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加上自己总共只有四个人的训练室，周琅一嗓子喊出了面对四十个人的慷慨激昂，而与他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吕星壑只讷讷地应了一声，手里拿着这张轻飘飘的纸，感觉心情有些郁闷。
进MLT联赛的四年，他还一次都没有正经直播过。最早在FAR的时候，赛区还没兴起直播这个风头，后来去了NYT，他不管当首发还是替补，都是存在感为零的那一个，俱乐部虽然也给他弄了一个官方的直播间，但每次开播，观看的活人不超过十个，一点热度没有，管理层也懒得上心，对吕星壑来说倒是如蒙大赦。
可PZE这几个队员却不一样。他们的直播切片，吕星壑这个不怎么玩论坛的人，之前都刷到过，热度非常可观。大概因为关系特别亲近，几个人几乎从来都是一起开播的，过程当中还要互相串门、插科打诨、联机玩智障小游戏什么的，总之不管播多长时间，训练室里始终欢快热闹。
这样的玩乐场合，吕星壑似乎从小到大都只有旁观的份。他不是那种擅长融入人群的人，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大家直播表演他孤僻背景板的一生……那场面光是想想，他已经开始替自己尴尬了。
他这边还没多话，闻桥却已经一把抓过他的胳膊，举到了周琅眼前：“不播不播，大吕今天手疼，打不了rank。”
周琅瞟了一眼那手臂上新粘的肌肉贴，就习以为常地移开视线，开始了今日份劝播：“今天休假嘛，直播也不用打rank了，玩点娱乐模式不伤手——或者你们那些降智小游戏，一起玩一玩，怎么都行。”
这话一出口，训练室里立刻哀鸣一片。
这反应倒是让吕星壑有点意外。以前看他们玩那么开心，还以为大家都挺喜欢直播的。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大吕开直播还能做rank以外的事？只有圣殿传说是他的舒适区好吧……”应睿洋老神在在地给室友当嘴替。
周琅扶额：“不想播别拿Gazer当挡箭牌行不？这个月每人还欠三十多小时呢，后面赛程那么紧，再拖下去什么时候能完成啊……”
“那大不了不播了呗。欠得多，还得多；还得多，欠得少。四舍五入欠得多，欠得少。”应睿洋这会儿脑子倒是灵光，歪理一套一套的。
“你们行行好，到时候合同完不成，队里的钱全赔违约金了，拿什么给你们发工资哦……”周琅劝说不成，干脆开始躺平卖惨。
“你这是耍无赖啊。”闻桥苦笑。
春夏两个赛季的积分定位赛，输赢的保质期都很短，不管一场胜利怎样得来不易，留给队伍放松庆祝的时间，最多也就只有赛后这一天一夜，紧跟着，队伍就得马不停蹄开始准备下一场、下下场——谁又愿意在这无比宝贵的休息时间里“加班”营业呢？
周琅心里理解他们，却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事实，只能刻意摆出不由分说的语气，定论道：
“反正，今天直播这事没办法，而且都要开头开麦。你们就当是……就当是跟粉丝联络下感情吧——等方乐和less回来也互相转告一下。”
“欸还有小丁呢，小丁怎么不播？”知道偷懒无望，应睿洋当场改了个思路，试图拉人下水。
“丁冉直播还归二队管呢，再说了，你播你的，跟他播不播有什么关系？”
“那不行，到时候我们五个全在坐牢，就他在自由玩耍，我们心理会不平衡的。”
“没关系，他今天回二队了——”
闻桥漫不经心地听着应睿洋跟周琅扯皮，视线不觉飘到了吕星壑身上。那张表情不怎么丰富的脸上，正露出某种混杂着愁苦和视死如归的奇妙神情，仿佛他手里拿着的那张便签，写的不是直播间登录地址，而是什么死亡判决书。
这表情放在吕星壑脸上，实在太新鲜了，闻桥忍不住多观赏了一会儿，才凑近过去悄声安慰：“放松点，到时候我来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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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首播的事，难得的休假日，田宜珂还是专门跑到基地来了。
在这件事上，公司也一如既往地独断专行，此前给吕星壑的合同里，虽然的确有直播的条款，但高层的人起初都觉得，这个无名小卒没什么商业价值，甚至没提前在直播平台给他注册认证，更不要说专门和他谈直播待遇了。
这下倒又是另一副嘴脸了，比赛热度头天起，第二天就把官方直播间都备好，不用想也知道，公司这是直接签了模板合同，没打算在直播平台替吕星壑多争取一点权益。
这样的事大大小小，发生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田宜珂人微言轻，除了服从也做不了其他，甚至人还没赶到基地，已经在远程指挥着宣传组做海报发微博了。
她来之前，剩下的几位还抱着点侥幸心理，在那跟周琅讨价还价，一会儿说要练新战术不好开直播，一会儿说同时播会分走Gazer首播的热度，把能找的理由都找了，结果等田宜珂一出现，大家就集体哑火了，知道她一来监工，今天的直播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掉，只好集体躺平认命，一群人蔫不拉几地瘫在训练室里。
闻桥杵着脑袋，窝在小毯子里看同桌折腾着装设备，田宜珂在一旁帮忙。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奇怪地咦了一声，问：“大吕直播合同另外签了吗？”
闻桥在这群少年里最是敏锐，也最清醒现实的，田宜珂心里原本就不是滋味，现在他这样轻描淡写一问，居然有点儿不敢直视闻桥的眼睛，只能假装调试摄像头，目光定定地盯着吕星壑屏幕：“没，就大合同里那些条款。”
她说得含混，其中的意思闻桥却听懂了。他意味不明地顿了片刻，才“哦”了一声，没作评价。
两人之间打哑谜似的谈话，吕星壑显然没理解，向闻桥投去询问的眼神，对方微眯着眼睛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惑，只说：“多大点事，别一副天要塌的样子啦，大家一起播，咻地一下就播完了——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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