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
千道流的手僵在半路,他贵为武魂殿的长老加大供奉,何曾被人用这种态度对待过?但愠怒之余他也只能若无其事地把手背到身后,再说话时却有了问责的意思。
“这是怎么搞的?堂堂天使神继承人连神考第一关都过不去吗?”
“闭嘴!”
叶冷脸色惨白而不见血色,他一手紧紧攥着肩部的衣物,同千道流讲话时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尖利。
“我现在没功夫陪你说话,让开!”
叶冷每往前走一步就感觉伤口里的东西不老实地窜动一下,但更要命的还是他脑中能影响心智的窃窃私语——千道流只以为叶冷这是神考失败后的无能狂怒,却不知叶冷完全是为了他的老命着想,才让他离自己远点。
正在影响叶冷心智的声音不是别的,正是镜中黑水的意识,没有理性、只知吞噬的贪婪声音在不断劝诱叶冷,要他现在吃了千道流,而原因无非是天使武魂受损严重,它急需猎取同样的武魂作为修补材料。
——明明自己就能生成材料来修武魂,却偏偏要去猎杀同样武魂的其他人,由此可见黑水的本性。
武魂是被大黑破坏的,不光是天使武魂,还有天使神装里的.胸.部魂骨。
那一刻叶冷根本没看清大黑怎么出手,便感觉背上一痛,回头再看时,大半的翅膀已被硬生生扯下来,甚至连羽根部与背部相连肌肉也被挖去一部分。
大黑又往他的伤口里填了点黑水,便不由分说地把他撵出去。
结果便是千道流看到的这副惨样,千道流以为叶冷是神考失败,却不知道叶冷的神考根本就没开始,更不知叶冷体内还有个心心念念要取他老命的意识。
海德依旧等在殿前,见了叶冷这副惨样也没说什么,只是连声命令下人去准备药浴和打扫卫生。
房间还是叶冷上次治病养伤的那间,只是这回在浴池旁边加了六扇屏风,海德的影子就投在其中一扇屏风上。
叶冷除去身上繁复的衣物,坐进药液里,让刚从出水口涌出的药液冲洗伤口。
嵌在伤口里黑水像柔软的果冻,随着冲刷而不断晃动,根植的部分却紧抓着周边的肌肉不放,晃荡间让伤口渗出更多的血液。
叶冷已经尽力忍了,但低低的、带着颤音的痛呼还是会从齿间溢出。
“你怎么搞成这样的?”海德在屏风后问道。
“别问了,我不能说。”叶冷向后仰头,让清凉的药液流过他的额头,算是给发热的头脑降温。
“那你的神考呢?”
“还没开始呢。”
叶冷不想多聊,海德也不会追问,于是她留下一句那你好好养伤便转身离去。
养伤?
叶冷脸色苍白,大黑用黑水对他造成的伤害无法用魂技治愈,他当然得好好养伤。
没有其他人在场,他也不用强行忍着痛。起初只是低声哼两下,随着黑水不断向血肉中侵蚀,这种闷哼逐渐演变为野兽受伤般的嘶吼。
叶冷将头埋入水下,在半窒息的感觉中与黑水共感。
他眼前不再是绿波动荡的白壁池底,而是臆想中金色的城墙。
他的黑水在为他攻城掠地,破坏墙壁、打开缺口,而后引着他的力量长驱而入,侵吞另一个神祇留下的印记和意识。
在不知第多少次呼吸之后,黑水在这里打上了新的烙印,它没有将所有的金色神力都抹杀,而是将其赶到外围,作为第一层的防护。
现在这座臆想中的城池就像一颗鸡蛋,蛋壳是金色的神力,黑水带着叶冷的力量躲在里面。黑水是“蛋清”,既作为第二层防护,也辅助最中心的“蛋黄”支配城池。
但这还不够,对于叶冷来说远远不够,他需要重塑天使武魂,还有修缮和武魂相连的魂骨。
叶冷从水里抬起头,原本碧绿的药液已经被他的血染成浅红色,苦香也被血液特有的铁锈味所.侵.染。
他伏在池边,肩膀不住颤抖,背后沿着脊骨向下隆起,薄薄的皮肤、肌肉下像是有新生的骨骼在生长。
伤口中的黑水早已不再蠕动,只是圆润的液表面不断向外突出,在某一个临界点破开,从里面吐出一根又一根嶙峋的白骨。这些白骨随意耷拉着,呈现出一种怪异而突兀的柔软。
叶冷趴在冰冷的瓷砖上,手指死死扣着砖缝,潮湿的头发上沾着不知是药液还是他出的冷汗。
这般的痛,大概就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感觉。
叶冷强吸一口气憋住,让天使武魂附体后伸出颤巍巍的手抓住仅剩的翅膀用力向外一抽——皮下鼓起的萌芽已经长到了极致,他只是给它们一个出口。
