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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纳西索斯

芙洛拉在匆忙之间回头瞥了一眼——

上帝啊,那可真是个妙人儿啊!

正如对方的称号:摄影师,对方仿佛是从黑白照片中走出来的人,只能从他的身上看出黑白灰三色;当然,他的一只眼睛是莹莹的幽蓝色,随着眨眼的动作,眼眶中那高纯度的深蓝色液体缓慢地流动;另一只眼睛却是纯白色,空洞又惘然。

……唔,监管者中有眼白的确实很少见。

像是被撕毁的相片,他的半张脸上是一丝丝开裂的纹路,诡异又有些残缺美:能神奇地同步感受到这样的美感,自己真是无药可救了。

芙洛拉不甚熟悉地在这一片墓地区中晃荡,心跳声依旧震耳欲聋。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她几乎下意识配上些高燃bgm,不禁哑然:她居然还有闲心想那些令人发笑的事情。

所以不得不说,芙洛拉的心态实在是稳得吓人。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摄影师那擦面而过的一刀,刀风卷走了她的一缕金发。

心跳声愈发响亮,芙洛拉明白这一刀是躲不过去了。

轻飘飘的刀气劈在背后,芙洛拉被骤然的剧烈疼痛激的,几乎要落下泪来——这真是位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假绅士!

幸亏牵制监管者的时间已经到了15秒,被动技能被触发。缪斯女神降下神赐,诗人的身边由一层浅金色的薄膜庇护。

芙洛拉松了口气。能护着自己六秒也好,至少在这六秒之间她也能做许多事了。

诗人没有任何一个主动性的技能。想要在摄影师手下存活,她必须要熟悉地图。

……不过,即使摄影师年老体弱,但监管者必然有些体力加成,他怎么走得这么慢?

芙洛拉恍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功劳。

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块块浅紫色的印记,看上去美好,实则是诱/导人们走向黑暗的罪魁祸首。

——污浊的圣言:据说诗人后期作品的风格癫狂混乱的原因,是堕入疯狂。诗人走过的地方,会留下一串紫色的印记,持续时间30秒。在场求生者和监管者(包括诗人自己)经过诗人留下的印记后,将会思绪混乱,交互速度和移动速度将会减缓15%。

芙洛拉:“……”

她觉得这样的技能似乎和某位监管者有些相像——在庄园主塞给她的那本情报手册中就有提到。只是内容过多,芙洛拉看了就头大,至今对所有监管者的技能皆只有个浅薄的印象。

……芙洛拉想起来了,是渔女格蕾丝。对她的影响深刻的原因甚是简单:格蕾丝容貌十分美丽,即使已经异化为怪物,也是如此。一头墨色秀发,苍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忧郁伤愁的眼神,那实在是芙洛拉怎么样都无法忘怀的绝世美人。

然而玛尔塔眼看她对这位漂亮姑娘心生憧憬,怕她在对局中遇到美人会走不动路,残酷地向她揭露了渔女的技能,于是她从此对这位漂亮姐姐敬而远之。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至少在印记的模样这一点上,她和格蕾丝有些雷同。

冥冥中,芙洛拉发现了时间的那一瞬的停滞。她茫然地抬起头,向后望去——这下是真的看到了监管者的面容。

摄影师站在原地,姿态悠闲,丝毫看不出是被强/制地被规则限制在原地的模样。青年模样的监管者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审视的目光让芙洛拉更僵硬了。

芙洛拉忽然感受到了某个可怕存在的降临。

一片柔和金色的光芒后,神明降临了。明明眼前的缪斯女神有着动人心魄的美貌,芙洛拉却完全欣赏不起来——那样恐怖的威压!

缪斯女神的身体和庇护她的力量颜色近似——将近透明的浅金。

她的面上是温柔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在芙洛拉的额头上轻轻一触,轻声细语地念了一段芙洛拉听不懂的语言——一股温暖的力量深入芙洛拉的体内,愈合了后背的可怕刀疤。

她最后说的话,芙洛拉却是听懂了:“祝你好运,我亲爱的好孩子。”

孩子?芙洛拉的思绪漂移了一瞬。这位缪斯女神的样貌确实与自己有些相像——都是金发的女性。

但怎么想,她都不可能是神明的子嗣吧?更何况在庄园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希腊神话体系的人物。

她往深了去回忆希腊神话,却再也想不出什么,只知道一些泛泛的名字:宙斯,阿波罗,阿尔忒弥斯——其他一概不知。

这一分神,倒是让摄影师得逞了。

在她思绪游离着翻过窗后——说是窗,其实只是个墙壁上的空档罢了——眼前掠过一片莹蓝色的光芒,待她回过神来,已经被系在了气球上。

芙洛拉试探着挣扎了几下,那如同蛙泳的姿势让她有些难堪,但这可是生死攸关,她也不顾矜持,在内心祈祷着自己的位置最好离椅子远一些,一边疯狂挣扎。

偏生摄影师还慢条斯理地开口:“缪斯女神的宠儿?”

声音很好听,是法国贵族常常使用的腔调。但他的语气令人感觉分外不适。

芙洛拉心觉他是在幸灾乐祸。

她蹙眉,客观地回答:“我不否认缪斯女神对我的垂青。”

……尽管芙洛拉也不知道缪斯女神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垂青她。

摄影师把芙洛拉安置在狂欢之椅上,熟练地用绳子把她捆好。

绳子很结实,勒的也紧,在白皙的皮肤上印出一条条鲜明的红痕。

芙洛拉抬眸瞥了摄影师一眼,没有半分求人帮忙松绳子的心思——这点痛楚她还能忍。

不过幸好梅斯默夫妇和奈尔小姐都已经恢复了满状态,梅斯默女士发来了“压满救!”的电报;芙洛拉也隐隐窥见了薇拉金黄色的轮廓正在向着她的方向而来。

摄影师依旧在喋喋不休:“若是知道了这一切,想来弗雷德里克要妒忌不已吧?”

