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大典当天,一大早玉天心就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摊开手向你展示满手的珠玉璎珞,让你挑自己喜欢的,他来给你编头发。
“等一下,”你困得迷迷糊糊,但还是凭借本能发出灵魂质问,“你们家的祭祖大典为什么我也要换衣服,我不是只要在台下当观众就好了吗?”
“因为大家都穿礼服,你站在里面会很突兀的。”他理直气壮地回答,又开始催促你,“快点快点,我学了好久的。”
你拗不过他,只好随便挑了两件发饰,他立刻开心了起来,手指在你的发丝间穿梭,把纤巧的金叶玉花挽进去,对着镜子认真地观察了一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真龙山山势险峻,山路陡峭难行,你一大清早就被他薅了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可谓步履维艰,他一面嘟嘟囔囔地抱怨,一面伸手过来,牢牢地抓住了你的手。
不管气氛再怎么庄严肃穆,在你看来这种场合本质上都和开学典礼差不多,先是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然后是数不清的副校长,最后由校长总结陈词,也没几个人会听,大家都在底下各做各的事。
但这一次,当校长……不是,传闻中的雷霆斗罗玉元震登台的时候,你忽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瞌睡虫顷刻间烟消云散,你看着台上面容英挺气质冷峻的男人,忍了又忍,才艰难地咽下了到了嘴边的一些过激发言,理性上你知道他是老头,但那种英俊中透出的岁月沉淀下的压迫感实在太有冲击力,相比之下,玉天恒与玉天心两个人简直就是两棵小幼苗。
“不是,”你转头对身旁的玉天心说,“你也没说过你爷爷长这样啊。”
“伯祖父。”他纠正你。
“那不重要,”你说,“说真的,你们蓝电家是不是真的有专门负责造型的部门?”
玉天心大为困惑,作为备受家族期望的双子星,他从小就在玉元震膝下长大,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威严的长辈就一直长这样,他完全不明白你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你不懂,”你冲他比比划划,“他这个,这个长发加护额真的太天才了。”
“……就是宗主服制而已。”他追问你,“你喜欢长发?”
“也不是,还是分人吧。”你想象了一下把这袭长发接到玉天心头上的效果,觉得这种厚重的造型反而会压下他本身飞扬明朗的气质,基于个人审美实话实说地评价道,“像你还是现在的样子好看。”
抿起的唇角又放松下来,他轻咳了一声,把你的头轻轻压下去,和你一起低下了头,小声道:“别说话了,一会儿他看过来了。”
结束了冗长的典礼后,年轻的少宗主步履匆匆地跑下礼台,他气喘吁吁,神情略显疲惫,但看着你时眼睛依然很亮。
“……祖父想见你。”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是怕你因为这句话而心生忧虑,他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别怕,虽然爷爷看起来很凶,但他脾气很好的。”
其实你有想过从武魂殿逃出来,会不会又跌入另一个牢笼里,但你实在不是多么深谋远虑的人,身在那样的处境里,除了赌之外你想不出任何好办法。
投骰子掷单双,总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但如果天下偌大,果真无处不是樊笼,那么你会掉回头去,捡起比比东教给你的第一堂课。
——在羽翼未丰之前学会隐藏自己的獠牙。
明明你才是当事人,但玉天恒看起来却比你紧张多了,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从小时候他和玉天心拿他的头发编辫子他都不生气念叨到他一直惦记着流落在外的小叔,力图向你证明他真的一点都不可怕。
“我知道他不会吃了我的。”你小声说,“你真的不用这么紧张……”
“……抱歉。”
只是不想让你觉得蓝电霸王龙宗是一个狰狞可怖的地方的他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出口,因为意识到自己的用力过猛而微微红了脸。
他停下了碎碎念:“我就在这里等你。”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誓言一般的郑重,又强调了一遍:“一直都在。”
玉元震在书房里等你,雪洞一般的布置愈发衬出他周身清寒之意,在向你确认过你确实无意留在蓝电霸王龙宗后,他微微蹙眉:“你应该知道你在外面可能会遇到什么。”
觊觎,争夺,追捕,像嗅到铁锈味的鬣狗一样环绕着你,武魂殿当然不遗余力地向你渲染过这一切的恐怖。
有人说过爱人如养花,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可谓做到了极致,用精巧的玻璃罩子把你保护起来,为你修枝、锄草、剪刺,不让一丝可能的风雨或灰尘侵扰到你。
但你到底并不是花。
也许你会因为自己的固执己见而跌跤、受伤、吃尽苦头,乃至灰溜溜地躲回武魂殿哭鼻子,但在此之前。
你对他强调:“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勃然大怒或者轻蔑嗤笑?他的反应并不是任何你预料中的样子,他只是神情莫测地看了你一会儿,点了点头:“那你也总要有个去处,总不能一直在外面乱跑。”