他吐出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一松手,脱落的羽翼落进池里,又化作黑雾消失。
拔去最后的那片羽翼,叶冷慢慢滑进药液里,背后六个瘆人的菱形伤口中.插.着洁白的骨头,现在这些骨头已经完全舒展开,呈现出翅膀的大致形态。
也衬得被泡到发白的伤口更加瘆人。
黑色的液体混合着血液拉伸出细线,线头捕捉着白骨,缠绕、编织、拉伸,然后猛地扎进伤口中,近乎野蛮地向里面挖.弄。
叶冷下意识撑起身体,痛的极致反而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完全离开了身体。
于此同时,大量类似于肌肉的黑白组织混合着鲜血一起窜出伤口,飞溅的血液甚至迸到了屏风上,将那扇金贵的装饰品毁坏得彻彻底底。
翅骨表面的组织逐渐固化,被洗去表面的血液后露出真面目——正是黑白驳杂的羽毛,表面却泛着金属般的泠泠光泽。
黑白仍在剧烈交争,此前未完全消化的神力在这时开始发作,金色的神力不断同黑水抗争,想让羽翼回归它们应有的颜色,黑水自不相让,无需叶冷指示便自行在他背后的羽翼上同神力开战。
叶冷呼出一口气,他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一旦放松下来只觉得眼前发黑,肢体更是沉重而麻木。他便索性将神识沉入黑水中,而身体像共感时那样陷入沉睡中。
他背后的羽翼舒展到极致,又被一股不可见的力量牵引着强行收拢,将叶冷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不过须臾,池里便出现了一枚由斑驳羽翼构成的茧。
娇俏的少女轻轻推开厚重的门扉,从那道狭窄的缝隙中挤过去。
她光着脚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动作轻得像是一只灵巧的猫。
房间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带着药草的苦香,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少女提心吊胆地绕开那扇沾满血污的屏风,避过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小心翼翼地接近浴池边那由白翼拼凑而成的茧。
她慢慢地将手掌贴在最外围的白翼上,洁白的羽毛随着里面活物的呼吸而轻轻颤抖,在看似柔软的羽毛摸上去却是坚硬如铁,那其中饱含的蓬勃魂力让少女不自觉地红了脸。
“殿下?”
少女久等而无人回应,想到那位说过的话,便彻底放宽了心。
只见她红着脸挽起裙摆,又大着胆子跨进池中。
已经变得冰冷的池水没过小腿,湿冷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打起寒战,但一想到日后的尊荣,她心里便涌出无尽的勇气。
——这世界从来都不缺胆大的和不怕死的,而少女则是兼而有之。
她的底牌是罕见的治愈系魂技,而现在——少女见羽翼在她的魂技下慢慢张开,心跳越发小鹿乱撞,臆想中作为太子妃的光明未来和麦色的健硕身体在脑海中交替出现,以致于她没注意到那双躲在白翼后、整体乌黑而不见光彩的眼睛。
“哗”
池水被大力击开,被捕食者惊慌失措的挣扎带起更大的水花。
背负六翼的人突然一抬手,从池底捞上来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又随手一甩把人扔到地上。
“咳”
少女翻身用力咳嗽着,一双湿润的眼瞳盈盈可剪秋水,在她喉间,两个不甚鲜明的指印历历在目。
刚才发生的事太快,以少女迟缓的感知来判断,只感受到仿佛是被突然吓了一跳的恐惧。恐惧感太过微弱,反倒让她不当回事——大人物里哪有好伺候的呢?喜怒无常才是他们的常态。
她镇定下来,随即像是要展示自己的价值一般说道,“殿下,小女有治愈系魂技,而、而且武魂特殊,请、请让我帮您。”
“我不喜欢女人。”
只此一句便让少女脸上失了血色。
但少女仍不死心,她用双手拢住湿透的衣物,勒出玲珑有致的腰身,又故意将自己身上最.妖.娆的地方往人眼前送,心中暗自得意。
试问,这天底下又有哪个男人对着柔弱无可依的绝色美女坐怀不乱呢?
