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死后的第九百二十四天,同父异母的妹妹在背上逐渐失去呼吸。
已经到极限了…
抱着黑白相框麻木地沿着走廊行进,佐野万次郎感到脑中像是被塞入了一大团棉花,令他无法继续思考。
平日能轻易掀翻一个成年人的腕力在此刻却连一个相框都支撑不了,双手在细细颤抖。
需得把艾玛送到大哥身边才行,不然…艾玛会觉得寂寞的。
佐野万次郎正要拉开纸门,将佐野艾玛的遗照挂在佐野真一郎的遗照边上。
屋内传来一阵声响——“砰!”
佐野万次郎的手一顿,眼前的纸门从另一面被唰一声拉开。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分明是寒流尚未褪去的二月底,突如其来出现的女孩却身着连衣裙,光裸的手臂没有任何防护。
蜜糖色的长发搭在肩上,女孩眼瞳乌黑,雪色的脸颊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逐渐涨红。
那不是羞赧,她细眉皱起渐渐加重呼吸,更似动了气。
艴然举起手扇了过来。
佐野万次郎愣住了,竟结结实实接下这个巴掌。
女孩的手劲不大,但佐野万次郎在她动手偏肩的时候,看见室内掉落在地的相框和香炉。
他找到方才发出响动的是什么了。
相框的玻璃呈蛛网碎痕,佐野真一郎的笑脸被分割成好几块。
“喂……这是你干的吧?”
在女孩推开他要走出门时,佐野万次郎拉住她的手腕,问道。
女孩的手腕很细,比他的体温低好多。
佐野万次郎摸到她手上沾染的香灰,事实不言而喻。
少年黑沉的眼一片死寂,他握紧女孩的手将她一把甩向地面。
不可原谅。
心脏处蔓延出乱麻的黑线,不断扩大吞没,直到遮盖视线。
佐野万次郎无法理解这意味着什么,他几乎是顺从的把沉入水底,把身体的控制权交于另一人。
不明白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只有无比的倦怠席卷而来。
——“mikey!你小子居然骗我们?!”
是谁?
眼前出现了发尾微劵的黑发,熟悉的香皂味。
那人咧开的嘴角露出两颗虎牙。
“场地……?”
场地圭介搂住佐野万次郎的肩膀,对他的反应很是不满,“干嘛搞得像第一次看到一样,之前校园祭你不都见过了?”
“要不是你说要在小葵生日逗她开心,我才不会穿这个…”
“圭介君快离开那,他不是万次郎!”清甜的女声含着浓浓警惕,高声道。
场地圭介才看见这一地的狼藉,他望向拿着一块碎玻璃缩在墙角的轮照葵。
怔怔发声,“啊?”
“小葵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还有真哥的照片,怎么回事?”场地圭介提着裙摆,僵硬地绕开地上的碎片和炉灰。
轮照葵摔到地上时一只手正好按在佐野真一郎的脸上,手心扎进几片碎玻璃,正汩汩流着血。
她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揪住场地圭介背后的蝴蝶结,藏到他身后。
“你在说什么啊小葵,手上的伤要赶紧处理才行,这是和mikey吵架了吗?”场地圭介不明所以。
轮照葵挨着场地圭介,侧出半张脸,借以倾斜的日光打量门口的少年。
金发白肤,黑又深的瞳孔溺在阴影下,淡色唇线不明微抿。
分明就是佐野万次郎的模样……不过眼下细细看来,脸颊要显得少许消减。
气质也更阴郁,像是在连绵不绝的雨天跌入水塘中,被水草牵扯着捆住拖入底部。
看上去非常得不妙…
佐野真一郎知道这件事情吗,他们佐野家的人数好像又要多添一口了。
而且这位佐野万次郎二号君,一看就是和佐野家有血缘关系的。就是性格可能会是再一个黑川伊佐那…轮照葵想到这,手心的伤口愈发刺痛起来。
黑川伊佐那这种,一个就够了啊!
