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宇智波佐助回到了木叶村。
洁白的积雪将天地染成白茫茫一片,松软又冰冷,被踩在脚下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圆锥形屋顶堆起的雪像是甜筒尖端,白雾从口中呼出,形成一片带有微弱温度又很快消散的气团。
他板着一张脸,擦肩而过的每个人都用莫名的目光打量他,间或伴随语焉不详的窃窃私语,偶遇到忍校时的同期,更是收获一众混合了同情和怜爱的诡异视线,在忍耐了大半路程后,他终于浑身不自在地冲到漩涡鸣人家门前,要去找人问个明白。
至于为什么第一个想到鸣人——除了这个意外性第一的忍者,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人能对全村居民都造成这个效果。
漩涡鸣人自然早早感受到了佐助的查克拉,他满脸笑容地拉开门时丝毫不知片刻后自己将遭遇什么,只对着许久不见的黑发少年伸出手去揽他的肩膀,肉眼可见十分兴奋:“佐助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的说!”
宇智波佐助马上要去揪对方衣领的手于是悄然停住了。算了,他对自己说,对朋友要多些耐心。
于是他说:“好久不见,鸣人。”
然后他看向与鸣人挤在狭窄门框里探出头的春野樱,同样打了个招呼:“小樱也是。”
“佐助。”小樱于是轻松地笑起来,她推了推鸣人的肩膀,示意两人往屋子里进,“我们可是一直在盼望你回来哦。”
“是啊是啊!”鸣人连连点头,几乎要手舞足蹈了——虽说被朋友如此在意和惦念是件让人心里泛起柔软情绪的好事情,但鸣人这样的表现是否有点过头——佐助思索着,顺从地被两人按在了椅子上,又在他面前摆上一堆果盘零食饮料。
“佐助是不是都瘦了,”小樱摸着下巴严肃打量,“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吗?”
“唔唔!”鸣人也摸着下巴来回扫视,“新年要把佐助喂回来的说!”
出去了几个月,少年的头发长了些,比短发时显得柔顺些许,虚虚垂下半遮住那只紫色轮回眼,朴实无华的斗篷把他整个人衬成了一道黑色的剪影。
“喂,这也不至于吧。”佐助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对衣食住行这些东西并没有那么在意,但是因为有鹰小队几个人的强制措施,每天还是完全有在好好吃饭的,最多就是因为长期赶路正常瘦了点,绝没有到需要专门增肥的地步。
小樱笑着摆摆手,表示这只是在开玩笑,她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说起来,香燐他们没有跟佐助你一起回来吗?”
“他们在不远处的城镇寄宿,”佐助接过鸣人贴心倒好的一杯热水,轻轻吹了吹,喝了一口,“说是不想到木叶来,所以在外面等我。”
鸣人鼓起脸颊:“哎——我们会很欢迎他们的说!”
提起进村,被两个朋友打断的思绪再次链接上了,宇智波佐助回忆起一路上的诡异情况,又看看满脸笑容的鸣人和小樱,终究没有摆出臭脸来,他只是将锐利的目光刺向已经自顾自剥开巧克力糖往嘴里塞的金发少年。
“鸣人,你做了什么?”他抱起双臂,“为什么今天回来,路上的人全都在看我?”
“佐助你发现了呀!”漩涡鸣人激动地跳起来,他像是要说什么大秘密,又像是做了什么很得意的事情想到处炫耀,从餐桌上刷地拿起一张报纸来,高举到了佐助的面前。
他呲起雪白牙齿的笑脸凑得极近,佐助先是被闪得不自觉后仰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报纸,随后一眼就看到了最上方硕大的粗体黑字。
——【宇智波灭族真相!杀人凶手竟是受人逼迫,叛村遗孤深有苦衷,木叶最深的黑暗究竟是什么?】
好吧,他不该因为是朋友就那么忍让,他该在见面的第一秒就先逼问他到底干了什么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
他本以为鼬的事就这样尘封就好,黑暗痛苦血腥的往事与族人已深埋地底的尸体一起永不见光,好像那样他就能逐渐去减少想起的频率,去淡忘将他至今为止的大半人生搅和得一团乱麻的一切,就像他能够不再渴望家族的重振与亲人的关爱,就像他会想拥有这么多朋友就足够了,木叶不必也不会是他的归属。
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再次大肆宣扬起来呢?所有人都死了,将真相公之于众改变不了任何事……无法消减他心里的愤恨和哀凄,他不在意他人对他曾经的叛村如何看待,也不在乎村民们仍然觉得他是个危险分子——可是他的朋友们在乎,于是他们就非要所有人都知道,宇智波佐助不是无故杀人的、被仇恨蒙蔽心神的坏蛋,不是反复无常、行事偏激的恶人。
“多谢你们……但是,这个计划到底是谁提出来的?”佐助使劲眨了眨眼。他将报纸慢慢折叠起来,卷在手里。
他一看就知道,这个计划绝对不是鸣人一个人能想到的。
“这是我和老爸还有小樱一起准备的!不过大头还是我!”漩涡鸣人拍拍胸膛,得意地叉腰挺胸,在佐助面前摆出一副邀功的姿态。
佐助将视线移到僵住的小樱身上:“是你提议让他发报纸的吗?”
