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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前行

秀秀沉默了一分钟,手机仍然锲而不舍地响着。她抬手把通话挂断,然后立刻回拨过去,对面几乎是瞬间就接了起来。没劲,霍秀秀在心里想,和解雨臣打心理战,她可能是被霍有雪传染了。

两个人一开始都没话说,最终还是秀秀先妥协,没事儿人似的问:“你和霍有雪说什么了?她都快把我当成苏妲己了。纣王陛下,我挺冤的。”

口吻这样轻松,讲起纣王妲己这种关系也并无丝毫别扭,反而让解雨臣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他没有表达,只是道,“霍有雪这个人,生意做得还行,就是容易放错重点。她来找我,希望我对锦上珠抬抬手,从一开始就把方向搞错了。”说话的时候背景里传来好几个人的脚步声,非常整齐,“再复杂的事情也总有因果。所以我问她,到底有没有想清楚自己哪里没做好,想明白了,就知道该找谁了。”

难怪霍有雪把她看成红颜祸水,这话说白了,就是你得罪谁落得这个下场,就该去找谁求饶。霍秀秀默了默,听到解雨臣接着道,“秀秀,吃早饭了吗?”哄小孩子的语气,带点柔软,又带点试探。

他从来少有这种态度,总轻描淡写,最危急的时候也能开玩笑,把吴邪气得跳脚。霍秀秀根本看不得他这样,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嘴上却乖乖地说:“吃了。豆腐脑配小笼包,挺好的,你下次过来也试试。”尽力地打圆场。

“我就在新月饭店,在大堂里。”解雨臣短促地笑了下,“你不用下楼,但我觉得我应该来一趟。秀秀,我们得——”他顿了下,话筒被拿远了,模糊地传来一些交谈声。再重新切回对话时,霍秀秀正在给自己倒第三杯茶。

“哥,你真的不用说这些。”她很耐心地道,“两家走到今天,不可能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了。这事连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所以才借奶奶的事儿跟我施压。其实感情这种东西么,好比打麻将,上了桌,赌输赌赢都是结局,没有只能赢不能输的道理。我没那么任性,这种事情也未必非要个结果不可。你不用想着给我什么交代了,真的。”

她把话说得这样得体,无非就是希望这种尴尬期快点过去。解雨臣并不接这一招,顿了一下,说,“我一直都希望你任性一点。”

秀秀再度无言以对。

他是有这种能力的。无论霍秀秀如何尝试扭转话题,都能一瞬间把主题拉回来,这点在公司开会的时候并没现在这么讨厌。

“你小时候,比起我,更喜欢吴邪一点,总说长大了要嫁给他。但我们三个不经常碰面,你只能整天跟在我后面,叫我姐姐。知道我不是女孩子的那天,也好像很失望的样子。”解雨臣道,“所以后来我总是想多给你一点选择的余地。学业上的事也好,九门里的事也好……恋爱也好,在你还能随心所欲的时候,我希望你想要的都可以尽力得到。这种奢望,我对自己没有过。”

解雨臣是个很少缅怀过去的人,因为这种行为通常既没有什么用,还是巨大的精神消耗。霍秀秀很难得听到他从那么久远的时候开始讲起,感觉非常奇异。他讲小时候的趣事也没有什么怀念的意思,只是在平静地叙述事实。这证明要说些什么解雨臣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不需要情绪来辅助,只需要把观点陈列出来。

“解连环临走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是所有人的贵人,只是不贵自己。”他笑了笑,“你要问我有没有过不甘心,当然也有过的。就算我是贵人吧,那也不是圣人啊。这么多年解连环从没问过我的死活,他就那么放心一个八岁的孩子?可讲这些也没意思,其实大家都过得不好,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欠谁。”

“我的确花了一些时间来整理对你的感情。秀秀,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那年霍家办酒席,狗五爷不来,只有吴一穷夫妻两个带着吴邪。他跑到摇篮边去看你,然后回来跟我讲,小花,霍家的小丫头没你长得好看,声音特别大,被吴家大爷当场揍了一顿。霍奶奶后来听了,说,是,他们吴家的眼光一向高——那时候我们都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又问我,解子,你觉得呢?”

