里加班了一会，才回了家。越发坚定了杀了领导的想法：又只是我一个人加班。不就是拒绝了他的潜规则吗？那些没有被他潜规则过的男的怎么没有被他针对？领导什么时候能死？
稍微休息了一会，饥肠辘辘的我又扛着我的铁锹出门了。
可恶的蝙蝠侠，怎么最近打击犯罪的行为这么勤奋了？没有人死，我要从哪里得到食物？好饿。可恶的蝙蝠侠！
好在今天我的运气不错，选择了与昨天方位相反的墓地围墙边缘爬进去后，我成功挖掘出了一具死了不到几天的黑胡椒味男青年尸体，满意地吃了一顿饱餐，顺便将他比较好保存的四肢都扯下来，塞进特意带来的防水防火的塑料袋中，打算带回家塞进冰箱作为储备粮。
我就说，复活那么罕见到几乎不可能的事一辈子恐怕也就只能遇到一次。
肚子很饱、心情很好的我在翻出墓园、往家走的一个拐角处猝不及防撞见了昨天被我挖出来的死而复生者在……翻垃圾桶？
我又看了一遍，彻底确认了：他就是在翻垃圾桶找吃的。这和我想象中死而复生的人的待遇可不太一样啊。这种死了又能复活、得到神明垂爱的人，难道现在不应该过上比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还要享受的生活吗？怎么现在比我还要落魄了？
他翻到了半个吃剩的汉堡，掀开塑料纸，张口就要咬下去，我连忙拉住他的手，又很快地松开：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又像昨天一样把我用擒拿术按在地面上，挺疼的，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这次他没有把我按在地面，而是缓慢转过头，向我微微歪头，神情看上去像是不解。
“这个吃了会肚子疼吧。”我把汉堡上发霉的一块指给他看。
他点点头，继续转头去咬发霉的汉堡。
“都说了发霉的汉堡吃不了了啊……”我叹了口气，又抓住他抓着汉堡、要伸向自己嘴唇的手，盯着他身上破旧的西服，“你……没有地方可以去吗？”
他看向我，双手捏着发霉的汉堡，茫然的样子。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以貌取人的人，但是正常人，哦，不对，正常食尸鬼也很难不会对长得好看的人产生些多余的情感，比如耐心和同情。
特别是在他一双美丽的蓝眼睛在即将走向生命尽头、一闪一闪的路灯映照下，变得更加动人，无措的失焦像蒙上的一层雾水。乱糟糟的黑色头发和脸颊上的几道伤口反而让他显得愈发可怜。简直就像曾经一直被人精心养育的小狗突然被扔到了街头，不得不开始流浪一样。
“你要和我走吗？”我被我说出口的话吓到了，把他带回去，要怎么掩盖自己吃尸体的事实？更何况，我身后的袋子里还装着刚刚撕下来的四肢。
但看看他和小动物没有什么差异的眼神，我原本贫瘠的同情心突然变得丰盈和充沛，感觉用这份稀薄的工资养两个人也不是不行，而且我的智障领导很快就要魂归西天了，到时候努努力升职，工资会更高。
“你不会说话吗？还是听不见？”半天没有等到答案的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耳朵。
他依旧还是那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是死而复生以后的副作用吗？我思索起来，我刚刚变成食尸鬼的那段时间思维总是混乱的，就像被人用手伸进颅骨中，将我每一根神经都搅成浆糊、打上死结。好在过了几天后，我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我试着向他伸手：“你要和我走吗？如果想走的话，可以把你的手放到我的手上。”
他没有动。
我又补充了一句对青少年很具有吸引力的话：“和我走我可以买芝士汉堡和大杯冰可乐给你吃哦。”
他垂下的眼皮颤动了一下，迅速地抬起来。
“你想要和我走吗？”我又问了一次，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他迟疑着，手中抓着的发霉汉堡始终不愿意放下，却慢慢伸出右手，搭在我的手心中。
真凉。我想，就像尸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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