小樱浑身一抖连连摆手:“我一开始不是想用这种方法的啦……”她摆出一副苦瓜脸,“……虽然我也没有好方法就是了。”
他于是去看察觉到气氛不对而正在缓缓收敛姿势的鸣人:“那是四代目的意见?”
鸣人使劲挠头,满脸纠结,终究还是没能违背良心让自家老爸背锅:“不、不是啦……”
宇智波佐助猛地站起身。他充满压迫感地瞪着他们两个:“所以、是谁?”
“咦——!?”漩涡鸣人惊恐地后退两步,眼神开始四处乱飘,“这个嘛……准确来说没有提出人……”
“鸣——人——”宇智波佐助伸手撩起头发,给他展示那只紫色眼睛,示意要是再支支吾吾就相约训练场,“快告诉我,我又不会找你麻烦。”
“啊……那个……也不许找其他人麻烦啊。”鸣人妥协了,他慢腾腾挪过来,想伸手去抽被佐助捏在手里的报纸,发现被对方握得死紧后又悄然收回手装作没发生过,“是前段时间,带土给我们讲小故事……他说了个用散播真相的方法来倒逼村庄处理事情的事,……本来村子里那么多火影,不用这么麻烦啦,那些长老们很怕柱间大叔的说,但是我觉得,佐助的事情,还是由我们这些朋友亲自来办比较好吧?所以……”
“真的很感谢你们,鸣人,小樱。”佐助真诚地说。
……他始终还有一份逃避之心,而他的朋友们包容了他的心情,要替他去做这件事,将他无法释怀的事用这种方式释放出去,为他血脉相连的、怀有沉重而强势爱意却终究只有在最后一刻才和解的哥哥沉冤昭雪,为他因想要谋反却被人抢先一步因而就连无辜者都尽数死去的族人们被吸走的血索要回来,要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如今的安稳是建立在什么之上的。
——是一位本该复仇的人并未复仇的仁慈之举。
那些绝望、纠结、痛苦,在这一刻像是被冬日寒冷的风静静吹散了些许,烧心灼肺的不甘也安宁下来。
他的确拥有很好的朋友们。
宇智波佐助却在下一刻猝然转身,披风随着他向未完全合拢的门口飞速跃出的动作而在空中鼓胀如同黑色长翼,在发丝遮掩下,他的神情阴沉如水。
——但是,他必须得找给了鸣人“灵感”的宇智波带土好好谈谈。
黑发少年像一阵风似的窜出去了,鸣人小樱面面相觑,金发少年率先满脸焦急地蹦起来:“坏了!小樱我们快追!”
少年少女一齐冲到门口,鸣人的脑袋与跟他近似的金色撞在一起,门内门外的两人不约而同踉跄后退几步。
双手提着一大堆火锅食材和零食饮料因而没能躲过儿子袭击的波风水门晃晃晕乎乎的脑袋,脑门上迅速浮现出一片红色,他呆愣地看着皱起脸的少年,露出十分恍惚的笑容:“额……刚才有乌鸦飞出去吗?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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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佐助一脚踹开门,将屋外的碎雪扬进屋子里,随即愣在原地。
宇智波斑搬了个较高的椅子坐在木柜旁边,在他对面摆着一个支架等身镜,他穿着件黑色浴衣,平日里四处乱炸的厚重长发此时垂顺披在身后,泛着潮湿的水润光泽。宇智波带土挽起袖子,一手拿着崭新的剪刀,一手拿着密齿梳,正在唰唰梳斑那头长发,地上已经堆了不少被剪下的发丝。
他问:“……你们在干嘛?”
宇智波带土不悦地拿手指合拢两下剪刀,发出咔咔声:“显而易见,在剪头发。”
宇智波斑老神在在地将双手揣在袖子里,偏头从遮住大半张脸的发丝间去瞅这毫无礼貌地踹门而入的小辈:“把门关上,热气都跑出去了。”
佐助一时间欲言又止,最终沉默着没有动弹,用一红一紫的眼睛瞪着带土。
男人丝毫没有被他充满怨气的眼神吓到,慢吞吞给斑的长发分好层次,干脆利落地连续剪下一排碎发,他弯着腰,那头白发已经将双眼遮得七七八八,宇智波佐助瞪了他半晌,觉得这种长度实在太容易戳进眼睛里——也许宇智波带土才更需要剪头发。
带土解决了在佐助来前就修剪了一大半的后发,此时转到斑身前,示意对方往前倾身,拿梳子轻柔地将前发梳顺,低头小心翼翼地剪下合适长度。碎发被抖落在地面,也有一小部分落到斑的衣袖上。
实在太安静了——这俩人怎么一句话题都不主动发起,佐助愤愤瞪着带土,无声鼓动一下咽喉,终于用自以为十分严肃的质问语气开口了:“鸣人说木叶小报的主意是你——”
“佐助不要打架啊的说!”某个大嗓门打断了他酝酿许久的话,那声音从远处拖尾快速地变大到近在咫尺,最终在宇智波佐助听力优秀的耳朵边炸得嗡嗡作响。
漩涡鸣人扑到佐助肩上,将端端正正站直了的人扑得一个趔趄,为了稳住身形不会狼狈趴在地上,两人踉跄着往前冲了一段距离,带起一阵夹雪带雨的风将地面散落的发丝吹得到处都是,连带整个房间都落了细雪,在室内温暖的热度下瞬息间便融化成水。
宇智波带土直起身。
他不满地看着两个少年,这两人一个还满脸怨气,一个已经讪笑着开始装傻挠头,从大敞而不断呼呼灌进冷风的门口,探进一个粉色的脑袋和一个金色的脑袋,小樱和水门举起一大堆东西艰难挥手,额角挂下尴尬的黑线。
等带土终于给斑把头发剪到他惯例的长度,将乱飞的落发收拾到一处又用个规模大到似乎小题大做的豪火球全部烧干净,再勤勤恳恳地拿抹布和鸣人一起擦干了地板,最后才和众人一起窝进了客厅中央温暖的被炉里。
宇智波佐助一见他坐稳就迫不及待地清清嗓子,准备再次开启片刻前被鸣人用搞笑手段打断的话题:“你为什么出这种主意?”
