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前院，几棵百年大树的落叶铺了一地，显得有些萧条。
作为荆州曾经的行政中心，往日的辉煌已不复存在。
扶苏等人径直往后院走去。
后院很大，有十几栋大小不一的房屋，院子里也长着很多大树，但这里却打扫得非常干净。
听说太子殿下亲临凶案现场，杨府的人都过来看热闹。
凶案的现场。
杨昭正房马氏的房内。
扶苏等人一进来，就闻到空气中还残留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房内也很凌乱，茶杯碎片散落一地，一些女人衣裳也丢得满地都是，现场有很明显的搏斗痕迹。
一个看样子四十几岁的妇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只露出刀把在外面。
地上流了一大滩血，血还没有完全凝固。
方明接到报案后，立刻叫手下先赶来保护现场，因此现场保留完整。
“殿下，这位死者就是杨昭的正房马氏，四十五岁！”
方明一边勘察现场，一边向扶苏分析道：“从地上没有完全凝固的血迹来看，死亡应该在几个时辰之前，大概是三更左右。”
扶苏问：“你是说凶手是半夜行凶？”
“对，昨晚杨府里很多人，都听到马氏的争吵声。”
“她和谁争吵？”
“和她的丫鬟采菱争吵，目前来分析好像是丫鬟一怒之下杀了主子，丫鬟死在她的房里，一会我们再过去查看。”
门外，站满了来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都是杨府里的佣人，其中还有杨昭的四个偏房，她们一个个神色十分惊恐。
方明的人把看热闹的人挡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入现场。
“殿下，死者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连抓痕都没有，致命伤是胸口上这一刀。”
“奇怪！”
扶苏言道：“房内凌乱，有搏斗的痕迹，马氏身上除了致命伤却没有抓痕，这其中必有蹊跷。”
方明言道：“是的，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假如马氏和丫鬟从争吵到杀人，这过程应该是两人先互相厮打。”
“女人厮打在一块，就会乱抓互相撕扯，怎么会一点抓痕都没有，就直接一刀毙命呢？”
扶苏道：“一个丫鬟，能有这么大的力度吗？”
在马氏的旁边，还有一把带血的菜刀。
“殿下，菜刀上的血迹，应该是丫鬟身上的血，因为马氏身上除了那一刀没有其他伤痕。”
“你的意思是说，丫鬟刺死马氏之前，马氏先用菜刀砍伤了丫鬟？”
“按理说是这样，但还不能肯定，我们必须查看丫鬟尸体之后在判断！”
“保护好这里的现场，我们到丫鬟房里看看去！”
走出房间，看见几个穿着十分华贵的年轻妇人，佣人不可能穿这么好的衣服。
扶苏心想，这几位可能就是杨昭的几个偏房了。
“杨大人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他走了两日了！”
一个女子回答了扶苏的话，扶苏把目光看向她，只见此女子长得十分标致，而且非常年轻。
“你是杨大人的什么人？”
“回殿下，民妇是院里的三房元氏！”
扶苏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她们看见扶苏看向她们，急忙低下头，不敢正视扶苏。
看来这几位性格内敛，没有元氏这般张扬。
不过她倒是一个很容易接近的人，正好打听一下有关马氏和她丫鬟的一些情况。
“丫鬟采菱在马夫人身边服侍多久了？”
“回殿下的话，快五年了！”
扶苏笑问：“你如何记得这般清楚啊？”
那妇人答道：“民妇是五年前嫁过来的，过门没几个月，采菱也来了，她好像是老爷的远方亲戚，因家乡闹饥荒，老爷就把她带来，给大房当丫鬟。”
“既然是你家老爷的亲戚，怎么会当丫鬟呢？”
“鬼知道是哪门子亲戚。”
扶苏又问：“采菱平时和马氏的关系如何？”
那妇人答：“采菱可是半个主子，平时也敢对我们不敬，大姐说要赶她出去，为此她和大姐吵了几次，没想到昨晚竟然把大姐给杀了！”
“她可能自知罪责难逃，回到房里也自杀了！”
三房元氏言语中，对正房马氏之死颇为同情，对丫鬟采菱却有很深的成见。
这也难怪，作为一个丫鬟的采菱，假如真如三房元氏说的那样，处处不把女主子放在眼里，自然不受几个女主子待见。
除了元氏滔滔不绝的诉说之外，剩下的几位还是一言不发。
说话间，扶苏他们来到丫鬟采菱的房里。
方明将无关人员挡在门外，以免破坏现场。