“我只觉得你小小的,好像一碰就会碎掉。”解雨臣轻声说。

霍秀秀沉默着,眼前浮现出解雨臣小时候的样子。彼时的解语花还在学戏,留长头发,踢毽子是把好手,要多轻盈有多轻盈,上下翻腾,像只飞鸟。二爷通常会坐在红府大院儿的藤椅上,用一本书盖住脸,任凭他们这些小孩子胡闹。解雨臣小时候还会和他撒娇,大了反而越发尊敬起来。但秀秀从小就不知道顾忌两个字怎么写,扑过去问,二爷爷,今儿晚上小厨房有什么菜?解雨臣知道师父没睡,但也在后面拽小姑娘的袖子,示意她安静。二月红上了年纪,愈发喜欢小孩子——谁能不喜欢霍秀秀?抬手把人搂过来讲,解子,要对妹妹好。霍秀秀侧着脸得意地对解雨臣眨眼睛,他只好应,是,二爷爷,低头的时候把唇边的笑意藏起来。

秀秀那时想过将来嫁给吴邪。大约江南地气养人,小时候的吴邪的确是这群娃娃里最秀气的一个,小花则算是霍秀秀的手帕交。她兴冲冲地回去要跟奶奶沟通这事,家里的老嬷嬷却说,大小姐,你和男孩儿要少玩些。老人家大概知道点霍仙姑和狗五爷之间的旧恩怨,却不能说,只能隐晦地点几句。

后来忽然有一天小花姐姐变成了小花哥哥,她便格外不高兴——已经要离吴邪哥哥远些了,怎么还要离小花也远些呢?如今想来,好些都是征兆。

她是多么聪明的女孩子啊,已经猜出了解雨臣久违地说这么多话的原因。他想说服她,而她原本并不需要。她的小花哥哥不是在这种事情上会撒谎的人,她只怕得到怜悯,却并不害怕得到谎言。

“你是喜欢我吗,解雨臣?”秀秀问。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在白瓷盘的边缘既无目的、也无安全感地滚动。他不说话,她就永远不能抵达终点,“哥,你喜欢过我吗?”

解雨臣坐在沙发上,周围觥筹交错。宝胜年会现场没有设在北京总部大楼,而是外租了大厅。水晶吊灯的辉光在高脚杯的边沿流淌,星星点点沉浮于醒好的红酒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酒杯,似乎在仔细看台上的表演,又好像早已经神游天外。

旁边穿苍绿旗袍的女人从珍珠手包里拿出一盒烟,殷红的唇叼起一根抿住了,在顶端留下暧昧的口红痕迹。她斜对着解雨臣,倾身过来,把修长的脖颈露出半截儿,笑着问:“花儿爷,借个火?”

解雨臣饶有兴致地瞥了她一眼,也跟着笑。女人见他态度温和,递出去的眼神就更软媚两分,听见解雨臣道:“我不抽烟的,你没做功课么?”前一句还彬彬有礼,似乎有些致歉的意思,后一句却仿佛听了个笑话。

女人一时有点尴尬,但她也是见过风浪的人,不能就算了,凑过去的小腿收回来重新并拢,招手要叫侍者。偏偏这时候有人过来,径直从解雨臣的西装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Dupont打火机,清脆悦耳地打着了,坐到女人右手边的扶手上,低头给她点火。

“姐姐,别听他的。”来人的声音含着笑,在她耳边悄悄呵气,“您看解当家长成这样,以为他是怜香惜玉的主儿?他呀,坏得很。心里一百零八个主意,活的能变死的,有了也变没有。听他的话,准得晕头转向。”

女人先是诧异,看清了对方的样貌后又转为震惊。来人也穿旗袍,带灰度的黑色香云纱,苏绣蝴蝶并没铺得满身都是,只作含蓄的点缀,兼腕上一只有价无市的古董黑漆银丝镯,衬出她过分白皙的肌肤,一捧雪也似,光照就会融化般。眼神带着多年经营出来的底气,在这样大场面里也不慌张。再细瞧,一张格外年轻的脸,大约只十几岁,眉梢眼角已经有了说不上来的韵致。

她笑着从女人身边退开,重又把打火机放回原主人那里。从头到尾解雨臣没露出一丝意外,反而好脾气地应她圆场的话,很有风度地对女人点头:“开个玩笑,别介意。”落在旁人眼里,已经是这位爷金屋藏娇的证明。

“原来花儿爷已经有主了,是我唐突,还请您别见怪。”女人在这一行混的时间长,非常聪明,立刻就低头道歉,甚至知道怎么给尊重,“姑娘怎么称呼?”