是不是当年佐野万次郎出生的时候,出现某些意外致使他的双生弟弟或是哥哥常年流落在外,今天才找上门来。
但多年过后,佐野千三郎对家人的情谊早就由爱转变为了恨,他的精神状态也有些问题,这点从他在仲夏时分却穿着打眼望去至少三件的秋冬服不难看出。
佐野千三郎不想与家人相认,他于暗中蛰伏搜集信息,并在今日决定实行自己的报复计划,在佐野家布置好了哥哥和妹妹的灵堂。
只是不想到被她先闯入。
那之后呢?轮照葵想象出后续的步骤,如果是她的话,下一步当然就是准备好对应的逝者。
“千三郎君,你听我说。”轮照葵望向那个背光的少年,“真一郎和万次郎还有艾玛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不过他们一定愿意接纳你成为佐野家的一份子。”
“我没有恶意,你慢慢走进来,我们好好谈谈。”
轮照葵尝试安抚他。
场地圭介则是打开轮照葵的手掌,被那一片血肉模糊吓了一跳,并没有在意他们说些什么,拉着轮照葵的手就想出去给她找医药箱。
就在这时,轮照葵看见佐野千三郎背后出现熟悉的身影。
来者仗着身高一个手刀劈在佐野千三郎的脑袋上。
这一下也让轮照葵更加了解到佐野千三郎的实力。
要知道大哥哥爱的手刀可是连万次郎、那个“无敌的mikey”都会为之一震得存在。
但佐野千三郎连抖都没抖一下。
“万次郎——!”佐野真一郎咬牙笑道,“你干嘛呢,欺负小葵?”
佐野万次郎感到意识回笼,双手止不住的痉挛。
转过身,似有千斤重的物什压在佐野万次郎的眼皮上叫他难以抬起,脑中隆隆的杂音终得清静一刹,他看清青年沐浴在阳光下的脸。
整整九百二十四天都没有入梦的大哥和场地,在那个奇怪的女孩之后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是梦吧,不然在冬令时节…怎么会有燥热袭身,风裹挟着隔街那片耶悉茗的馥郁气息吹过走廊。
干涩的眼球停止转动,佐野万次郎轻轻开口,“真一郎和场地…是来接艾玛的吗。”
佐野真一郎也注意到自家弟弟奇异的打扮,他用手背贴上弟弟的额头,“说什么呢,大夏天穿这么多热出毛病了?”
话音刚落,连廊另一头传来佐野万次郎的声音。
“真一郎,他是谁啊?”
扭头看去,他金发黑瞳的弟弟站在不远处,身边是白发紫瞳的二弟,两人像两只蹲在围墙上的猫咪,一动不动盯着他。
佐野真一郎咽了下口水,缓缓转回来,又对上面前佐野万次郎幽暗的眸。
“啊……?”
“啊——!”
*
轮照葵把手包扎好了,黑川伊佐那裹了一层又一层,连没受伤的手指都一同包上了。
“黑川……”轮照葵发现她现在连简单的弯手指都做不到。
黑川伊佐那呵呵一笑,瞥了眼佐野万次郎意有所指道:“省得等下又被某人摔地上。”
“哈?”被无故牵连的佐野万次郎瞪大了眼睛,“又不是我干的!”
佐野艾玛熟练地劝架,“万次郎,伊佐那哥哥,你们别吵了还是我来吧。”
她把轮照葵裹成木乃伊的手解救出来,重新缠上绷带。
轮照葵蹭过去,拿脸颊贴贴佐野艾玛的脸颊,“最喜欢你了艾玛。”
“小葵姐姐…”佐野艾玛低下头,也娇娇地回应轮照葵。
龙宫寺坚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几人原本是为了轮照葵的生日而聚在一起,可此刻却为了另一件科学无法解释的事困扰。
大多数人不都相信那个被轮照葵称作佐野千三郎的人说的话。
各怀心思的众人围坐在桌子边,一阵沉默。
最后还是寿星首先发表意见,“如果他能够通过大哥哥的考验…我愿意相信他。”
即便他说,他就是佐野万次郎。
他说在他的世界里…佐野真一郎和佐野艾玛死于颅脑外伤,场地圭介选择自裁休克而亡,黑川伊佐那为鹤蝶挡枪因心脏被击中死亡。
黑川伊佐那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对里面那个佐野万次郎的恶意,“说什么鬼话,王怎么可能为仆人去死,编也不编点像样的。”
纸门再次打开,佐野真一郎先走了出来,众人的视线立刻聚焦到他身上。
只见青年先扫视了一遍他们,接着凝重地点了点脑袋。
他说的,都是真的。
佐野千三郎换下了厚衣服,佐野真一郎从佐野万次郎的衣柜里拿了衣服给他。
少年走出来的时候总算看上去正常些了。
不知他们在里面谈了些什么,佐野真一郎看上去对他极为疼惜,还主动拉开座位给佐野千三郎坐下。
“万次郎,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佐野真一郎刚问,就被佐野万次郎打断,“真一郎你在说什么,我才是佐野万次郎,那家伙不是叫千三郎吗?”
“万次郎!”佐野真一郎警告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得到后者赌气的哼声。
佐野万次郎没有坐下来,他单纯注视着眼前的画面。
幼时看的童话故事在脑中回闪,恍惚自己就是那个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
亡者复苏,圆桌汇聚。
佐野万次郎遥看镜花水月,惶惊踏入便会惊起波澜,叫这梦境化作片泡影消迹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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