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澡正是掌灯的时候，闹这么一通，心里有些烦躁。我坐在卧房内，大开着门，看院子里恒久不变的月光，如溪水一样空明。
山形架上九盏烛台，只间隔点亮了两盏，这几天忙碌充实，我睡得早，她们已摸清我的生活习惯。
烛光昏黄不燥眼，我坐着发呆，无意识盯着脚边，木桶撤下后在原地留下一圈水印，印子的那头是月色，里头是黄黄的烛光，两种色调角斗缠绕，像我内心来去倾轧的念想。
正空落落吹着风，忽然听到一声含混不清的“沧海——”，我吓得魂飞天外。
抬头一看，门外人影长长，衣摆顺着门框吹拂进来，不是巫行云还能是谁？
她歪倒在房门上，双颊酡红，左手虚虚扶握着，整个人软得像要滑倒在地，我刚站起身，要说些什么，见状身体倒先一步有了动作，才堪堪上前，这人便似蓄谋已久般倒了过来。
冷香盈袖，温香软玉，回过神来，我已牢牢将她揽在怀里。她的腰柔韧且纤细，略一侧头，脸颊正好贴在我颈边，她抬头望着我，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动。
我不敢细看，只盯着她额上一朵梅花，摇曳之间，自觉已是极为难堪的境地。
“巫行云，你喝醉了——”
我蹴然后退，想把她放到椅上，只是她不愿罢手，依旧将我挽着。
于是这么一动作，身体便贴得更紧，挣扎间，两团软肉在胸前碾过，我一惊，似乎能感觉到屏风一般的皮肤之下，她热烈搏动的心脏，一下一下，砰砰逼迫到我胸腔。
逼迫我必须承认，我对她束手就擒。
“巫行云，我不是...”
“沧海，沧海，你不要走。”
她眨了一下眼，皱着眉，恍惚恢复几分理智，又似乎只是透过如今的我看向一个更为凝实的幻境。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忘记了，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紧，我会让你想起来...沧海，你是沧海，我不会认错。”
别再喊了——
我死死抿着唇，克制自己将她推落一旁的冲动。
就算我姓李名沧海，不知何故降落到灵鹫宫，不知何故借尸还魂，见到你还对你有些好感，那也不代表我就要做你师妹的代替品——
难道我过往人生全是虚假？
难道、难道只因为换了一副身体，我从此就要换一个身份这样过活...
算了。
巫行云是个醉鬼，跟醉鬼没有道理可讲，何况她救我一命，这段时间的收留照料也是托了她的福，本不该与她计较。
我艰难合拢了门，带着她一路绕过桌椅来到床上，这中间几番争斗，握着她的手腕暗暗使劲，好歹把人扒拉下来。
只是白嫩的肌肤上不免留下两条红痕。
我有些心虚，又想着情势所迫，当然只能如此，视线匆匆掠过，把人用被单包住，往里一团。
醉鬼终于安静了，半睁着眼靠在床头，迷迷糊糊望着我。
“好了，天这么晚”，我顿感轻松，拍拍被单，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对她解释道：“...反正都是女人，我也懒得出去，就放你在这睡一晚吧。”
她一张脸大半埋在被单里，平日一丝不苟的发丝全然乱了，绒绒地贴在面颊上。
到底不忍心看她这样，哪怕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又一副我负心薄幸的样子来闯卧房。
叹气穿越也不挑个地方，起身去旁边常备的温水盆架，拿来一张沾湿的帕子，为她擦脸。
对美人总是要厚待些，擦着擦着，心里那点情绪就消了。
她生得极好，眉弯长阔，眼尾稍垂，眼皮是很温柔的内扇，既有神又不显秾艳，鼻子跟嘴唇都钝钝，其实是有一点稚气的，但只要她醒着，眼神扫过来，一切缺憾就都消失了。
但现下她是昏沉的，视线跟着恍惚，懵懂如孩童，任由我在她脸上动作，理顺她的发丝。
手经过她耳廓时，帕子不经意间滑落，皮肤相触，我的心一抖，指尖也跟着一抖。
似乎惊动了什么，她当即睁开眼，睫毛微微扇动，乌黑的瞳仁映着点点烛光，一瞬不瞬地注视我。
被迷惑了，肯定又是被迷惑了。
脑子里这么念叨，我却鬼使神差收起了那张温温的帕子，无数个纷飞的念头阻止我这样做，它们在我耳边尖叫，挣扎，歇斯底里，可我依然张开手，一秒钟，两秒钟，任由掌心亲密无间地贴在她脸上。
掌纹与皮肤相厮磨，指缝夹着她的耳垂，体温和触感毫无阻碍爬上来，顺着十指一路蔓延到我心头。
影子倏忽一闪，烛火如同浮油，薄薄一层染在我们身上，余光瞟去，我见到墙上有一个人在床榻间低头，而另一个人静静平躺在枕边。
有什么东西在黑夜里悄悄破土而出，令我感到恐慌，我想要收回手，想要慌不择路地逃离。
就在这时，巫行云覆上我的手背，轻轻抬身，一个带着湿乎乎气息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
“小师叔祖，小师叔祖？”
我一惊，撑着的脑袋就是一滑。
“嘶——”
僵了半宿的肌肉动起来，那真叫一个万蚁噬心痛不欲生，我倒吸一口凉气，眉毛拧成一个结。
阿紫从旁边过来给我摊开，捏捏又锤锤，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太上道，我很快眯着眼，酸胀发暖的感觉让我有些犯困。
阿紫一边看着我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开口道：“小师叔祖，我见师叔祖早上从你房间出去，以为你要睡懒觉就没进去，没想到会在书房看见你，你这...是跟师叔祖吵架了？”
“啊，什，不是，我”
我眼睛瞪大，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等等，消息的主角好像是我？
哦，那没事了。
记忆瞬间回笼，想起巫行云昨天晚上乘人之危做的事，一下子什么困意都跑光了。
好你个巫行云，都跟你说了我不是你师妹。
醉鬼就可以乱进人房间？
认错人，认错人就可以偷袭强吻我？
虽然她那么漂亮好像也没吃亏...等等，这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啊！
努力把思想拐回正道。兴许是我的脸色太过精彩，阿紫实在难以解读过来，只能犹豫着舍弃：“您要是身体不适，要不，要不今天就先不练字？但是秘籍还是...”
“不不，没那回事。”
我哀莫大于心死地摇头，把恢复正常的手抽回来：“练吧，一切照常，还是给你看三章。”
“好的好的”，学酥阿紫闻言，肉眼可见地开心，一脸激动往外跑：“那我去拿，多谢小师叔祖！”
“你先等等。”
把人拦住，想了想，我万分艰难、又不得不开口地问：“你师叔祖她...现在，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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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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