房间收拾得干净利索，东西摆放整齐，这房间虽小，但却有几分书香气息。
丫鬟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经死去多时。
正因为这么整洁的一个房间，床上却躺着一个死人，让这个房间充满一种诡异的气息。
扶苏他们一进来，似乎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而马氏房中发生过厮打，房中凌乱也属于正常。
从表面来看，丫鬟采菱属于自杀，她杀死马氏之后，感到自己罪责难逃，回到自己房中选择自杀。
自杀，自然没有发生过厮打，房间依然整洁也说得过去，但扶苏凭着直觉，没有细查现场就已经感觉到，采菱自杀的房间过于整洁和蹊跷。
桌上的一盏桐油灯，还幽幽的闪动着微弱的光。
丫鬟采菱死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这个现场是谁先发现的？”
“是我！”
门外的一个妇人答道：“我是这个院里的二房赵氏，昨晚天快亮时，我起来上茅厕，看见采菱房中亮着灯门没关，心里很是纳闷。”
“民妇来到屋里，看见采菱躺在床上，喊了几声没答应，就到床前查看，一看把民妇吓得半死。”
“只见采菱七窍流血而亡！”
死在床上的采菱，七窍流血，有明显的中毒症状，很显然是中毒死亡。
检查尸体，死者采菱的手臂上，确实有一处刀伤。
从表象来看，采菱昨晚被马氏砍伤手臂，她愤怒杀了主子，饭后带伤回到自己房里自杀。
扶苏望着死在床上的丫鬟采菱，感觉她的死，有些不合常理。
“方明，床上没有丝毫凌乱，中毒的采菱就像安然入睡一样，你觉得这样正常吗？”
“殿下，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呢，中毒死在床上的采菱，完全出乎常理。”
方明言道：“从采菱七窍流血来看，她所中之毒乃常见的鹤顶红。”
“人一旦服下鹤顶红，如万箭穿心，痛苦万分。”
“假如丫鬟采菱是自杀，在临死前，她会把床上弄得一团糟，因此，采菱不是死在床上，而是她死亡之后，有人把她抱到床上。”
“凶手制造自杀的场景违背了常理，让我们一眼就看出来。”
方明干捕头多年，积累了丰富的破案经验。
他指着床上的尸体，又言道：“采菱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肤色青乌，死亡时间在五个时辰以上。”
“而马氏的尸体，我们来时还尚有余温，采菱应该死在马氏的前面，由此判断，马氏并非采菱所杀。”
方明揭开盖在丫鬟采菱身上的被子，发现她的左手臂包着一块白绸，上面渗出黑色的血迹。
方明解开白绸，发现手臂上是一处刀伤，伤口深可见骨。
“殿下请看，这是菜刀砍的，如此深的伤口，却没有多少血流出，这说明是采菱中毒死亡之后，凶手在她的手臂上砍了一刀。”
“凶手的目的，是制造采菱和马氏因吵架引起杀人，采菱刺死马氏，马氏用菜刀砍伤采菱的假象。”
“然后，凶手又制造采菱回到自己房间负罪自杀的现场。”
方明继续言道：“两处现场，凶手都精心布置，以为天衣无缝，实则破绽百出。”
负责勘察房间的残剑，也有其他发现。
“殿下，桌上的茶水有毒，确实是鹤顶红之毒。”
鹤顶红，俗名叫砒霜。
是从红矾石所提炼出来的剧毒，由于古代的提炼技术不高，砒霜成分里含有硫化物。
硫化物和银子能产生化学反应，故而古人常用银针试毒。
“看来，丫鬟采菱是喝下有毒的茶水，才中毒死亡的。”
“没错，有人下毒！”
看在门外看热闹的人，听到屋里扶苏和方明他们的对话，顿时惊讶万分。
“采菱不是自杀？”
“谁那么狠心，对她下此毒手？”
“采菱虽然与大家相处不好，但也不至于非要置她于死地啊！”
门外一片议论声。
扶苏走出门外，用目光审视着众人。
众人看见扶苏打量着他们，场上立刻鸦雀无声，都急忙躲开扶苏的目光。
扶苏注意到，在场所有杨府的人，神色都有些慌乱。
二房赵氏的神色很难看，三房元氏似乎很是不安，四房五房则很惊恐。
“我还要打扫院子呢，先告退了！”
“我还要劈柴呢，我也告退！”
“哎吆，我主子的一堆衣裳还没洗呢，我也走了！”
看热闹的杨府佣人们，借口纷纷离开。
他们担心破案的人找他们问话，万一回答不出来，被人怀疑岂不是给自己惹祸上身。
“几位尊夫人，你们也先回去吧，但最近两天不要离开杨府，随时听候传唤！”
杨昭的几位偏房，一听扶苏这话，顿时面如土色。
“太子殿下，这不关我们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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