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
我飞在半空中,感觉很难受。
心脏如同针扎一般……那曾鼓动我去接近记忆剪影的感觉随着我的不断前进而愈发明显,搅得我心烦意乱,差点从天空中掉下去——这也没办法!我之前才刚学会滞空!现在能直接飞回去简直可以说是骤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程度啊!而且为了避开一般人的视线还飞得很高,不能对我的飞行技术要求太高啊!
呃啊而且还要注意认路……还好日本这地方统共也大不到哪儿去,就算按排除法来跑也总有跑到的一天……唔?怎么感觉毛发有点炸炸的?
欸欸不是吧不要啊这算什么啊——
我几乎垂直地从云层中一个骤降、跌出云朵笼罩的范围,甚至直接变回人形减小总体积。
下一秒,我原本所在的位置就噼啪闪过一道雷电,搞得我狐狸耳朵直挺挺立着,压都压不下来。
差点变成电烤焦狐!
但是天气如此骤变……就没有再认路的必要了。
扩散的阴云与暴雨中心、不详的气息最为浓郁的地方,就是我的目的地。
我落在一栋楼顶部,抬头,瞳孔扩张锚定方向,随后纵身跃起。
雨落下来了。
夏日的雨水,在热腾腾的空气中浇灌而下,仿佛连这水滴本身也变得温热起来,沾湿皮毛、衣襟、眼角与爪牙,落进唇缝里,甚至有幻觉般的、些微的咸腥气息,就更像是……溅满我全身的血。
视野中开始产生分层。
在被越来越大的暴雨蒸腾出的,水汽模糊的、我正踏足于的世界之下,是比笼罩千里的阴云还要灰蒙的、我曾经匍匐过的地方。
……斗兽场。
现在想来,那整套建筑的面积并不大,为了同时避开怪异和除魔师的耳目,甚至可以说斗兽场的本体就只有安倍雅用除魔师的手段强化过的角斗区域而已——还是可以被他随时塞到境界那里藏起来的便携款,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便利道具。
虽然我不知道人类——考虑到能看见怪异这一点是硬性条件,实际上占比更大的居然是身为除魔师的人类——能从这种在我看来都是野蛮而原始的角斗中汲取到什么,但有些怪异确实能从仅仅旁观这一切里取得快/感乃至于力量,所以斗兽场的观众往往人怪混杂,看着看着突然把隔壁宰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参与角斗的对象本身,在角斗下来后也几乎十不存一。
由是,不必在乎观众体验,更不用在乎选手感想,好像确实除了角斗场地本身,与适当招募走投无路的人类、捕捉倒霉怪异以外,只要能再提前几天放出角斗消息和入口信息,就没有别的值得安倍雅操心的了。
当然,考虑到安倍雅最初接手 这件事的目的,观众和放出消息这一环原本也是可以完全省略的,我有端怀疑此人没有去掉这些环节是因为他不想在达成目的前先一步于寒风中饿死,以及……单纯的天性变态。
……嗯,想想也是,不是纯变态的话,为什么会发癫想要复活祂呢。
诚如外曾祖母所说,仅仅只是让祂动起来与复活祂本身相去甚远。
要重新点燃祂阴郁而无可止歇的怒火,让祂再一次被天赐的使命驱动着撕碎目所能及的一切,直至世界或其自身化为灰烬,就需要为祂填入一个核心。
接下来是猜谜时间。
已知一:祂生理学意义上的爹是隐狐,生理学意义上的妈是除魔师家族的。
已知二:百千年前的怪异力量更胜于今朝,除魔师也是如此。
已知三:因为繁衍方式大致遵循哺乳动物基本法,隐狐的发展中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不属于怪异范畴、而属于科学范畴的现象,比如——返祖。
那么提问:那个虽然爹妈都是怪异,却返祖返出了人类——准确来说是除魔师——血脉的近代倒霉隐狐是谁呢?
哈哈!原来是我自己呀!真是好意外呢!
从生理学意义上来说好像确实最适合把我拿去填狐狸骷髅头了呢!
……好恨。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凭什么遭受这一切的是我——想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将爸爸、 安倍雅——除魔师——人类——全都——
我猛然咬穿自己右手的大拇指根,落在下一栋建筑物顶端时一阵踉跄,从边缘跌落下去,砸在水泥地上。
“呼——嘶——呼——”
我侧躺在地,眯着眼,用力地、沉重地喘息。我感觉身体是水泥铸成的,早就被摔碎了,我却还要牵引其中穿梭的细细丝线,慢慢将零散的肢体收拢蜷缩起来,竭力遏制四肢的痉挛抽搐,又一口咬住左手指根。
血沿着嘴角淌下,顷刻混入几乎要使人溺毙于空气中的暴雨里。我拟态的心脏砰砰直跳,胸膛起伏,眼睛的光泽闪烁不定。
……这就是安倍雅对我做的事。
打断骨头、切割皮肉,在与狂暴的怪异、绝望的人类的对峙中消磨理智与感知,清空大脑,再将憎恶逐块砌入。
流淌在我血脉中的力量会回溯其最古老的出处,浓郁的恶意凝聚成实质,就会传入祂的耳中。
“小理”
好吵。
“能帮我实现愿望的是你”
滚开!