他使劲拍拍被当做证物摆在桌上的报纸。
带土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沙糖桔,他耸耸肩,否定了佐助话语中的指责部分:“我只是提了一句,谁知道鸣人就偏偏把那句话记得那么清楚……”
佐助完全没被他蒙骗过去,单看这人面具男时期的表现就知道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撒谎如喝水的类型,这件事他绝对有参与,说不定还在其中占了相当关键的位置:“别想骗我,鼬的事除了你谁还知道那么多细节?”
“我可没骗你。”宇智波带土将橘子皮剥成漂亮的五瓣花,顺手往前探身就把果肉怼到了佐助嘴里,他在少年手忙脚乱把橘子拿住的举动中理直气壮地说,“登报完全是鸣人的想法,我只是在他带记者来、提出要收集全部细节的时候帮了点小忙。”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小小的缝隙:“一点点。”
宇智波佐助咬牙切齿嚼橘子。
“而且你不也为此开心吗?”带土平静地看着表情复杂的黑发少年,手里继续剥橘子,这次他把果肉给了鸣人,在金发少年的欢呼声里十分稳健地保持了语调和声音的平稳,“这本就是应当让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不仅是你……就算是鼬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鼬。他其实不愿意过多去回想他。他的哥哥,那样决绝强硬一意孤行地安排了他的人生,丝毫不顾他的意愿……要让他成为杀死灭族叛忍的英雄,想用自己的死去偿还宇智波的血债和对他的亏欠。最后一次看见活着的鼬,他们之前却只能进行一场死斗,青年将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是冷的,像是血液避开了指尖在循环,然后他终于露出微笑,却在下一秒栽倒在他身旁。
他坚持至今的仇恨就那样被扰乱,那些复杂的憎恶与泣血的怨恨被哥哥的笑搅成一团凌乱的麻线,让他愣怔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鼬为什么要笑?为什么在最后一刻那样安然地死去了,他苍白的脸上是灰暗的双眼,像是浓雾浮在眼膜上,雨带走了最后一点精力,他也倒在鼬身旁,几乎不想去想之后的一切、不想去想那些能颠覆他人生的疑点,他在雨幕中侧头看鼬,雨水积在青年的眼窝里往下流,就好像他在哭泣一样。
周围人关心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在这样柔和温暖的注视下,黑发少年坚冰般深觉寒冷的心也逐渐变得柔软,像是浸泡在温水中一样舒缓而倦怠起来,他慢吞吞转动眼珠看向对面,将嘴里嚼碎的橘肉吞了下去。
“宇智波带土。”佐助郑重地喊男人的名字,在对方仿佛洞悉了他所有心绪的视线中沉声说,“……给我讲讲你记忆里有关鼬的事情吧。”
「3」【还魂夜】
宇智波鼬跟着宇智波斑来到一间铁器店。
斑在前方掀开被机油浸染得黏腻厚重的门帘,两人迈过随地堆叠的铁器零件,四面墙上粘贴着绘制在黄纸上的巨大符咒。
走进漆黑的里间,斑像是对此地颇为熟悉,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墙角的蜡烛,窝在柜台里昏昏欲睡的老人被烛光照亮。
斑走到柜台前,抬手敲了敲。
老人晃晃脑袋,面色阴沉的站起来。他看上去老得有些太厉害了,松弛下垂的皮肤堆起的一层层褶皱像烘焙的酥皮,浓郁的阴影刻在那些沟壑里,拖沓摇晃的步伐像是下一秒就要跌倒。
他从黑暗里摸出一把打刀,刀鞘漆黑、刀镡鲜红、白色柄绳菱卷状缠绕刀柄,被这人随手一甩,斑站在原地抬手接过,将一沓钱放上柜台。
老人把钱塞进袖口,终于将目光落在鼬身上。
“今晚是本地一年一度的黄泉节……”他慢悠悠说,声音沙哑而飘忽,“亡灵们会从黄泉下漫渡而上,来到人间。”
“若是有想见之人,可以留下来参加晚上的集会。”
“我们会留下。”斑说,“将你说过的那东西拿出来吧。”
老人于是悠悠笑了,脸上的皮跟着吊起,形状颇为诡异。
他摸出一个铁盒,从其中传来些金属碰撞声,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堆黑色细长三角锥状的小巧物品。
“弯下腰,先生。”他说。
斑于是微微倾身,垂下的发丝将投映在墙上的巨大黑影搅得破碎摇晃。
老人拂开他面具旁的鬓发,捏住耳朵,另一只手猛地用力,将三角锥戳进了耳垂。
斑侧过身,站在他身后一侧的鼬从发丝空隙间窥见三角锥边沿泛起的一线血红色,在昏暗里轻微闪光。
老人说:“亡灵们从黄泉归来,现世的人也就进入了黄泉,此地将会成为两方世界的交汇处,活人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再也无法回到人间。”
“有人将刺穿身体视为不详,但三锥钉可以将你钉在现世。”
“这世界上除了高天原和黄泉,全部都是罪恶的……人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赎清生来的罪,从我们站上这片土地开始,罪恶就通过大地与我们相连了……也因此,行不详之事,让其联系保持得更明显,才能不被亡灵带走。”