对方笑眯眯的:“我姓霍,姐姐或许听过。”她从解雨臣手里把酒杯接了过去,对女人示意,喝解当家的酒喝得风轻云淡,讲话也是轻描淡写的,“霍秀秀。”

是霍秀秀,也只能是霍秀秀了。道上的人都知道解霍两家有多亲密,但从前霍少当家一直低调地当着她的乖学生,加上霍仙姑之死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还真没想到面前的这位就是。这些天来很多人猜测接下来的发展,有说霍秀秀会围攻解家来安抚族里的怨言,从而稳定自己的地位的,也有说老太太的死原本就蹊跷,接下来没准要办婚礼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连吴二白都联系到解雨臣问了几句。长沙九门不管内部关系如何,在很长时间里都以一个整体的形象出现,解霍的事如果压不住,就代表九门的势力没落了。而霍秀秀的行动,无疑是在表示他们两家的联盟依然坚固。

“原来是霍老板。”女人道,“您出现在宝胜地界,真是让人意外啊。”

秀秀挑了下眉,手拂过裙摆,姿态优雅地坐下了。她靠解雨臣很近,远超过正常的社交距离,而解雨臣这种看起来温和、实则泾渭分明的人,也一点儿都没有让开或者避嫌的意思。

“姐姐,你可能误会了。”她心情愉悦地讲,转着手上戴了单只的镯子,“解当家说开玩笑,是指他不抽烟这件事。”

不然呢?女人回忆了下彼此之间的对话,脸色有点变了。霍秀秀的意思,这句是玩笑,活的能变死的就绝不是开玩笑了。

“话说回来,我劝陈老板,做人啊,还是不要想着处处都占上风。”秀秀慢条斯理地说,“我那个远房哥哥是聪明人,陈老板看重他,也没算走了眼。可钱都赚到手了,再想着从宝胜这里刮点油水,顺带踩一脚锦上珠,这吃相不太好吧?本来嘛,人活在世上就是算账,赢一笔输一笔,输一笔赢一笔,哪有事事都好的道理?下去到了阎王爷那儿,也说不清楚啊。”

“啊,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笑意抵达那双漂亮的眼睛,“你儿子最近怎么样?”

霍秀秀和解雨臣做事其实是两个作风。解雨臣算不上寡言少语,但他讲话的目的性很强,哪怕说笑话,在当下那个情景也一定是有用的,又从不透风,偏向实干派。而秀秀是很会说的类型,扮猪吃老虎和四两拨千斤都非常擅长。她的语言能力取决于她手里的信息网,带着点女性特有的细节和敏锐,所以乍然来一下,会让人觉得自己早就已经被看透了。在一场谈判里如果遇到这样的场面,有时候是很恐怖的事。但奇异的是,他们俩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又很相像,看上去仿佛解雨臣收霍秀秀为徒了。

吴邪问过类似的话,答案当然是没有,除非解雨臣想被霍仙姑挂在屋梁上。

女人听她说第一句话,眼神动了动。听到第二句,神色已经开始逐渐归于平静。等霍秀秀完全讲完,她直接站起来,朝两位当家礼貌地点了下头,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解雨臣想笑,扭头对霍秀秀:“你把人吓跑了。”

“她不是被吓跑的。这是个聪明人。你看着吧,她回去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和陈家决裂。”年轻貌美的霍老板对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小花哥哥,你根本不懂女人。”

解当家这下是真的笑了,笑完了叫钢琴边穿象牙白衬衫的男人过来。这个人很年轻,但霍秀秀经常见他,大约是文秘之类的职务。

“去查查是谁把人放进来的。”解雨臣对他道,然后问秀秀,“你对她有兴趣?”

“这种事我自己来。”秀秀说,“哥,在此之前,我们是不是该谈谈?”