“你也觉得很讨厌吧?”
闭——
“怪异和人类,明明哪一方都不在乎,为什么却要谨小慎微地为了活着而维护某一方呢”
——
——闭嘴吧。
“小理”
“小理”
“小理、小理、小理小理小理——”
不要那么喊我!住口啊!住口!!我……哎、哎我操好痛噢!
在不受神智控制的抽动中,我本来就蜷缩在胸口的膝盖一个猛提撞在了自己下巴上,而我嘴里还叼着自己的手,本来都要因为我张嘴骂人而松开了,被膝盖这么一撞我简直听到牙齿切上指骨的清脆声响——是幻听吧!是幻听对吧!我不想在这种时候掉一根手指头啊!
我大惊失色地把手从嘴里掏出来,颤巍巍地捧着端详片刻。
确认手指头还活着后我松一口气,把自己拾掇拾掇从地上拎起来,软着腿扶墙继续往前走。
知道有某件事情即将发生的预感,在最开始确实可以完全用来压制我体内憎恶的那一部分,然而随着我离目标越来越近,预感也逐渐变得狂躁起来。两种情绪之间的界限摇摇欲坠,不知道是谁最先向另一侧蔓延,祂的愤怨如黑色的雾气,悄无声息地要染透我头脑中的一切。
力量使用过度了……早说了我根本没有掌握祂的力量……刚刚飞过来靠的全是我自己……可见这世上怪异还是要自力更生,想走捷径是没有半分好果子吃的,虽然这个捷径也根本不是我本人想走的……所以我才不想想起来这些事情,如果不是隐狐里面有人和安倍雅那一方勾结、我生理学意义上的亲爹居然敢出卖我——哈,我要剥了它们的皮——啊啊啊够了!
不要再想了!
想想别的……想想,更重要的事情。
我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缓口气,将手从围墙上拿下来。
怪异的血顷刻消融在雨中。
我再次拖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崩塌的双腿奔跑起来。
源夫人。
我默念着。
源夫人。
在我被困在斗兽场的苦痛中,打破了除魔师的结界,出现在我面前的源夫人。
……虽然最开始来救我的原因之一完全是认错了,以为我是普通的人类。
而且后来真的兢兢业业把我捞出去、没有把我片成狐狸刺身,根本原因也是我妈和她做了交易。
斗兽场事件在源夫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进展到末尾 ,我的身体中展开与祂连接的通道。在那起事件中,源夫人作为镇压祂的主力,完成的几乎可说是再次将祂杀死的伟业,也因此大幅度地损耗了自己身体。
那时,替即将自内而外衰竭、堕入死亡的境界中的源夫人画下界限,将她从那噬人的黑暗里暂时拉出的,是本就出生于境界中的强大怪异——我的母亲,薄叶魅罗。
除魔世家出了安倍雅这样的倒霉东西,本身就会涉及内部势力变动,而且斗兽场必然也暗中滋养壮大了不少怪异和怎么看都不算正派人士的各类势力。这种关键时刻,能够镇压祂的老牌除魔师如果再跟着去世,情况只会变得更为艰难。
但是、但是。
但是没有办法啊!
我在世界的血色里最先看到的,不属于这片黑暗的、闪闪发光的存在是源夫人,将她锚定成斗兽场环境中的“安全”这一概念本身也无可厚非吧!亲妈亲姐就都靠后忍一下啦!人家好歹也算是挡在我和斗兽场、以及因此衍生出的若干后遗症中间了呢!
所以我要去找她。
——海潮扑上来了。祂说。生死之间的界限早就在飞速消融,你知道原因。
我加快步子,弯倾身体。
——是因为你。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你。祂向我低语。
耳朵和狐尾探出,我缩紧骨骼,想要变成更方便奔跑的四足姿势。
——有多少人类和怪异因你而死,你心知肚明。你只要存在着,就……
在几乎令我的心脏逃出胸膛、先一步飞向源家的强烈急迫里,我的双手已经触及地面,却在短暂的怔愣后,迅速直起腰、收起耳朵和尾巴做出了一副血统纯正的人类摸样。
这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反应,就如对源夫人的亲近一样,是由别的力量偷偷摸摸镌刻入身体的条件反射。
下一秒,我知道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并且猛然停下脚步。
仿佛要将天与地缝为一体的、将我的眼睛也死死缝合的雨幕里,远远的、长长的道路的另一头,我仿佛永远也走不过去了的那边,出现了源辉的身影。
他提着刀,浑身淌水,向我抬起头。
那双漂亮的、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阴沉到几近墨色,冰冷得让我感觉,仿佛再也不会有看到它原本样子的那一天了。
虽然莫名其妙地展开(瞎写)到现在,不过源辉对薄叶理的好感条一直是——0。
准确来说是灰色的,因为被锁死了嘛,正处于不可攻略状态里。
那么解锁方法是——
薄叶理:……欸,真的假的,我对上源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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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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