“当你试图跨过黄泉时,要用这钉子保持你与现世的联系,因此绝不要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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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了铁器店,鼬摸摸耳朵上泛起持续刺痛感的异物,看向将面容藏在面具下的男人。
斑也微微偏头,那只漆黑的眼眸将神情冷漠的少年面上微小的疑惑纳入眼中。
“当真会有这种灵异之事?”鼬问。
“用你的眼睛去判断吧,鼬。”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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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夕光也落入地平线之后,世界发生了异变。
色泽浅淡的月亮瞬间被黑暗吞噬,柳梢上挂起莹白又灰暗的光晕,人们在夜色中游弋前行,像一尾尾黑水里的鳞鱼。
半透明的白色影子陆陆续续自人前浮现,然后逐渐凝实成能看出具体模样的程度,不断有人停下脚步与其相拥哭泣,嚎哭与哀语绵延不绝,俨然一幅地狱之景。
两人在白影与人□□杂的街道上缓步穿梭,擦肩而过时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不论是真是假,此番景象的确鬼气森森、不似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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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孩子,会愤怒、还是伤心、又或是愧疚?
在斑不带任何情绪的注视下,鼬抬起一只手,轻轻拂过在他面前出现的美琴的脸颊,目光在一旁的富岳身上短暂顿住,随即向后看去。在他父母的亡灵身后,挤挤挨挨的无数白影模糊不清的脸上流下同样失色发光而近乎难以辨认的血泪。
——面对这些来找他讨罪的人,宇智波鼬微微垂眸,竟像连一丝波动也无,他整理了色彩浅淡的母亲肩膀上微乱的发,灰色的细丝在他指间散发微光,像是一缕难以触碰却终究被触碰到的幻象被少年纤长的手指拨弄进脑后垂顺的披发之中。
卷发的、面容模糊的年轻宇智波正站立在他母亲后侧,他轻飘飘扫过,像目睹烟尘聚散。
斑说:“不必在我面前掩饰些什么……鼬,我们都知道一切的真相。”
鼬轻轻摇头,他的神色那样冷硬而成熟,像是孤注一掷又一往无前的殉道者。
他说:“我不会后悔。”
这残忍屠杀了自己亲族的少年不再看他死去的家人,低下头朝斑走了两步。
“您说过,来这里是为了晓的任务。”他轻声问,“如今需要我做什么?”
斑没有回答。他们又行进了一段距离,来到人迹罕至的柳堤边,高耸的白塔上绘制着银色符文,未凝实的白色幽灵们如同一捧捧聚在一处的萤火,只是泛着惨白近乎发蓝的冷色光,像是将被遮掩的月色吞噬又散出。
高瘦的男人身前逐渐浮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围着围裙,身躯被风吹得不稳似的左右飘荡,从头部的位置凝出垂顺的及肩发。
——出现了此时不应该出现的人。他想。果然有所失误。
那还未显出面容的矮小幽灵很快就扭曲牵扯着消失无踪,自原地又再缓缓出现两个穿着高领长袍的成年人,一人披散长发凌乱炸起,一人稍微齐整些,于脑后束了个小辫。
“那是谁?”
鼬看向那两个看不清脸的长发身影。
宇智波斑说:“那是我的老师,和我的弟弟。”
他的声音轻柔而低哑。
“鼬,我还从未与你说起过我的弟弟。”他像个喜欢回忆往昔的老年人那样慢吞吞地念着,“——泉奈,他的名字。”
“我这双眼睛……就是他临死前的馈赠。”
从面具圆形的孔洞中绽开的眼眸,泛着血红。
“希望你和你弟弟,不会走上我和泉奈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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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低头看着撞在腿上的孩子。小孩也仰头看他,从大眼睛里挤出一串晶莹泪水,将斑的长袍一角紧紧攥住。
“……鼬,我们在这里分开吧。”斑说,“你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少年将视线在孩子和男人之间游荡一圈,不知想了些什么,沉默颔首后无声远去了。
斑将男孩拎起来,让他站在地上。
孩子抽抽嗒嗒地抹了半天眼泪,又狼狈地拿衣袖擦了鼻涕,才看向这个在一旁陪了他不少时间的男人。
“……大叔,你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见到了。”斑轻声说,“你呢?”
“我也见到我的父母了,”男孩说,“但是他们过了今晚就要离开,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永远留下来呢?”