苍天可鉴,她从没见过解雨臣这么告白的人。

早前那通电话里,她问完问题,听到解雨臣那边传来好几声汽车的鸣笛,只有第一声的距离非常近。霍秀秀还在等,就听见年轻人以一种稳定的语速叫她的名字。“秀秀,”他顿了下,才继续,“我爱你。”

“我等了很长时间才说这句话。”解雨臣说,“总担心说得太早,现在看来,原来是太迟了。我这辈子没犯过什么错,居然是报应在这里。”听筒里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接着是车门的撞击,他似乎有意让结尾轻松些,于是讲,“那也没办法,这种事我也是第一次,只能向你道歉——你可以先想想,我给你一些时间。”最后一句,“记得好好吃饭。”

然后几乎是立刻,电话被挂断了。

多年后霍秀秀一边在厨房下速食鲜虾小馄饨,一边跟张笑笑复述这段。解雨臣靠着沙发看资料。他这种智慧人士,一般不轻易插嘴闺蜜之间的聊天。张笑笑在这种事情上天然地不通窍,全靠秀秀手把手教。她搞不明白霍秀秀怎么能一边说这种死亡场面一边笑,接了半碗凉水递过去,问:“这么突兀地挂电话,你不生气?”

秀秀把凉水倒进锅里,滤勺搅拌了两下,凑到张笑笑耳边说:“——他害羞!”

张笑笑无言。

秀秀拿了三个碗,踮脚去够橱柜里的食材。解雨臣放下手里一大叠字印得密密麻麻、旁人一看就头晕脑胀的纸,伸手替她把那袋虾皮拎下来。大长腿把人卡在角落里,掌心摁着大理石流理台,眯了下眼睛:“你就这么编排你小花哥哥?”

“你敢说不是?”

“我从来不害羞,你见过几个唱戏的人害羞?”解雨臣说,“偶尔紧张而已。”

霍秀秀咬住嘴唇忍笑。张笑笑也不等虾皮了,默默地给自己碗里扔了点紫菜,抬起大勺捞了半碗馄饨,让自己自动地从厨房里消失。

话说回彼时的秀秀出了房间,下楼,但大厅根本没有客人,只有声声慢过来收拾桌子,看见小霍老板踩着房间里统一发放的拖鞋走来,伸手摸了下桌上的茶壶。半壶龙井冰凉,但人明显刚走。解雨臣到底几点过来的?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让人换茶,不知道他都想些了什么。

“解家司机来过了。”声声慢非常善解人意地说。她的确还是个小孩子,但是个足够聪明的小孩子——或者她根本就是把霍秀秀和解雨臣的对话从头听到尾了。

“我知道。”秀秀并不在意有没有被听到。她转身上楼,开始给霍六妹打电话。

接下来的三天里,整个解家都堪称密不透风,没有任何的消息流出来。这是解雨臣的日常风格,从少年时就常用,把窗户堵死,然后迅速解决完所有的事情,所以他在道上还有个诨号叫“黑灯笼”。尽管这个外号最初其实起源于幼年无权的解老板对安全感的缺乏,但久而久之,人们只记住了当中血腥的一面。

这种做法的好处是所有外人都对里面的局面摸不着头脑,不敢轻举妄动,坏处是问题必须处理得非常快,绝不能有任何失手,对主局人的能力要求相当之高。只要有一次节奏不对,就会打破长期以来故意神化的形象,之后人们就不会认为你深不可测,而只觉得虚张声势了。

与此同时,因为北京盘口上的一些问题,霍秀秀开始着手调查霍道夫,随即在和陈家的对峙当中摸到了更多的信息,包括那个要为孩子治病的女人。陈皮阿四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加上二月红的原因,北京的事他一向是不太管的。而陈金水,实际上是一个贪婪的人。

第四天的时候,失眠了很长时间的秀秀接到霍六妹的电话,说收到了宝胜年会的请柬。随请柬而来的有一盒日本抹茶生巧,以及两张春节期间去芬兰的机票。一月,的确是追极光的好时间。

霍秀秀把机票压在桂花香水下面,做了几个月来第一个平静的梦。梦里下雪,纷纷扬扬。

他们扔了满屋子的人出来,把年会丢给下面自己玩。北京的夜风已经很冷。解雨臣在旁边的商铺里买了围巾,然后才去开车,塞了苏绣抱枕的那一辆。车顶灯照在秀秀白得透明的脸上,长睫好像飞鸟的翅羽。

