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妖，整整怄气了三年。
离仑亲眼见证一个稚嫩的神女逐渐稳重成熟。她加入缉妖司，参与他们的行动。明明柔弱到一个月能病三回，却次次妄图想拯救那些小妖。
他嗤笑她不自量力。却也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暗自帮她。
这几年，她的身体愈发羸弱。他知道是因为缺少白泽令的缘故。
赵婉儿死的那日，他就在现场，天空中射出三束光，一道在他身上，一道进入朱厌体内，还有一道落在文潇身上。
他猜测白泽令一半在文潇身上，一半在朱厌那。至于自己身上那道，可能是让他昼夜跟随文潇的奇怪法术。
文潇三年未同他说过一句话。她自然不知道即使是夜晚，他也能完全看见她了。他推断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能做的事情会更多。所以这段时间，他也能心平气和的欣赏文潇夜间比白日丰富甚多的表情。
她好像格外喜欢他的分身。总要上手摸一摸。身为神女，她知不知道这对于草木妖怪代表着什么。
离仑并没有阻止她每夜的骚扰，反倒是在思索她得知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到时他一定要大义凛然的对她说，“白泽神女，都是这么开放的吗？”
分身长得很快，短短三年已经从巴掌大到有两人高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幼年时成长到这个高度花了多久，只知道按照这个生长速度，再过个几百年，这分身的能耐会不下于自己的本体。
夜晚的文潇喜欢靠在他分身的树干休息，偶尔会同分身说话，她以为他听不见，所以说的全是他的坏话。
【明知道有女子在场，还穿的清凉暴露，你以后化形了可不能学你祖宗。】
啧啧，你都上手摸了，还说我轻浮。
【成日坐没坐相，躺着也不端装，只会拿着拨浪鼓摇啊摇，小槐树，你以后得多学习多看书，可不能学他的喜怒无常。】
明明是你先翻脸不认妖的，还多读书？堂堂白泽神女，连仇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哼！
离仑似笑非笑的听着，看着她比白日里鲜活的样子，他思绪抽离。
也许，白泽神女很适合槐江谷。
……………………
同离仑相处的这四年里，文潇已经习惯了他从每日发疯，到最近间歇性发疯。
大抵是适应了他的存在，她逐渐开始参与缉妖司的行动。
由于身体的原因，为了不拖大家后腿，她都是尽量一人行动，但有时免不了要参与集体的活动。
就如这次。
灾兽合窳霍乱关中。屠村食人，引发洪水，已使三镇几近空城。
缉妖司和崇武营倾巢出动，文潇自然在其列。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能耐，并没有凑近内圈。其他人呈合围之势，包围着巨大的凶兽。但明显只能牵制住它，却拿它没办法。
合窳长得像猪，却有人面，通体呈黄，有一条硕大的赤色尾巴，声音像婴儿的哭声，喜食人。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可以退而求其次吃蛇虫。
它的出现会引发水灾，不能让它一直暴露在人间。
文潇曾在缉妖司的典集上看到过合窳的名字。书上没有过多的介绍，现在她所知道的都是离仑曾告诉她的。那时他对其颇为不屑，言其是脑子长嘴上的蠢物。
她好像知道合窳的弱点了。
她逆着人群向前，缉妖司的人员远少于崇武营，主指挥自然是崇武营的温宗瑜大人，她需要找到他，禀明原委。
四周都是奔走逃命的凡人，只有那个人影纤弱却坚定的朝前走去。
衣裙与秀发在合窳制造的风浪里肆意飞舞。
这就是神女吗？
以凡人之躯，妄图比肩神明？愚蠢！
离仑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与前方奋力拼搏的人，或者仓皇逃命的人格格不入。
他沉着脸，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他自己也不懂的浪潮。
直到他被动的被文潇牵引着往前走。
他看着她艰难的躲避合窳弄出来的余波，看着她被崇武营的人奚落刁难，看着她据理力争让主事人相信她，再看她终于说服人后如释重负放下的眉头。
他们要用食物为诱饵，设陷阱诱捕合窳。在此之前，必然要有人持续牵制好合窳，拖延到陷阱完成。
一条条指令下达，之后不该有她的事。可惜这神女运气不好。合窳长尾扫塌房屋，横梁的断木径直朝她所在的地方冲去。不管是尖锐的断口，还是巨大的冲击，都不是文潇的小身板能承受的。
她身边没有人。不……有他！
文潇惊悸的看着横木朝她扑来。躲不过去。她脑海里飞快的计算着自己往那个地方躲，会让自己伤的轻些。
还未等她做出决断，腰肢上一股力量攀附。她被带离危险的地方。
她能感受到腰上手臂蓬勃的肌肉，脸上也有毛茸茸的触感。那是他的衣服。风的冰凉和他的温度差异巨大。
好像很漫长，其实只有眨眼的功夫。
他救了她。
文潇惊魂未定的扶住他的手臂仿佛还没有回过神。
她没有推开他。
“谢谢你，离仑。”她低着头，离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同他说话了。
三年来，第一句话。
本想嘲讽的话突然不想说了，他承认他现在很愉悦。
鬼使神差，他脱口而出，【我没有杀赵婉儿。】
离仑愣了愣，好像没反应过来自己会说这句话。
他紧紧盯着文潇的反应，半晌才想到现在是白天，她听不到自己说话。
他嗤笑一声。
环着她的腰肢却没有放手。
……………………
偏执的大妖啊。
你没看见，悲悯的神女在那句话出口后，长睫舞动。
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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