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前数十天为刘辨准备好了诞辰惊喜，在诞辰当日清晨就进宫为他贺寿。哪知半路接到傅融心纸君传来的信息，绣衣楼接到一个关于西凉马氏的重要情报，需要我做出关键性的决策，一时间延误不得，我无奈返回绣衣楼，忙到入夜才带着礼物匆忙进宫。
宫内乱做一团，宫人们正在焦急地寻找刘辨。刘辨宫中的侍女告诉我，刘辨是在太阳落山后消失的，他们几乎把一座宫殿都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刘辨。
我想了想，揣着一颗愧疚的心独身往云台走去。
他应该等了我很久吧......
冷宫云台，刘辨少时曾被囚禁在这里。
我孤身提灯，通往云台的路漫长又昏暗。
真不知道那么怕黑的他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
云台的外墙上，砖瓦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残破的石块。云台的大门已然倒塌，腐朽的木质门板散落在地。地上长出的每一根杂草，都在诉说着无人问津。
我继续向前走，只见破败的宫殿深处孤烛流离，随风倾倒。于是我更加确信他在这里。
“陛下——”我唤他。
......
没有任何回音。
“刘辨——”我提高了声音。
一阵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带着凄凉的呼啸声，令人心生寒意。
依旧没有他的回音。
我向前走了几步，地面上松动的石砖发出阵阵嘎吱作响的声音，宛如在诉说着沉寂已久的故事。
手中的灯笼被我提高了些，幽微的灯火映照在墙上，我震惊地发现墙壁上画满了正在降服恶鬼的各路神明。
而无论是女娲、九天玄女、西王母......都和我长得一样。
我不明所以，不禁一阵心惊，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碰倒一面铜镜。
我转身扶正铜镜，回头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刘辨。
他穿着一袭华美的宫装，只是裙摆上面沾满了云台的灰尘和蜘蛛网。
“你怎么忍心现在才来？”刘辨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扰到墙上的万千神明。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眼底藏着无尽的思念和忧愁，“你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我......绣衣楼有些公务耽误了。”我愧疚地解释道，“我其实一大早就动身进宫了......只是后来......”
他微微蹙着眉，眼中颇为不满，“什么公务，竟比天子诞辰还重要？是不是那个姓傅的副官纠缠我的广陵王？我定要治他的罪！”说到后面，他眼底的情绪由不满转成委屈。
我忙摇手，“不是的......是因为西凉马氏......”
“西凉马氏？”
他蹙着的眉瞬间放松下来，眼底的委屈也消失得一干二净，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幽幽烛火，如流光入目。
“原来广陵王是在为我的安危忙碌。我就知道，我的广陵王最在乎我了。”说罢，他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略微得意地笑着。
见了他撩头发这一小动作，我才忽地注意到，墙上每一尊神明的无名指上都缠绕着一缕乌黑的头发。
我忍不住问他：“刘辨，墙上那些壁画是怎么一回事？”
他眉目含笑，朝我这边靠了几分，“都是我画的。广陵王这是怎么了？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吗？”
“啊，这些不是神明吗？”我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
他异常严肃地看着我，“不！不是神明！是你！”
他伸出冰凉的手捧住我的脸，慢慢俯下身来，繁茂地头发混着红缪花香，缓缓落向我。
我在他有些凄凉的眸子中看见了我自己。
“神明从未在乎过我，只有你一直保护我，陪着我，救我。
只有你一直爱我。
至始至终都只有你。”
他的情绪忽然不可遏制地涌上心间，以至于突然发疯似地抱紧我，让我差点把手中的灯笼都掉到地上。
“广陵王，答应我不要走好吗？答应我一直爱我好吗？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你就是我的女娲，是我的九天玄女，是我的西王母，是我的万千神明，是我的诸法万象，是我在这世间的所有真实！！”
他的臂弯愈来愈紧，我轻轻松手，将灯笼仍在地上，抬手环抱住他，任他在我的怀中颤抖。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和声安慰道：“我不会走，我一直在。”
“你说，你要一直在刘辨身边，决不食言，绝不乘五色祥云飞走。”他的身子没有先前颤抖得那么厉害了，情绪逐渐平稳下来。
“我会一直在刘辨身边，决不食言，绝不乘五色祥云飞走。”我一字一顿，说得无比郑重。
他轻轻松开我，细碎的光再次出现在他眼中，他笑如弱水，教世间万物沉溺而不能漂浮自救。
与他眸光相交的一瞬，我明白了什么是无与伦比的信任。
“我给你带了一颗明艳的红宝石，你一定会喜欢的。”我笑着说。
“你喜欢它吗？”他的眼神如游丝，每一寸都试图缠住我的心。
我不解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这是你的礼物，我按照你的喜好准备的。”
“广陵王，天子问你喜不喜欢，你就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怎么顾左右而言他呢？”他假装生气，模样像一只娇蛮的小猫。
“我喜欢。”
“那我肯定爱它。”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驻足，分毫都不曾移开，“你喜欢的我就爱，你不喜欢的我就恨。”
我莞尔一笑，一手拾起灯笼，一手牵起他的手，“那我们别在这了，我带你去看它。”
他乖巧地任我牵着他，冰凉的手指在我的掌中逐渐温暖起来。“好。”
步出云台前，我回首望了一眼那些壁画，眼睛不觉酸涩。
刘辨这个不受宠的皇长子，被囚禁在云台的那些年岁里，四面八方涌来的“鬼怪”有多想生吞活剥了他，他该是以多么煎熬和绝望的心情塑出那么多拯救他的神明？
我不是神明，无法在波谲云诡的世道里永生不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我一介肉身披坚执锐，永不屈服。
永远在他身边。
下一章芙蓉包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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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神明（刘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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