解雨臣俯身过去,手里的围巾绕过女孩纤细的颈项,弯过来打了个疏散的结。他继续往下,往下,吻住小青梅的唇,闻到她身上桂花香水带木香的后调。霍秀秀只顿了一秒钟,反手搂住了他。年轻人身上滚烫,肯定有点发烧,但单看他的脸色根本毫无端倪。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继续加深这个吻。

“那天的苹果是甜的。”分开的时候解雨臣说。

“什么?”秀秀默了下,“我的天,哥,真的是我想的这个意思吗?都过去快一周了。”

解雨臣笑了笑:“你要是不信,可以再试一次。”

“不行,我还没有答应你。”霍秀秀道。她坐回副驾驶,围巾拉上来遮住半张脸。旁边铺子招牌上围了一圈彩灯,破碎的星星似的,在她瑰丽的眼瞳中闪烁,一副“我只是看在你生病的份儿上让你尝尝甜头”的架势,“解当家,很不幸地通知你,你还在考察期,要想转正,得继续努力。”很严肃的强调,却有轻松活泼的尾音,像几个月前的她。

白瓷盘边缘滴溜溜的珠子终于安定了下来。

解雨臣就笑,耸了耸肩,意思是成吧。帮她把安全带系好,顺便摸一把小青梅的头发。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给你打电话,说什么了吗?”秀秀问。

解雨臣知道她肯定不记得了。当时他因为后背撕裂般的疼痛醒来,私密病房外非常安静,一点儿人声都没有。解雨臣其实很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从小时候用黑布蒙上自己房间的窗户开始。但可能伤势放大了情绪的感知,他居然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正对着天花板发呆,枕头下的手机突然震动,喝醉了的霍秀秀在电话那头非常小声地哭。她哭了很久,解雨臣就听了很久,直到确认对面睡着才挂断通话。

奇怪的是,挂了电话之后,他居然开始平静下来。

那一瞬间解雨臣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有一种依赖并不仅仅拿走,反而回馈更多。他也许是所有人的贵人,人们从他这里经过,许一些愿望,达成之后又继续走回自己的路。但霍秀秀不这样,她是他的贵人,让他自己的存在对自己有意义可言。

然后那种被和世界剥离开来的感觉消失,他继续盯着天花板,在脑子里完善自己所有的计划。计划原本就没有漏洞,有漏洞的是解雨臣自己。

“你说非常喜欢我。”解雨臣答道,很轻地笑了下。

霍秀秀知道他在胡扯,但并没有反驳——倒也不算说错。她剜了他一眼,脱掉高跟鞋,把自己放倒在靠背上,“吃夜宵么?”

晚风把一些落叶吹到挡风玻璃上,雨刷打开之后如蝴蝶般轻盈地落了下去。风里有夜摊的烧烤油脂香,带着孜然味儿。这一片的路灯线路大概是坏了,一直都没开,前路很黑。但没关系,解雨臣想。时间还长。

写了吻戏!喜大普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居然有写吻戏的一天。

从头捋一遍我对这对CP的定位吧。都是个人理解。

如同本传里吴邪说的,花秀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跳过了恋爱这部分情节,直接进化为彼此最熟悉的家人、搭档和朋友。解霍两家的联盟把他们两个死死地捆在一起,因为太过理所当然,反而使得这段感情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卡住。

他们之间没有第三个人,双方都是。这种隔阂与别人没有关系,反而和一些更庞大的东西有关。从某种角度来说,解雨臣宁肯自己退得远远的,刻意让秀秀有自己选择的空间。我是觉得,怎么说。他知道霍秀秀的时候,秀秀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即便后来解雨臣有了能力让霍仙姑和自己联盟,那年的秀秀能有多大?还没有双位数。所以他自然地接受了保护她这件事成为自己的责任,但并没有觉得秀秀只能属于他。他会尽可能地希望这个小女孩儿在可以任性的时间里做普通人,逃课,打架,放学买零食,被小男孩告白,甚至和除了他以外的人谈恋爱——嫉妒当然也是嫉妒的,生理存在。但出于本人的道德伦理需求,我无法让解雨臣生出引导一个未成年人成为自己的所有物AKA我一定要和她谈恋爱(不是说谈恋爱是野蛮粗暴的拥有关系,但爱情就是一种排外的、互相占据又互相成立的关系)的心思。

