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玄长老声音落下，全场视线都汇聚在薰儿身上。
身为古族最耀眼的存在，她当得起这等特殊待遇。
某些敏锐之人——比如古真——却意识到什么，陡然一惊。
古真抬头，目光望向广场远处的巨树，眼芒闪烁。
古木参天，三道身影立于其上。
身着银色袍服的男人若有所思：“通玄长老亲自主持，莫非……”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眸底写满震撼。
虎背熊腰的男人沉声：“族内已有近千年未出现神品血脉，可能性不大。”
最前方的青衫男人摇头：“未必。”
他声音轻柔：“少族长闭关前已是九品等级，突破并非难事。”
“……也许，”银袍男人深吸口气，“大哥不去测试？”
青衫男人笑道：“测过了。”
“哦？”两人一怔，“结果如何？”
青衫男人偏头，额上显出一枚璀璨到极致、隐隐流转七彩色泽的族纹：“勉强达到九品。”
闻言，两人不由睁大眼睛，面色敬佩、羡慕。
青衫男人笑笑，似还想说什么，视线却一顿。
薰儿起身，轻盈落入场中。
萧若渺抬眸，目光精准锁定广场远处的巨树。
那双眼睛凝视薰儿时带着笑意，说出“到你了”三字后更甚。
但，此刻，它一点一点地褪去情绪。
被不含波澜的视线扫过，如被运转精密的机械剖析，再无半点隐秘。
青衫男人不适皱眉。
只要是人，就难以避免恐怖谷效应。
萧若渺望着其余三位都统，一言不发。
这动作没持续多久，她很快就收回目光看向场中，仿佛只是心血来潮、随意为之。
青衫男人神情微沉。
“……少族长这位朋友，”银袍男人心有余悸，“可怕。”
虎背熊腰的男人默默点头。
萧若渺不在意他们的态度，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薰儿。
女人缓步上前，手掌轻触星盘，美眸微闭。
光芒徐徐绽放，星辰缓缓现出。
众人视线皆凝聚于此，每多一颗星辰，心脏就狠狠跳动。
一颗……
四颗……
七颗……
星盘之上，星辰越来越多。
众人呼吸逐渐急促，空间细微波动，一道道隐晦强大的气息传出——
古族未曾露面的强者也坐不住了。
第八颗星辰出现不久，强光再次汇聚，凝成第九颗星辰。
“九星，九品血脉！”
即使薰儿闭关前进行的测试已得到这一结果，古族族人与长老也依旧难以掩饰自己的激动和兴奋。
这就是他们的少族长！
通玄长老狂喜的眼神中，第九颗星辰的光芒越发璀璨。
“九品巅峰……”
通玄长老死死盯住面前场景，心脏剧烈跳动。
薰儿手掌一颤，手臂似透明起来。
血管之中，血液飞速流动，点点金色光斑疾驰，汇向星盘。
金色光斑逐渐浓郁，手臂变得如黄金所铸。
亮度达到顶峰，星盘猛然颤动，细小裂缝悄然浮现、快速蔓延。
“好恐怖的血脉之力，居然连星盘都承受不住！”
见到这幕，古族族人与长老皆面露惊骇之色。
依靠血脉之力震碎星盘，简直……
千年未见！
萧若渺看着，唇角扬起。
她就说——
第九颗星辰之后，一点金黄荧光亮起。
天地骤然寂静，隐晦气息悄然停顿，惊喜隐约扩散。
半晌，一颗通体金黄、略显黯淡的星辰现出。
“砰！”
第十颗金黄星辰出现刹那，星盘轰然爆开。
金黄光柱自薰儿手中射向天际，强横威压弥漫四周。
“十星……神品血脉！”
所有古族人都望着那道直冲天际的金黄光柱，目瞪口呆。
他们与薰儿血脉相同，感受尤其强烈。
众多忍受不住者跪伏在地，脸庞充斥狂热。
萧若渺看向四周。
大半古族人跪伏而下，翎泉等黑湮军统领亦不例外。
古妖和一些长老并未跪伏，却也微微弯身，不敢直视。
金黄光柱化为流光钻回薰儿体内，她缓缓睁眼，对四周寂静不感诧异，只平静看向面前神色狂热的通玄长老。
“果真是神品血脉……”
后者兴奋念叨，而后勉强冷静。
他对薰儿笑笑，脸色变得凝重。
双手恭敬伸出，虚空一握，闪烁七彩光泽的龙笔落在手中。
这支七彩龙笔一出，所有古族人眼中都涌现尊崇。
千年未动的圣物再次开封，一笔一划，呈七彩颜色的族纹自薰儿光洁额间现出。
这是绚丽到极致的颜色，比那青衫男人不知强盛多少倍。
神品与九品，一品之差，天壤之别。
七彩族纹缓缓浮现，通玄长老的神色越发凝重。
他握笔的手掌不住颤抖，体内斗气潮水般飞逝。
他凝神定气，控制落笔轨迹，无丝毫懈怠。
万众瞩目之中，近十分钟后，最后一笔落下。
通玄长老额上浮现细密冷汗，显然消耗极大。
可他看着薰儿，眼中只有兴奋。
“好了……”
话音未落，薰儿额头的七彩族纹猛然爆发强烈光芒！
灵魂深处的威压逐渐增强，不少实力强横的古族人忍受不住，像周围族人一样满脸狂热地跪伏而下。
