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年后——
惊风白日,光景西流。
一转眼,那个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审神者真的成长为一个娉娉婷婷的少女,而本丸众人皆容颜未变。
审神者看着又短了一截的衣袖,无奈道:
“岁月不会在你们身上留下半点痕迹,永远都盛开在最美好的年华,该说令人羡慕吗?”
“羡慕什么啊~”软绵绵靠在审神者身上的鹤球打了个哈欠,直起身来,接着道:
“永生是一种诅咒,你知不知道?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少女好奇地凑上去。
“啊,这个嘛……先追上我再说吧~”
金眸闪过几分局促,但很快被狡黠所取代。鹤丸躲开身,一溜烟跑了,或者说,逃了。
他笃定审神者不会玩这种你逃我追的无聊游戏,所以没跑一会儿,他就躺倒在一颗大树下,一边平复自己的心跳,一边在心里默默把后半句话补全:
尤其是,当珍视之人离开时,对于活着的人反倒是更残忍的刑罚了。
【二】
大家好,我是审神者。
最近世道不太平,可谓是多事之秋。溯行军的数量和强度都在不断增长,而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为了随时保证灵力供应,也是为了振奋昼夜连战不休的刀剑们的斗志,我开始随从出阵了。
而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让现状更糟糕了。
简而言之,就是出阵的时候出了点状况。当时鹤丸国永重伤,身后是被死死护着的我;而四处分散应战的刀剑们又不能马上赶到支援,面对即将砍到残血鹤丸头上的敌刀,我不假思索地挡到他前面,用全部的灵力替他扛了一击。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这当然不是什么“美救英雄”的老旧戏码,毕竟我还不至于傻到用送死来让活了几千年的付丧神感恩戴德,我也惜命。只是我估摸着残存的灵力尚可以一挡,为他争取一些喘息的时间;可要是他再挨那么一下,就真的要“香消玉殒”了——而他的死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毕竟我可没有漫画里“队友祭天法力无边”的本事。
总之,两相权宜,这是最好的选择了。况且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犹豫,以我们培养多年的信任和默契,我相信他也会理解我的。事实上,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在敌刀被镇住的几秒钟空隙,鹤丸不知哪来的力气从背后冲出了结了它,外围的队友也纷纷赶到肃清周围的杂碎;而我,除了因为灵力波的反震眩晕了一会儿,成功在敌人手下保住了两条命。
……但天可怜见,如果我当时回过身看那么一眼,或者预知到后来会发生的那么一大档子事,我一定得再好好掂量掂量。
根据时政记录“恶性战况”的监控来看,当时重伤还依旧保持微笑的鹤丸当看见我挡在他身前时,慢慢敛去了神色;他金色的瞳孔慢慢放大,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愠怒与悲伤,随后被杀意所取代。
可惜,我当时把后背交给他,我什么也看不见。
只记得后来我蹲下身子想要扶起他时,他只是静静地盯着我,金色的眸子似乎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我莫名心慌地挤出一个微笑,模仿他的语气说道:“啊哈,吓到了吗?”随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平日听到耳朵都起茧子的话在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祈祷着他下一秒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如往常道: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呢。”
可他没有。
他只是轻轻拍开我的手,什么话也没说,让烛台切和长谷部把他扶起来,从我身边擦过,一瘸一拐地走了。
【三】
再后来,我拿着加速符去手入室看望他,在那里我们第一次爆发争吵,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一向明媚嬉笑的脸上竟会露出那种神情——
积郁,后怕,自嘲,委屈……
“要弑主吗?”我本来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但似乎适得其反了。
“你又是这样……你又这样自以为是!!”
“逞英雄很酷?自我牺牲很潇洒?谁需要你的保护,身为主人的你要是死在刀剑面前,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又?”我绕开他的愤怒,敏锐地捕捉到令人在意的细节。烛台切拦住他继续说下去,对我点了点头,随后把人拽出了手入室。
“总是逃避问题有什么用?你们不也很在意?那就把话问明白,到底要憋到什么时候才——”我听到门外二人远去的争执声,以及烛台切最后打断他的一句:
“够了。”
“她是她……但也不是她。”
【四】
站在屋内的我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突然之间,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好累。
又是“那个人”。
为什么她的旧账总要扣到我的头上?为什么对她的情感总要我来背负?从一开始就是——莫名其妙的搭讪,莫名其妙的名字,莫名其妙的眼神,莫名其妙强加给我的、不属于我的记忆和羁绊……
他们总说我就是那个人,可在对那段经历一片空白、毫无实感的我看来,她是她,我是我,仅此而已。
想起当初入职时,时之政府再三向我确认是否放弃建立新的本丸——
“不必了。”我当时是这么说的。
尽管不愿承认,但这完完全全出于我的私心:不难看出他们对xxx的情谊多么深厚,要是建立一个新的本丸,我还会像这样被爱着吗?我不敢确定。
而眼下,那个人已经打好了一世的底子,我只要以“xxx”的身份欣然享受,在她栽的大树下乘凉就可以得到许多许多的爱,多么轻巧。
对,没错,说白了,我只是贪心他们的爱,就算那份谬爱不针对我。
【五】
我总是安慰自己:既然他们都说我就是“那个人”了,那心安理得地享用又有什么不好呢?我发誓,我真的只任性过这么一次。
我小心翼翼地爬上“那个人”穷极一生精心灌注的繁茂大树,倍加珍视地攫取着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果实,贪婪地啜饮着那名为爱的汁水,以灌溉自己干涸的人生。
我被他们深爱着,一边暗自窃喜,一边暗自落寞;
我承着那个人的福祉,时而心怀感恩,时而嫉妒成狂——
我不过是一个卑鄙的小偷。
今天鹤丸国永的话使我更加看清了这一点:他们怕我死,怕那个名为“xxx”的灵魂再次消失,连带着失去他们寄托感情与回忆的存在。
而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回应他们的感情了,也想用属于我的爱来灌溉这颗大树,可最后呢?就换来一句我自以为是、不需要我保护?
我早该知道的,这架天平,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太自以为是了,太自作多情了。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羞愧。
“我明白,我都明白的。”
我别过头,起身离去。
【小剧场】:
待人走后许久,手入室里都无人动作。
莺丸手中的茶凉了,他低头看着漂悠的茶梗,轻声道:
“主人啊,你恐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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