解雨臣爱霍秀秀,是克服自己的需求,给她尽可能的自由。正因为他有可以名正言顺拥有这个女孩成长的每分每秒的机会,他才会更想要多多地放手。爱一个人,想要占有是常态,但解雨臣是个鬼才,他甚至能在表面上克制这种占有欲。当然,这种克制也有很大一部分出于解雨臣并不特别在乎自己。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在他心目中的排序都远超过个人的需求。我总觉得,本传中解雨臣对自己生命的珍爱,更多的也是出于对时局和他人的考量,和“我想活下去”的关系不是特别大。

然而,然而。霍秀秀并不明白。她只是个青春期的小女孩,需要意中人坦荡不加掩饰的偏爱。一切最特殊的,一切别人没有而自己可以拥有的,一切打破原则的,她要的是这些。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尝试着把自己的闯入变成一种常态。在解雨臣的办公室看书,在解家的堂口挂风铃,在他的跑车上扔下自己买的旅游纪念品,这个纪念品还要有几分可笑,除了她没人能送得出来。要不她为什么不选牡丹孔雀青天白鹭,选了猫扑蝶又不送给霍仙姑?她就是故意的,反复地去试探他。

可是霍秀秀也逐渐长大了,她一年比一年更加地清楚解雨臣有多么聪明。而这个在揣摩人心上绝顶智慧的男人,不肯给予她的爱恋一丝一毫的回应。当然也不是说他对她不好,不包容,反而正是因为解雨臣太好又太优秀,才会令霍秀秀在这些年来都饮鸩止渴。暗恋是一件消磨自尊心的事情,所以优越如大小姐霍秀秀,也会在本传对云彩讲,我希望他能不再把我当做一个小孩子。她要这种对等,无非是要解雨臣把她当做成年人来爱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够好,才会让解雨臣无动于衷。就算家财万贯,机灵古怪又漂亮能干,她也会感慨,也许是不够丰满。

霍仙姑的死,是这条尴尬平衡线上的一个爆点。解雨臣当然也想过要好好保护她,霍仙姑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总要留条后路吧?才会和这个年轻人达成共识。但他不得不让霍秀秀自己去面对风雨。解雨臣并不能代替她,因为他没有资格决定霍秀秀成为什么样的人。像我在写《不还》的时候写的那句,解雨臣总是担心自己说得太多,又担心自己说得太少。在感情上他唯一可做的就是容忍霍秀秀的发泄——所以她不在清醒后回拨电话这件事,他平静且坦然地接受了。

至于我们的秀秀,善良的秀秀。她不是纯粹的善人,今后长大了也一样。但即便她下定决心要去责怪些什么,要把自己所有情感的阀门关起来,才能找到一个目标,找到力量继续前行,她也在不得不在埋怨吴邪和解雨臣的同时埋怨自己。埋怨自己不够坚定,也埋怨自己太过迁怒,同时还要考虑她不得不维持的平静,是否属于对亲情的一种背叛。

他们都吃太过聪明又太过细腻的苦。

所以花秀,在我看来,这是一对不存在吃醋和出轨这种喜闻乐见梗的情侣。他们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自己。然后在结尾,我写了我最喜欢的他们的一种状态——徐磊曾经说,他没有把秀秀写死是因为小花太苦了——显然他那时候还并不致力于故意营销CP。霍秀秀是不是非常依赖小花呢?那肯定。但正因为她的存在,解雨臣必须开始考虑自己。他帮助吴邪,甚至承担解家,并参与到十年之局为九门解决后顾之忧,基本上可以算没有为自己想过。他有一个很大的格局,而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希望秀秀能够让他多想想自己,我总觉得这样他能活得长些。

然后讲回霍秀秀个人吧。因为解雨臣是一个相对来说更加浓墨重彩的角色,而秀秀,我时常觉得她过于可惜。在整个盗笔世界的女性角色里,霍秀秀的后续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一个。我爱阿宁,她身上有对梦想和事业飞蛾扑火的壮丽。也很喜欢白玛,所以我在《不还》里写她在无人处隐没的爱。甚至哑姐,短短几句话的交待,也有着精彩而独立的人生。以及汪小媛,她在沙海剧里的形象真是神来之笔。