还真有。比如这屋里那个姓叶名冷的、穿女装比女人还有味道的X冷淡。
如果这个跟他玩.湿.身诱惑的人是男人,是比他大的成年男人,叶冷说不定还会看两眼。但这人是女的,叶冷就兴致缺缺,甚至感到厌烦。
千道流派来的人,他再不喜也要给人留两分薄面,更何况他也不喜欢对女人动.粗。
“你先出去。”
少女固执地不肯离去,眼中泪光闪烁,“您就这么嫌弃我吗?宁愿自己默默忍着也不肯让我帮您?如果您要是我纠缠不休的话,我、我可以立下噬心誓。”
可见这也是个敬业到令人敬佩的奇女子。
“如果我没有及时醒过来,你就是个死人了。我对你来说很危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冷试图同人讲道理——对方能不能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人撵出去好让他换衣服。
谁料少女继续泪眼婆娑,“我明白的,殿下您实在是太善良了,宁愿自默默承受也不愿伤害我。”
叶冷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姐们执意要敬业,他总不能把人随意打杀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人稳住,再把海德叫过来救场。
当然,这事决不能让大黑知道,不然,他真的没脸见人。
叶冷尽可能自然地向少女招招手,“毛巾。”
“是。”少女连忙取过毛巾,在羽翼的严防死守下递给叶冷。
叶冷接过毛巾,跨出浴池,抖开毛巾,在羽翼的遮挡下擦拭起身体。
大失血和冷水澡的双重作用让他的皮肤呈一种惨淡的白,身上的肌肉不算特别鲜明,但也能看出该有的线条。乌发间未拭尽的水分顺着发尾汇聚成流,沿着漂亮而流畅的背部线条一路流淌经过骶骨,再向下……
偷窥本不是一件好事,但奈何这位太子长的确实不错,虽然跟少女心目中高大伟健的男子汉形象相差甚远,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太子光靠那张冷淡的脸就能让男男女女合.不.拢.腿。
她想的太过出神,门外来客又刻意收敛了气息。结果便是被抓了个现行。
“你们两个还真符合话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差点走火入魔的少主和毅然献身的侍女。”恣意张扬的女教皇凤眸一扫,就吓得那柔弱少女险些跪倒在地,“敢问两位,这是事前,还是事后啊?”
“什么事都没有。”叶冷躲在屏风后面换好了衣服,又绕到前面,一指少女说道,“她不是我的人,你随意吧。”
“殿下、殿下。您不能这样对我。”少女闻言,急切地扑上去,想要拉住叶冷的衣袖,却被海德利落地打晕丢在一边。
海德往叶冷脸上扫了一眼,见他脸色惨白、两颊略微凹陷,一副失血过多而精神不佳的样子便皱起秀眉,略做犹豫还是说道,“跟我来。”
叶冷跟着她去了书房。
海德一指某张椅子,“坐。”
叶冷坐了。
来送茶的不是侍女,而是许久未见的想容。这个女人把两人的茶点放下,也不离开,站到海德背后,斜倚在靠背上,光明正大地偷听。
“你师妹要去杀戮之都修行,明天就走。”海德开场就是一颗王炸。
“所以呢?要我去欢送吗?”