斑蹲下身,撩开男孩乱糟糟的发丝,看见本该在耳垂位置的三角锥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还有一丝鲜血的小洞。
他说:“不能将这东西取下。”
“我知道……”男孩说,“但是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去黄泉,那样的话大家都可以开心了……但是,拿走这个之后爸爸和妈妈都消失了,是他们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斑从耳朵上将三角锥摘下来,替孩子戴上。
两道白色的虚影于是很快显现了,他们染上色彩,变得灵动,竟然凝聚得和真人一模一样。
女人伸出双臂将孩子揽在怀里,轻轻念他的名字。
“阳斗,对不起……我们不能陪你长大。”
男孩在母亲怀中哭泣,他大喊:“我想每天都见到你们!”
会的。斑想。你们能在梦中世界永远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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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鼬将查克拉凝聚于脚底,跃进一间铁器铺。
这家店与斑带他去的那一家类似,都昏暗而杂乱,少年冷静地移除地板上堆放的杂物,在肮脏的地面上窥见一线银色的符文轮廓。
里间的老板听见动静后探出头,只见到一双红色的眼睛。
壮实的男人双目无神地跌落在地,露出捏在手间藏于身后的苦无。
“……果然如此。”鼬毫不意外般喃喃自语。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月亮,双眼勾玉旋转化为三尖曲手里剑,在能够看破一切幻术的瞳眸注视下,世界在他眼里显出真实的原貌,月华静静洒向世间。
少年从窗口跃出,奔向远方白塔的塔尖。
他回身望去,亡灵组成的光河在他身后蜿蜒,每一双眼睛都在凝视着他,凝视那双染血般红艳的万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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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找到斑的身影时,对方正站在来时的铁器店前。
少年面色平静地来到他身旁。
“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大型幻术。”他说,“墙上的加固符咒只是障眼法。按照特定的方位将符咒绘制在地面上,然后用大量脏污和器物尽量掩盖,是因为不能全部藏在地下、必须要露出一部分……这些铁器铺里的阵符,再与小镇四方的白塔上的花纹呼应,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幻术阵。”
他轻轻摘下耳垂上的三角锥,用指腹抹去了上面残留的一丝血液。
“而这钉子是中空的,接触人的血后就会锁定目标,发动符咒,”从缝隙间隐约流出的细微红光如今丝毫不见踪影,鼬捏开三角锥,内里破碎后露出繁复的符咒纹路,“读取人的记忆……让人以为是看见了亡灵。”
“很厉害,鼬。”斑轻笑一声,“这类幻术,对于越相信其存在的、或是思维防线越薄弱的人,发挥的效果越好。”
“那么,你记下了所有符咒的绘制方法和方位排布了吗?”
鼬像是早有准备地点点头,将一张卷起来的纸递给了斑。
“全部都在这里。”他问,“这就是晓想要的东西?”
“没错……”斑说,“这座小镇有赏金交易所和情报商贩,他们依靠这类职业的存续引进叛忍而让镇子在他国忍者的争斗中幸存,然而死的人依旧太多……也就随之衍生出些自欺欺人的幻象之术作为习俗。”
取下三角锥后,时隐时现的宇智波家亡灵们便尽数散去了,而周围未能凝成具体相貌的白影被风吹着悠悠飘荡,将两人伫立的身影染上逸散的丝缕雾气。
“你的幻术精妙绝伦,用不着我教你。”斑说,“只是想带你来见识一下,能够笼罩整座小镇的大型幻术的实施方法和条件……这很有趣,不是么?”
他伸手拂过身旁飘过的白色幽灵,白烟从指缝间溜走,又缓缓汇聚。
鼬看着斑的手,他的目光倏忽间变得锐利而充满探究,像一把能破除一切迷障的尖刀。
“斑,那个人……是你的孩子吗?”他轻声问。
——那最开始在斑面前显现却又很快消散的,连面容都不清晰、只能看出是名女孩的人。
斑僵住一瞬,万花筒在阴影下悄然旋转而出,他缓缓回头,语气低沉:“你越界了。”
“别来探究我的事,鼬。”
“我很抱歉。”鼬温顺地垂下眼眸。
这分明不是什么好孩子。斑想。聪慧、早熟、偏激,有太多好奇心,他显然是个让老师头疼的问题少年。
“我不会再允许这样的行为。”他冷漠地说,“今后你会有新的同伴。”
「0」
“就这么点?”佐助瞪他。
宇智波带土把橘肉塞进斑手里,他已经在讲故事途中一视同仁地给每个人都剥了一个,宇智波斑轮在最后:“其他时间都是我在奴役你哥,说了你又不爱听。”
佐助冷哼一声:“那你这样不也是在戳我哥的伤疤?”
“鼬不是报复回来了吗?”带土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这个无限度偏袒自家哥哥的少年,“他察觉到疑点,故意拿琳激我呢。”
宇智波斑敲敲桌子:“所以他一怀疑那是你孩子,你就顺势认下来了?”
莫名其妙在他人认知里多了个后代的苦主对着胡乱给他认亲的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难道就没有其他借口?”