但霍秀秀,唯独秀秀。我见过本传里的她,再到沙海里和她重逢,甚至怀疑她被掉包了。十年后的霍秀秀,成为了九门里最为柔弱,甚至连色厉内荏的霍有雪都不如的那一个。乃至于在本应该多次司空见惯的火拼局面里没有一丝经验可言,下斗时变成了无负伤情况下需要搀扶的人——那可是像小龙女一样睡绳子的霍秀秀啊(我绝不相信仙姑会让自己的继承人不学霍家功夫)。

所以我写了这篇,可能是想要写我心目中的霍秀秀。其实我的初衷只是想写个段子,最多有个上中下就了不得了。看完小终极的那天,我幻想结尾的那些日子里她沉默地在霍家老宅的长廊中穿行,站在阴影中看那些人送来悼念的花圈,演一出又一出并不真切的哭戏,自己手里握着一个无法光明正大打出去的号码——本身只想写这一段的,放到正文里反而消解了这个初衷镜头本应具有的美丽。还是笔力不够,到后来演变成这么多废话并逐渐越来越煽情……对不起。

解雨臣,我真的很怕写解雨臣——我很专注写霍秀秀,因为盗笔留给这个女孩太多的空白和不合情理,而我不喜欢。我不太敢写解雨臣,他虽然称不上是一个空白的角色,可我很难拿捏他的性格。当作者在逐步立起一个人设的时候,他其实也在逐渐地拉进读者和角色之间的距离感,于是我们甚至开始能猜测张起灵在想什么,但却很难猜测解雨臣在想什么。不得不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智商跟不上(sad)。我很怕有些话是他出于性格不会说的,或者出于智商而不必说的,但又怕如果不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始终觉得写聪明人谈恋爱是很艰难的。因为读者和写手还没有完全搞明白的时候,他们的交流就已经完成了。可能是眼神,可能是默契,可能是“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之类的游戏。希望以后能做得更好吧。

文里有一些细节,其实大部分都已经为了便于理解写得很明面了。拖把的短信,小北的鹦鹉,赵鸿宝对面关了门的铺子,其实都可以放在那里不必再提。但网文,尤其是短篇同人,是个很第一眼印象的存在,很少有人翻来覆去地读,所以再三考虑后还是写明白了。没有提及的,比如说雏菊的花语有“深藏心底的爱”,会被拿来送给暗恋的人。Dupont这个牌子的打火机机盖内有一个金属块,可以像钢琴一样调节开盖的声音频率,我觉得解雨臣这种对音乐在意的人应该会喜欢。以及拖把的外带豆浆,第一次是热的,第二次是冰的——很明显作为看着霍秀秀长大的人,解雨臣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生理期。

至于最后一章出现的两个新人物。张笑笑接的是另一个系列,《不还》。还没有名字的新NPC,宝胜酒会上的那个女人,她的人设是一个隐秘地带着重病的独生子在道上摸爬滚打的母亲,出场是因为陈家想用美□□惑解雨臣。但她与陈家也只是契约关系。在霍秀秀展示出自己的情报搜集结果后,她马上意识到了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陈家并没有如约保密她的生活,一种是霍秀秀的能力远远超过北京陈家,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必再继续执行合同,所以她立刻站起身就走了——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求饶没有用,死撑也没有用,最好是保持礼貌,当下止损。因此霍秀秀对她很感兴趣,她的下一步行动可能是把这个女人收入霍家——这个隐藏人设,有机会的话,也许会在新故事里会写吧(也可能根本没有新故事,笑死)。

对了,芬兰机票这件事,是可能以后会写花秀在那边追极光的小段子或者番外之类,顺便呼应前面秀秀说等一切结束要出国玩。很多事情她不说,但解雨臣也会做。倒不一定是猜到了,只是比较有默契。(解雨臣:谁不想出国玩。)

阅读愉快,感谢你们。

有机会的话,下个故事见。但这个故事的相遇,也已经足够动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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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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