叶冷的师妹就是武魂殿黄金一代里的胡列娜,海德在收下叶冷后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收下这个女孩。只是因为有叶冷珠玉在前,外加操心的事情太多,所以两人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厚。
而叶冷和胡列娜就更不亲近了,他们两个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甚至面对面都不一定能认出彼此。
“你跟她一起去。”
叶冷第一反应是他的耳朵有问题,第二反应是海德疯了。
“你是认真的吗?”
“之前还犹豫,现在我确定了。”海德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想容在天斗城那边的事宜我已经替你处理好了,后续我也会替你搞定。天斗帝国那边有你爸管着,在当皇子这块,他比你专业。”
“所以?天斗那边的事,还有我的……”
“我不想听。”海德近乎独断专行,“天斗的王位是给你玩的,不是用来分散你的精力的。你现在的是修炼的最好年龄,错过才是真正的损失。既然你不懂取舍,那就由我来叫停。”
“可是……”
“没有可是,你爹我派人给你护着,探子我先给你插上,就连雪夜那边我都派人帮你处理好了——我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你也别来烦我。要么你自己回去收拾东西,要么我把你打包送走,听懂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去,明天和你师妹一起滚蛋。”
“知道了。”
海德这人一向说一不二,她的通知真的就只是通知,绝无半点回转的余地。叶冷也清楚她这么做的缘由,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老实地被她打包送进杀戮之都。
“我当年在杀戮之都呆了两年。”分别前海德把手分别搭在他们两个肩上,言简意赅道,“你们两个自己看着办。叶冷,多护着你师妹一点。胡列娜,你师哥要是敢赛脸,你就往死里抽他。”
两人连忙点头称是。
“行了,你们都进去吧,我在这再看看你们。”
叶冷跟着所谓的地狱使者往前走,猛然回头,发现海德还站在原地等候。
他莫名的心情复杂,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老母亲赶出翅膀底下的小鸡仔。
但容不得他多想,地狱之门已经敞开,无关自身意愿,既然地狱开了门,他就得往里闯。
①海德是最不希望叶冷有孩子的人——且不说武魂遗传的事,她想自己当女帝,一个法定继承人就已经够意思了,再多就是恶心人了。
就近怀疑也只剩千道流了。
②武魂殿现在是海德独掌大权,她并不需要叶冷在天斗继承王位帮她里应外合什么的,她只是需要有一个地方能把叶冷藏起来,让别人没法把叶冷抬出来和她对着干。
她的心理很简单——我是你师父,我可以对你好,但你不能动我的权利,我的王座就是我的,我不给,你只能当一辈子的太子。
叶冷也知道,所以当初从武魂殿跑了,现在又由着她把自己到处送。
③上一章和前面的内容看不懂不要紧,不懂最好(真的,我都差点把自己写懵了)——它的重点只在于本文CP两人有前世之缘,然后,一起被前世的自己痛扁,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到剧情很后面。
(请把真惨打在公屏上)
④我回顾了一下,感觉问题出现在天斗皇子的身份设定上,确实挺不容易看懂的。(如果不是这块,麻烦再提一下)
因为以我的常识是男人到六十之后便不能生孩子了,所以为了平衡雪夜和皇子晏(叶冷他爹)的年龄差,加了一个比雪夜小的先太子仪,然后皇子晏是先太子仪的遗腹子,老皇帝为了保孙子纳了儿媳妇为妃。然后雪夜既怕皇子晏是他弟,又怕皇子晏是他侄子,因为太硌应了就干脆要搞皇子晏。然后叶爹就隐姓埋名四处浪,后来遇到叶母,两人在外面过了一段时间小日子,等叶冷出生后发现这孩子不对劲(继续浪着风险太高)干脆就入赘进了叶家,最后改名叶傾晏。
but我直到今天见到[八十多老头的一岁老来子]的**案例,我才明白,原来只要找的女人够年轻,男人不管多大岁数都能生,这时候再改设定也来不及了,大家凑合着看吧。
反正皇子们都只是工具人。
⑤叶冷是大出血,半边身子都是血,太吓人了,所以千道流以为他神考没过去。
以及,文中处理伤口的方式均为错误方式,请不要学习,尤其是泡冷水澡这条,热水澡更不可取(血管遇热一扩张,你那血得喷的跟水龙头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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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入世第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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