七彩光芒持续片刻，尽数收敛。
薰儿眼睫轻眨，族纹逐渐消失。
——它能显露在外，也能隐藏在内。
视线落向萧若渺，后者唇角扬起，眉眼弯弯，眸中得意明显。
“我赢了。”
斗气掠过耳畔，女人清冷嗓音响起。
薰儿莞尔。
“既然仪式结束，”她对通玄长老道，“我就先回去了。”
话落，她不管对方有何反应，径自走出广场。
身姿轻盈地跃至席上，她看着萧若渺：“明明没赌，怎论输赢？”
“也是，”后者笑笑，“你赢了。”
她眸底是全然真诚的喜悦，薰儿心中一暖，伸手抱住。
萧若渺一愣，自然回应。
大庭广众之下？
又不是第一次了。
翎·结束跪伏姿势·抬头看见这幕·误会加深·泉：……
曾经拿黑湮军当背景板，现在进化到无视全场宾客。
不愧是少族长！
完全折服的显然不止他一个，林朽等人眼中光芒同样大盛。
选择标准如此之高……
敢于挑战世俗偏见……
不愧是少族长！
众人注意皆在薰儿身上，自然都看到她的举动。
他们倒没误会，只感慨她们关系真好。
魂崖眉心一跳，某个想法涌上心头。
不等他扩展思维，耳边就响起魂厉的斗气传音：“住脑。”
魂崖：……
通玄长老退场，其余三位长老拿回主持权，仪式继续。
但薰儿这颗重磅炸弹已然引爆，后面再难提起众人兴趣。
萧炎有些无聊，生出离场想法。
八品的古妖已让他惊讶，十品的薰儿更令他震撼——即使他不依靠血脉之力修炼，也不得不承认这种东西的增幅与助益。
相比之下，后面实在乏善可陈。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只是他，萧若渺和薰儿已经起身。
“少族长，”萧炎抬头，带上几分玩笑意味，“可以提前走吗？”
薰儿微笑：“当然。”
萧若渺也笑，意味不明：“你急什么，多陪院长待一会啊。”
忽然被call的邙天尺：……
萧炎轻咳：“院长不要我陪，是吧？”
对上萧若渺似笑非笑的眼神，早就患上瑗PTSD的邙天尺毫不犹豫：“要！”
萧炎：……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薰儿失笑，贴着萧若渺耳垂道：“你真促狭。”
萧若渺瞥她一眼：“嗯？”
薰儿改口：“你真可爱。”
萧若渺轻哼一声。
薰儿相当体贴：“要跟你朋友叙旧吗？”
萧若渺微怔，目光转向小医仙。
后者正看着她，对上视线不由一愣，继而绽开笑意。
*
两道白色身影行于古圣山脉之中，与茫茫天地相比分外渺小。
小医仙兴致勃勃地讲述这十一年来发生的事，萧若渺安静聆听。
“药圣者指引我去往一处古墓，那是一位老前辈坐化之地。”她声音柔美，“这位老前辈也是厄难毒体，濒临死亡之际才悟出克制法门。”
“可惜……”
“我在那里修炼，凭她留下的方法彻底掌控厄难毒体。”小医仙伸手抚上额头，“这是厄难毒体占据之处，如今我全身厄难毒气都化为这个符文，不会再影响什么。”
萧若渺轻笑：“恭喜。”
小医仙点头，看向她：“你呢？”
萧若渺迟疑一瞬。
“我……”
从醒来到现在，她当过三次聆听者。
此刻，她第一次做讲述者。
自魔兽山脉分别至今，整整十一年。
小医仙认真听着，觉得有哪里不对。
——萧若渺太过冷静。
声音漠然，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与己无关之事。
如同观看电影，放映他人经历。
小医仙感觉不到她的情感，喜怒哀乐皆未呈现。
明明在讲自己，却没半分倾向。
最后的话道出，尾音落下，萧若渺微微一笑。
这算不上鲜活，但比之前真实很多。
小医仙心中疑惑，忽听她道：“你喜欢萧炎吗？”
友人的调侃会让她羞赧，可萧若渺的态度称不上调侃。
她似真心实意地询问。
“从西北大陆到中州，我与他帮过对方很多，”小医仙双颊因萧若渺的话而泛起浅淡红晕，又在她认真的眼神中褪去，“他是很好的人、很好的朋友……”
“我对他确实有一定好感，但算不上喜欢或爱，”小医仙摇头，“也许有些武断和不讲道理，可我总觉得他不会是很好的爱人——至少没有作为朋友好。”
萧若渺鼓掌。
小医仙一怔，不由笑道：“看来你赞同我的话？”
萧若渺颔首。
“智者不入爱河，”她停住脚步，“谁都一样。”
小医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古圣山脉基本不变的景致映入眼帘。
“就到这里吧，”萧若渺道，“很高兴与你重逢。”
小医仙展颜：“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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