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 年 西藏墨脱 「序」
吴邪站在邮局柜台前端详那幅画。
画上画着两个藏族打扮的男女,但细看之下,他们没有藏族的长相特征,反而都肤色白皙。尤其是那个女人,皮肤近乎与画中背景肆虐的风雪融为一体,吴邪甚至有瞬间以为,画师在画下这个女人的时候偷懒,没有为她上色。
更奇怪的是,女人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长至胸下的珠子项链。吴邪起初将它认成藏族女性常见的首饰,但紧接着就发现,那似乎是清朝的朝珠。
吴邪能认出那是朝珠,并不只是因为自己靠贩卖古董为生,而是他认识的人里,就有一个朝珠不离身的家伙,她的那串,与画上的一模一样。除了她以外,不会有人在非重要场合戴着这种名贵东西到处乱跑,甚至跑到雪山里来。
但他目前疑惑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这两个人,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墨脱的这幅画里?
他看着一身藏服的男女在风雪中遥遥相望,男人神色淡漠,黑玉般的眸子无悲无喜,女人却满脸空空落落,好似知道他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
苦情剧一样的画面,主角却是他无比熟悉的两人,吴邪猛地打了个哆嗦,把浑身的鸡皮疙瘩抖落在地。
...
吴邪盯着老喇嘛卧室里昏昏暗暗的一炉炭火出神。
他是认识那两个人的。
已经过去将近七天,在七天前,他被带到这座雪山中的喇嘛庙,听这儿的老喇嘛讲述画中男人过去的经历。
男人出现在这里,情有可原。问题在于那个女人。
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甚至和男人同框被画下来呢?
邮局柜台的那副技巧拙劣的是临摹画,原作则挂在这间屋里堆叠的经卷最上方,比临摹画的技艺精湛得多。哪怕整间屋子只有一炉炭火照亮,但吴邪仍能看清画面的细腻笔触,以及男女的面部轮廓。
“那个女人?”老喇嘛的目光随着吴邪的指尖看去,停留在画上,“她在庙里待的时间,跟男人相比,就要长得多了。”
老喇嘛说完这句话,又看向遮住窗户的那面毛毡,星星点点的天光从上面蛀空的小洞透出来,吴邪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其上,发现毛毡的纹样绣得真是十分难看。
“我没有见过她,只知道这间屋子,是她当时居住过的,而这面毛毡,也是她亲手做的。”
吴邪默然,真的好丑。
“那位贵客,在将自己所有记忆讲述与我听的时候,提到了她。我根据故事的结尾,画下了这幅画。”
吴邪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画上,距离并不十分遥远的两人,被南迦巴瓦肆虐的风雪裹挟,残阳没入背后的卡尔仁次雪山,澄金色余晖透着难以言明的孤寂。
老喇嘛的目光久久停留,眼神似乎是怀念,又似是回到1960年的冬天,张起灵那晚与他讲述的,名字叫做“朝珠”的女人。
......
西藏未解放前,这片贫瘠的高原上充斥着落后与愚昧,很多血腥习俗还未被废除。而墨脱这座喇嘛庙,不知道是地处偏远,还是什么神秘的未知缘故,并没有沾染上那些惨为人道的习俗,仅保留着对神明绝对的信仰。
当时,庙中大喇嘛的座下弟子叫做德仁。他记得那是个傍晚,南迦巴瓦峰久违地拨开云雾露出真容,是一整年来的第一次,庙里的喇嘛们都出了庭院,遥望远处的神山。
在澄澈的天际,他们看见积雪覆盖的南迦巴瓦,在真容显现之后,缓慢地从山尖到山脊,一寸寸日落金山。
这是非常好的征兆,见到这一幕的喇嘛们都很高兴,纷纷朝那日落金山跪拜祈福。
就是这样的福泽征兆,最德高望重的大喇嘛却毫不意外,像是知道今天必然有这样一场日落金山似的,朝庙外走去。
不久之后便落起雪来,喇嘛寺的大门外,漫天白雪中,德仁看见大喇嘛的身影重新出现,与去时的独自一人不同,带了一群生人回来。
那群生人脚力极快,在松软的积雪中跋涉也丝毫不慢,不消片刻就行至庙前。
为首的少年黑发雪肤,身穿一件宽大的玄色衣袍,脊骨笔直,冬日雪山上的风吹得人衣衫猎猎,他却将怀中衣物裹得妥善,站在风中的样子像极了崖边生长的松柏。
他在庙门前停步,接着大喇嘛以十分尊敬的态度,为他推开那扇薄薄的木门。
德仁那时还奇怪,他是没手吗,怎么开个门也要别人效劳?而德高望重的大喇嘛,居然为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开门?