弗雷德里克?——“作曲家”,由于创作灵感缺失而沦为上层的交际花。

芙洛拉:“……”

芙洛拉听了这话隐隐有个猜测——这人不会是在挑拨离间吧?

她无语地摇头,随便想了句话来恶心这位闲得发慌的监管者:“其实,我突然想起来,弗雷德里克似乎是法国人而且白头发——您也是如此,那么作曲家先生是不是您的求生者人格呢?”

银发青年的周身骤然爆发出强烈的杀意,这股可怕的杀意很快就被他收敛。

他的语气淡然得宛如他眼睛中那片垣古不变的平静的冰湖:“小姐可真说了个很有意思的笑话呢——您可要记住了,我的名字是约瑟夫·德拉索恩斯。”

他笑着补充了一句:“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知晓我的名谓的哦,请珍惜这个机会,克劳德小姐。”

芙洛拉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约瑟夫报出了自己的名姓,而是她用余光看见那越来越近的金黄色轮廓。

同时,密码机被打开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又一台机子被成功破译,埃米尔发来了“压好机子了!”的讯息。

芙洛拉漫不经心,不轻不重地刺了一句:“哦,那您的姓氏可真是珍贵,我这等小小贱民属实不配聆听您高贵的圣音。”

她已经看到了薇拉的影子。

约瑟夫也收敛了笑容,语气淡淡,“很有自知之明。”

芙洛拉简直要给气笑了——还蹬鼻子上脸是吧?

奈尔小姐似乎试图从墙壁背后绕过来,芙洛拉紧紧地盯着她的位置,恍然察觉约瑟夫竟然也沉默下来,不再阴阳怪气,反倒让她有些微妙的不适应。

仿佛是狩猎前一刻不动声色的博弈,下一秒,异变横生。

在奈尔小姐从背后出来,失去墙壁遮掩的那一刻——

芙洛拉甚至看不清约瑟夫的动作,只听见破空声,幽蓝色恍若鬼火的剑光一闪,英国贵族小姐喷涌而出的血四处喷溅,还有几滴暗红色的血液落在少女线条优美、光果苍白的小臂上。

不知为何,暗沉的血色令她有些心悸——明明看到自己的血液时,并无不适之感。

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薇拉的神色依旧镇定自若,手下动作不停,趁着约瑟夫还在优雅擦拭着刀面上沾染的血迹,疾速解开绳子,动作迅捷灵敏,相比是练习多次。

“往大门附近走!”她咬咬牙,嘱咐芙洛拉。

方才由于她的失误,浪费了整整一瓶忘忧之香,记忆也回溯到了那个时间点,由于对情况还没了解透彻,她站在原地呆愣了顷刻,谁知监管者在这时已经赶上来。

她只好牺牲自己,让芙洛拉先走。

薇拉自认自己的经验比芙洛拉丰富,遛一位长处在控场能力的监管当是较为容易的。

谁知这人的剑法精湛,攻击角度刁钻,近战能力不比红蝶差。

用完了第二瓶香水,这次倒是派上用场,然而这仅仅延长了5秒时间,最终的倒地结局不可避免。

但幸好梅斯默夫妇已经压好机子,看状态栏,小新人芙洛拉也已经被治疗完毕,薇拉想着干脆舍弃自己去换去其他三人的胜利——反正自定义模式是没有任何惩罚的——于是干脆利落地伸头挨了一刀。

谁知,在电闸响起的那一瞬间,红黑混杂的光芒一闪,薇拉瞠目结舌地看着对方消失在原地,赶忙发出信号:“监管者转移目标,注意隐蔽!”

令她更惊诧的事情发生了:离她位置最近的那扇门前,金发紫眸的少女笑意轻松地看着她,“我就知道他会在最后时刻放弃你,去抓梅斯默夫妇。”

薇拉也不是什么蠢货,仔细思考后便领会了芙洛拉的意思,“你预料到了这一点——你觉得他会在大门把他们一网打尽?”

“是的,”诗人点点头,“不过我技能都没用够呢……”她看上去还颇为遗憾。

这下她总算有了点同龄女孩的活力了,平日见她都是副多愁善感、泫然欲泣的忧郁模样,现在这样活跃,大概是因为猜测被证实,颇感愉快。

“那梅斯默夫妇……”

“一个守在地窖口,一个往我们的方向跑来了。”芙洛拉这时健谈很多,说着指向心口,“愈发剧烈的心跳声——摄影师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

“那先走吧”薇拉有点惶惶不安,心里直犯嘀咕——诗人怎么还一副蠢蠢欲动还想继续玩下去的样子?她不怕监管者恼羞成怒报复她吗?

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犯了常理性的错误:监管者哪能和普通人类相提并论?

薇拉看诗人的神色又变得哀伤,这时的她有种我见犹怜的奇异魅力——这时的魅力并不特定针对男女,换而言之即是男女通杀。

她心下好笑,小心翼翼地拉住芙洛拉的手,少女的手掌柔软娇嫩,只有虎口处有些令人心疼的笔茧。

“走吗?”

这时,芙洛拉才堪堪回过神,脱离了那不在状态的样子。

她微微颔首,趁着薇拉不注意,在踏出庄园的前一刻,回头看了眼。

银发青年的整张脸都埋没在阴影里,唯独那双幽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芙洛拉的视线,他微微一笑——

下,次,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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