“谁叫那男孩出来得那么及时,正好能把鼬的印象引到那上面去。”带土开始剥第二轮橘子,佐助看得眼角抽搐,鸣人已经眨着眼假装没注意到却相当明显的在期待着了,“……灭族夜他来找我的时候都戴面具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表情,更别说这之后他察觉到了我有什么难以探查的监视手段,从来都把自己的真实情绪隐藏得特别好。”
“我虽然没能知道鼬到底怎么想的,但是我可是给你好好讲述了一下你哥的聪明才智。”带土梅开二度抬手给佐助塞橘肉,这次被早有准备的少年劈手一把夺下,在带土手背上留了道红痕。
白发男人盯着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要拿我撒气啊。”
“……鼬是个很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但他无论再如何早熟,那时候都不过只有十三岁。十三岁的我还是个会在对敌时手忙脚乱掉链子的……”他在鸣人突然奋起的怒视中吞下了剩余的音节,“在木叶高层和宇智波的两方施压、以及团藏的刻意误导和引诱下,他已经尽自己的能力做到他所认为的最好。”
“他将整个木叶村的多数人放在宇智波家的少数人之上……用生命的数量、而非亲疏远近来做决断。”带土说,“若是宇智波家正式谋反,木叶和宇智波都会伤亡惨重……死的人会比一个家族要多得多,你也会频频遭遇危险——在忍者的战争里,是不存在孩子的。”
“他用冷酷的量化视角去计算利害、决定措施,但唯独将你摘出……将唯一的私心放在了你身上。”
……这种事他早就知道。
“你也觉得鼬做的是对的吗?”佐助问。
“要我来选的话,肯定会有更好的做法……”带土像个勤勤恳恳的发橘子机器,嘴上说着话的时候手里完全没停,把橘肉滴溜溜滚到了水门面前,“但说这些也没用,在鼬的立场上,他只能二择其一。”
“而我,对这些当然无所谓。”他相当直白地说,“除了需要收集写轮眼,我也看上了鼬的才能,想招揽他给我打工。”
也是,这个人被鼬随便邀请就那么干脆答应了,他当然不会去帮鼬找到更好的办法……他恐怕巴不得鼬早点走到那一步。
佐助低下头仔细撕下橘肉上的白色经络,不再言语。
“但是,佐助。”带土摇摇头,用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莫名怜爱目光看着他,“你不必觉得因为鼬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你就绝不能去埋怨他。”
“他虽然爱你,却也从来不顾你真正想要什么,不是么?”
“……你别想挑拨我和鼬的关系。”佐助又开始瞪他,“鼬在秽土后已经跟我和解了。”
鼬对他说:你永远不原谅我也没关系。
——而鼬无论怎样都会深爱着他。他说自己是失败者,说如果是佐助的话说不定能改变宇智波一族和木叶的命运,他在最后不再对他道歉,而是对他道谢,说他能做他的哥哥,他……
他好像仍然在怨恨鼬似的,怨恨他独自承受所有罪孽而将他排斥在阴谋之外,又怨恨他在本已经和同伴们沉浸于新生活之中时、来给他迎头一击唤醒被快乐的日子浸泡得松懈的仇恨,怨恨他一个谎言说到最后还露出破绽让他的人生自那之后变得空虚绝望……但这样似乎就可以了,哪怕那些伤害如此持久让他难以释怀。
鼬是爱着他的,与他们的父母一样、或许要更深的爱着他,在最后他终于觉得他做错了……他后悔了,他不是像宇智波带土讲述的那样绝不会后悔的,他不再想去掌控佐助的人生了,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不会被任何人束缚,有能力自己主宰自己的未来,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带着他走上唯一一条由他亲手铺建的路,那样是错误的……这个人终于知道他的爱像荆棘一样了,于是在最后他拔掉尖刺,温柔地与佐助告别。
他的哥哥,独自背负一切、安排一切,罔顾他的意愿,只在秽土转生后徒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是这样,宇智波佐助就已经能够满足,即使所有事都无法因这段对话而有任何好转。但是他知道鼬是那样爱着他,将独断专行的爱柔和地变为了温柔迁就的爱,宇智波佐助就此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有人会支持他……那种感觉如此美好,因此哪怕酸涩和委屈充盈了心脏,爱、仇恨、依赖、怀念、怨怼……一切都交织在一起让他头颅发晕,让他想要就那样在原地停下、永远也不再让时间流动,但最终他也仍能向前展翅高飞。
“别想这些了,佐助!”鸣人猛地揽上佐助的肩膀,把他的身影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朝金发少年的肩膀上栽去——他是绝不会靠上去的,宇智波佐助扒住桌沿直起身,面容冷酷得像是狼狈的插曲完全不存在。
鸣人毫无所觉,继续自顾自给佐助安排好了下午的行程:“我们可是专门等着你回来的说,吃了午饭就开始吧!”
佐助皱眉:“等我要做什么?”
“我们要去挨个拜访木叶的家族!”鸣人掰手指给他数,“日向家、鹿丸家、奈良家、山中家、秋道家、油女家、犬冢家……邀请他们共同去找长老们,要求官方公布宇智波的真相。”
“毕竟无声无息就被安排灭族这种事太吓人了的说……大家看到报纸后都很慌张,丁次跟我说,他家老爸超有危机感,担心长老们有一天发疯也要杀他们,现在天天在家说要把世上的美食都吃个遍才能死……这时候佐助你找他们帮忙一起讨要公道,他们就都会愿意帮忙的说!”