那少年进了门,没有任何温度与情绪地站在庭院中央,明明一身黑衣,却好像与这院中的雪没什么分别。
他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解开,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还有个容貌稚嫩的少女蜷缩在他怀中,肤色苍白得不似常人,双眸紧闭,呼吸微弱。
在他们身后,又是几个黑衣男子,合力抬着一副棺材进来。
大喇嘛将德仁召来,让他从少年怀中接过这个女孩,她的体重非常轻,对常年修行的德仁来说几乎没什么分量。
他得以近距离观察少年,发现少年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奇长,而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一片寂静,哪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少年又从怀中取出一串长长的珠链戴在女孩颈间,将末端那颗赤色月光石摆正,神色仍是淡漠,指尖的动作却不易察觉地透着些珍重。
月光石触碰到胸口的瞬间,女孩苍白的皮肤逐渐有了血色,呼吸绵长起来。
“将她放到最高层的那间屋子里去,”大喇嘛对德仁说,“再去山下雇几个妇女照料她。”
德仁自是奉命行事,他飞快将女孩安置好便下楼,途径那几个黑衣男子时,敏锐地察觉有股寒气从棺材缝里直往外冒,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
他无暇顾及,一刻不停地朝山下行去。等带着几名妇女再回来时,突然造访的生人们已经不在了,就连棺材也无影无踪。
民国七年,一群神秘来客光临,匆匆来过又匆匆离去,只有个同样神秘的女孩被遗留在这,遗留在喇嘛庙,遗留在墨脱的南迦巴瓦,一留就是整整十五年。
......
“梅朵拉姆跑了!!!”
藏历十一月,大雪封山。
半山腰的吉拉寺全员出动,佛门重地的静谧被兀然打破。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
朝珠在天寒地冻之中笑得咳嗽。
她裹着外衣跌跌撞撞地小跑,脚陷在厚厚的积雪中,每拔出来一次就要使出全身力气,却仍乐此不疲。
“快把喇嘛们都叫来,拉姆好像跑到庙外去了,天呐,还下着雪呢!”
“格桑,格桑哪里去了,怎么没看好梅朵拉姆?”
隐约能听见身后的寺庙闹翻了天,呼喊声此起彼伏,她头都不回,卯足了劲往前跑,越跑越觉得好笑,越好笑越想咳嗽。腿就这么一软,整个人面朝大地栽进了雪里。
前来寻找的人员兵分几路,其中一支小队朝她躺倒的位置靠近。
越来越近,几乎能听见轻微的踩雪声,格桑焦急的小脸被朝珠看得一清二楚。
“早知道就不该听拉姆的指示去找那什么话本,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呜呜呜...”
“你们说梅朵拉姆会不会下山了?”
“那便是最坏的结果,不论如何我们还是沿着山道找一圈,想来拉姆自己是有分寸的......”
谈话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越过沟壕来到她面前,朝珠在这瞬间轻巧地掀起兜帽遮脸,全白的袍子将她与风雪融为一体。
她透过缝隙,妇女们的藏袍裙角擦身而过,与她相隔不过毫厘。
视力真真是极烂。
等她们走远,朝珠忍笑爬起。
她看起来很傻吗?
上师们整日耳提面命,说她这个梅朵拉姆转世是依附雪山而生,出了雪山就会命源枯竭。下山可就死了,她才不下山。此次出逃,只是想逗弄这群庙众,让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好好吃上一番苦头。
“叫你们整日这不让干那不让干,出门不让,吃多了不让,话本子看久了也不让......”
想到这群可恶的家伙心急如焚的样子,朝珠乐不可支。
五年前,她睁开眼睛便是在吉拉寺里。
身边虔诚诵经的上师们见她睁眼,立即痛哭流涕,把记忆全无的她吓了一跳。
吉拉寺的大喇嘛一边哆嗦着胳膊擦眼泪,一边道:“梅朵拉姆!您果然神通广大,在南迦巴瓦日落金山时重回人世。可怜我梅朵拉姆上辈子散尽功德,这一世要受身体羸弱之苦呜呜呜呜......”
朝珠那时左耳进右耳出,决然没想到今后的日子有多无趣。
出房门?可以啊,身边得跟着十来个藏族妇女服侍;下楼?可以啊,再跟十个;在庭院里溜达?万万不可!拉姆的身体怎么可以吹风!!
远近闻名、德高望重的上师们一听她想在庙外走动,立即经也不诵了,全都跪在她床前求她三思,一副她要是出这了个门,他们转头就吊死在佛前的样子。
朝珠这五年过着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早就厌烦至极。今日初雪,她抱着怎么找也得让这些家伙好好急一急的心思,支开身边所有女侍,翻窗跑了出来。
只是这身子实在是羸弱,她气喘吁吁。见身旁正好有颗歪脖子树,干脆拖着虚软的躯体向上爬,整个人趴在树上,闭上眼睛小憩。
再度睁眼时,寻她的庙众已不见身影,只影约听见几声遥远的呼喊。天色擦黑,应该是过了一个多时辰。
望着远处杏仁大小的拉吉寺,朝珠犯难。她可不想大喊一声叫庙众们来接她。可积雪深深,身体康健之人走回去也要累得够呛,更别提她这个病秧子。
她扬着脖子环顾一圈,眼前一亮。
只见白茫茫的天地之间,忽然有道跋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感觉现在小哥bg真的很少....吃不到饭只好抄起锅自己做饭了呃啊啊啊啊!
本文标签:#狗血#失忆梗#美丽的误会kkk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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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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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画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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