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的你没有想过事情竟然会真的这么顺利,一时间愣住了,好像在你遇到玉天心之后,身上就挂了一个“超幸运”的buff。
关于你之后的去处,你的确已经想好了,听到这个选择后,他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挽袖铺纸研墨,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你帮天心解决了武魂隐患,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予以报偿。带着这封手书,天斗境内都能畅行无阻。”他摘下手上的权戒,用上面的龙形纹章沾了火漆,按在了封口上。
你还是不能相信他竟然真的会放你走,如果说比比东是因为笃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回到她身边,但他对你又没有任何感情,要知道越强大的武魂就越容易有失控的隐患,这段时间里就你的观察,蓝电霸王龙宗里有和玉天心类似问题的人可不在少数。
仿佛看穿了你的想法,他淡淡道:“我还不至于沦落到要把宗门的未来寄托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真是孤高美丽的龙啊,在走出书房时,你依然在心里这么想着。
玉天恒真的一直在院子里等你,当看到你时,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神情难掩紧张地上下打量了你一番后才松了一口气,你向他笑笑,他的耳根就又泛起了薄红,抬手点了点自己鬓角的位置。
见你不明就里,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你的鬓发,向你摊开掌心,里面是一瓣完整的落花,大概是之前走在路上的时候沾上去的。
目光停留在发饰衣角上缠绕盘旋的龙形暗纹上,他微笑起来:“发式和衣服都很适合你。”
收到称赞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你有点开心:“谢谢。”
你想去七宝琉璃宗。
同样没有物理攻击能力,在筚路蓝缕的最初,他们是如何在群狼环伺之下斡旋立足,又是如何开宗立派、成就了如今的地位?你想从那里找到答案。
七宝琉璃塔是器武魂,又是温和的辅助系,也许并不怎么需要你的能力,甚至可能会因为顾忌到武魂殿而对你态度冷淡,但在你的设想里,有玉元震的手书和印鉴在,换一次登门拜谒的机会应该并不算难。
本来事情的确是按你想象的这样发展的,七宝城的城门官在查看了信后,恭恭敬敬地表示要先上报内城,再由内城来人接引你去面见现任宗主宁风致,你当然要表示配合他们的工作。
……但当那头嶙峋峥嵘的骨龙向你俯冲而来的时候,你可以很确定,事情已经开始向着你完全无法预见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龙脊上排列着密集如刀俎的尖刺,骨翼伸展开时有如遮天蔽日,在迎面掀起的狂风里,你的大脑被恐惧的洪流洗刷得一片空白,避无可避,动弹不得,只能僵立在原地,看着它的身形在你面前放大。
……你确实被吓傻了,你是每天早起睡前都会在高塔的楼梯上来上几组折返跑以确保跑路时不会被体能拖后腿,但就算是当场变身八爪鱼你也不敢说自己能跑过它啊!
……不欢迎就不欢迎嘛,你走就是了,不至于放出这种东西来吓唬你吧!
骨龙在你面前停了下来,近看之下,仅仅只是它的颅骨都比你整个人要大,你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它。
它缓缓低下了头,用雪白的骨吻轻轻拱了拱你的脸。
你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睫毛再也承载不来溢出的生理性泪水的重量,温凉的水珠盈满后滴落下来,溅在它的颅骨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水痕。
意识到它并没有攻击你,你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它全身没有任何血肉的包裹,每一根骨骼都历历可数,但因为其上闪烁着的温润如玉的光泽,其实并不显得阴森恐怖。
更何况从它身上传递出来的,是明确的亲近之意。
鬼使神差一般,你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想要摸摸那些近在咫尺的玉质化骨骼,但指尖传递回的触感并不是冰冷光润的骨质,而是温热柔软的皮肤。
毫无征兆的,骨龙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发男人,他笑眯眯地俯身看着你,你的手正按在他的脸颊上。
古榕本来只是在和尘心日常切磋,骨龙却突然躁动了起来,甚至自行飞离了他,如果说起初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目睹过骨龙在你面前温驯的模样,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宁风致向他提起过的那则传闻。
看起来……
“还是个小姑娘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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