宇智波佐助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鸣人,像是眼前这个人突然变成了一只金色的芒果而且这个芒果还在跟他大谈政治——他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干涩的拟声词:“哦……啊,好。”
“好。”他说。
「∞」
宇智波带土和宇智波斑都不是在乎过年习俗的人。
年关将近时,带土也仅仅只从外面拿了两束门松回来,一束放在佐助住的主宅门前,一束放在他和斑住的隔壁宅院里,表示新年已到。
佐助好奇这人每天躲在屋子里干什么,有一天悄悄在院墙上倒挂,从他大敞的门口望进去,看见白发男人趴在门沿上一脸严肃地堆了一排迷你雪人——然后他深觉心血来潮窥探这人生活的自己实在是没事找事,遂继续每天跟着鸣人小樱在村子里跑来跑去。
十二月最后一天晚上,带土和斑邀请佐助一起吃寿喜锅。三个人窝在被炉里,佐助吃得有点撑,又在两人怂恿下喝了酒,浑浑噩噩间竟然往后一躺,开始有些犯困了。
他想起还在外镇旅馆等着他的香燐、水月和重吾,他们也会吃寿喜锅吗?用忍鹰送去的新年礼物有收到吗?收到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是他们喜欢的吗?
然后一只白色的纸袋就被晃到了他眼前,垂下系成蝴蝶结的细红绳,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这是什么?”
“压岁钱。”带土俯下身跟他对视,“我们可是长辈,给你发发钱也很正常吧。”
“还有新年礼物,一些卷轴什么的……放在你房间了。”
“哦。”佐助闷闷应声,伸手接过了。
然后他才意识到不对:“等等,你们算什么长辈?而且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还有这人是不是相当随意地说出了在他房间来去自如的事?
“不要就还回来。”带土摆摆手,又指了指还在悠闲品酒的斑,“你不拿我当长辈就算了,对面这人可是咱俩货真价实的祖宗。”
“我怎么不要,给我就是我的。”佐助倏的一下收回了手。
/
宇智波带土踏着院内积雪,走到墙角的一条排水沟前。
红梅在铁黑色扭曲细长枝干上绽放得像血花,又尽数堆了半截晶莹的凝冰碎雪,散发出冷调的暗香。
他伸手把手指往嘴里塞,面无表情地扣着自己嗓子,直到开始呕出了清水之外的东西,食物残渣落进混着碎冰的水流中,悄无声息被带走。
“真是搞不懂你。”有个声音突然在万籁俱寂的天地间响起,宇智波佐助从墙上探出头,垂眼看着底下的男人,“吃不了干嘛要吃?”
“今天是大晦日,我可不想扫兴。”男人丝毫没有被他抓包的尴尬,他吐干净了最后一点东西,轻轻哈出一口白雾,随即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我得先去漱漱口,”带土像是难以忍受口腔中的酸涩异味,转身就往屋里走,“你要是想跟我倾诉少年心事,就在墙上蹲着等我一会儿吧。”
他实在理解不了宇智波带土的脑回路。佐助掸掸这点时间就在脑袋上积起来的雪花,冷哼一声:“谁要跟你聊天,我回去睡觉了。”
算了,他也没有什么必要去理会宇智波带土的事,无论怎样那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
新年第二天,宇智波带土到漩涡家拜访。
他给鸣人发了压岁钱,然后居然还想给如今比他还年轻的水门也塞一个,被金发青年满脸哭笑不得地塞了回去。
“不要的话以后就都没有了,水门老师。”他严肃道。
“带土……你呀。”波风水门无奈叹气,知道这是他时不时会冒出来的诡异幽默感,于是转身也掏出一封压岁钱来,“我才应该给你送,不管年龄多少我都是你老师哦。”
带土歪了歪头,像是水门的这句话让他的大脑放弃了思考,他接过白色纸袋,支支吾吾地酝酿半晌,最终冒出一句:“……对不起。”
鸣人在一旁狠敲了一下他脑袋。这孩子自从在战场上把他骂了一顿之后就越来越不尊重大人了,带土想。
金发少年恶狠狠瞪着他:“这时候可不该说这句话的说!带土,罚你重说!”
真是的……带土眨眨眼,将不该出现的东西都眨回眼睛里,他微微抬起双臂,给了水门一个虚虚环绕着、未曾接触到对方肢体的拥抱。
他说:“谢谢你,水门老师。”
波风水门往前凑了一步,一只手从他腋下绕到后脑勺,像少年时一样拍拍他的脑袋,那只手臂也就挨上了他的脊背。
“不用谢。”他说。
漩涡鸣人带着笑意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虽有诸多遗憾,在此时也已经深觉幸福了。
然后,宇智波带土向他走来。
“我很抱歉,鸣人。”他说着,弓下腰与少年额头相抵,随即轻轻搂住了他,“错过了你的生日。”
“……唉?”鸣人愣住了。他生日那一天,四战还未彻底结束,后面更是匆匆忙忙,之后老爸给他补了个在他要求下只有两人的生日宴……但他其实早就习惯了随便度过那一天,仿佛那个日子已不被他过多在意。
带土提起这个,是想要做什么?
两人的双眼凑得那样近,宇智波带土看着少年似天空又似海洋的清澈而湛蓝的双眼,无声叹息。
“看着我的眼睛。”他说,“让我送你一点迟来的生日礼物。”
——红色长发的女性身影,缓缓在漩涡鸣人脑海中浮现,然后展放出灿烂的笑颜。
年轻的漩涡玖辛奈笑着带来便当,她伸手摸少女的头、对着银发少年额头崩弹指,又对水门唠叨一堆嘱托;孩子们来到她家里,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对她道谢,然后被带着观看老师和师母年少时的合照,被迫听他们的恋爱故事;走进村口,她已经等在那里,担忧的神情在看过来时变成了喜悦,随即化为怒气冲冲,在把几人指责一顿后又说请他们去饭馆吃大餐……
鸣人静静站着,浑身颤抖。他动了动嘴唇,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在他脸颊上留下颇为狼狈的泪痕。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个——宇智波带土缓缓放下手。
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袖。
“我想要有带土存在的记忆。”鸣人还在流泪,他的声音却坚定得仿佛不容反驳,“不要否定自己。”
“……那么,鸣人,在这之后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带土捧起鸣人的脸,轻轻抹开他的泪水,表情是柔和近乎哀伤的,“不会是任何让你为难的事。”
“……”漩涡鸣人使劲摇摇头。
别这样,那是很简单的事。带土想,但是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满足你的。
他再次从眼珠里转出了勾玉。
……
果然没有答应带土是正确的。鸣人想。
这个男人此时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抱住他的头颅,说了句让他想再揍他一顿的话。
他说:“鸣人。说你恨我。”
这是干什么啊。原来他真的没有拯救到所有人,他拯救不了所有人,尤其好像拯救不了面前这个人。
你非要得到我的恨才能安心生活吗?我们的爱让你这么痛苦、乃至于在这种时刻也要说出这种话?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自己呢?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呢?
良久。
“……我恨你。所以——”鸣人说,“你要给我好好看着,看我改变这个忍界。”
少年看上去比先前还要悲伤。他看着带土,像是在看一支春来时就要消融的冰棱。
……会有一天,他要让带土没有恨也能活下去的。
爱才是更重要的、真正让人能够安心生活的东西啊。
一只手轻轻按上白发男人的肩。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自己,我也不会说这一类的话。”水门轻声说,他的忧悒也终于突破数月来完美的伪装,从那张脸上显露出来。
“只是……在活在这世上的日子里,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
春天来临时,宇智波带土扯着宇智波斑跟众人告别。
“我们要走了。”带土说。
“好啊,好吧。”鸣人并未像大家想象中那样不可置信和愤怒,他看起来很平静地应了下来。
在旁边不屑一顾地看着几人的斑挑了挑眉。
这也稍微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以为漩涡鸣人是个一心向木叶的天真愣头青,会因为带土此时的背叛之举而觉得他再次踏上歧路,没想到这个少年其实并不像他在战场上那样看重立场和站队——或许是宇智波佐助的一切让他意识到了这世界上亦没有绝对正确的归处,他如今的确是安宁地放宇智波带土离开了。
“但是要记得经常回来看我们的说,带土。”鸣人鼓了鼓脸颊,“每年生日都要来给我过!一定不要忘记了!”
“要是你来迟了,我和爸爸都会来找你的!”
带土笑了:“我知道了,鸣人。”
他笑得比之前要多了。卡卡西想。
然后他也露出微笑。过往那些让人痛苦的事好像都逐渐散去了,如今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足够美好……足够光明。
“再见……带土。”
/
两道穿着高领族服的身影随着漩涡波动出现在村外植被茂盛的森林里,草木上凝聚的水雾沾湿两人衣角。
围观告别谈话的宇智波斑此时才淡淡锐评:“多愁善感。”
“不要发表你那些高论了。”宇智波带土抖抖袖子,将露水甩下去,衣物上仍残留了一点水痕。
斑理直气壮地问:“我们要去哪?”
带土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你没有决定吗?”
斑看起来像是觉得他在说废话:“我对当今时代又没有你熟悉。”
“……那还邀请我走?”
“你来安排吧,带土。”宇智波斑对着他犹带怒气的脸露出了兴味盎然的笑容,“照顾老人是你的强项不是吗?”
“……”
宇智波斑算什么老人,他想。如今这身体比他还年轻健康,也不知道最后谁先死。
最终他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任劳任怨替心理上的懒散老年人选定了目的地。
——“我们去雨之国。”
END
*依旧没人,唉,放出来好了……
*是的就这样完结了,写到后面决定不要再啰嗦了所以很快结束掉了(。)
*这篇文就是我对战后文最温和且不完美的设想了……最开始只是想写一些全是私设的土游历世界的原创剧情,然后又想写自己喜欢的战后文类型,于是就合并起来了……最开始小故事是醋,后来倒是写战后生活更顺手了哈哈哈(
*谁能想到小故事原本计划有六篇(移目)但觉得有一些属性重复的就干脆合并到一起了,也舍弃了很多个人喜欢但是不好融入的故事元素。
会回评论的,只是有时候可能不太及时,但是有可回复的内容的话我都会回的!
*总之想要评论……越长越好……(哭)真的很想知道大家的阅读感受和读完后会有怎样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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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带土中心/斑带】阿飞美妆记(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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