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定时间之前，路法斯和艾拉就已经换好了衣服，等在了雪崩提前定的地点。
这是一处人流量相对较少的沙滩，艾拉正躺在沙滩椅上晒着太阳偷闲。
暗星趴在艾拉椅子边上，无聊的扒拉着小贝壳。
如果没有被藏在视野盲区里的对讲机，那这一定是场完美的沙滩度假日。
同朱诺港的绝大多数游客一样。
刚结束连夜工作的艾拉虽然在车上睡了会，但很快又在温暖的阳光下犯了困。
雪崩这次碰面的目的只有两个简单，商讨一下后续计划和亲眼见一见技术入股的艾拉。
艾拉是路法斯的铁血盟友，也偷偷在神罗的眼皮子底下偷偷输送武器改造技术，只是一直没有和雪崩首领艾尔菲碰过面。
艾拉躺在沙滩椅上用插花草帽盖住面容。
“其实我可以不用来的吧？”
她突然出声，声音被笼在草帽里，不甚清楚。
“你们迟早会见面的。”
路法斯接过同样伪装成游客的塔克斯递来的浓缩咖啡：
“等会人就来了，赶紧喝了。”
“……什么？”艾拉依旧躺在椅子上，就连脸上盖着的草帽都没移动半分。
路法斯掀开盖在她脸上的草帽，把正在不停往外渗着冰凉水珠的易拉罐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艾拉被这冰凉的温度直接冻了个激灵，把脚边的暗星都吓的站了起来，警觉的环顾四周。
“看来是清醒点了。”路法斯露出了让艾拉熟悉的笑容。
那是许久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轻松笑容。
恍然到艾拉都忘记了手心冰凉的温度，任由装着浓缩咖啡的易拉罐落入细密柔软的白沙中。
“傻了？”
路法斯收敛起笑容，不明白为什么艾拉看着他愣在了原地。
艾拉没说话，只是不怀好意的笑着，在路法斯的注视下抬起了手。
随后把沾着水的冰凉掌心贴到了他的手腕上。
“啧。”他条件反射的咂舌，但没有抽回手臂。
冰凉的触感自手腕处传来。
指缝里残留的水珠，跟随引力从少女的指尖滑落，迅速洇入干燥的珍珠色沙砾。
似乎也有些许水渍附着到了他的皮肤上，但咸苦湿润的海风很快将它们吹散。
水渍蒸发。
肌肤相贴久了，就连凉意都不再明显，转而是一种暧昧的温度。
“怎么没反应？”
艾拉奇怪的看了路法斯一眼，随后松开了手。
“……无聊。”
路法斯坐回椅子上，用掌心盖住被艾拉触碰到的手腕。
湿润的感觉消失，留在肌肤上的触感并非是冰凉的水。
相贴处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欢欣鼓舞着，烙刻下独属于肢体的记忆。
像被烫到似的，路法斯蜷紧了手。
暗星张嘴叼起了滚落在地的易拉罐，像平时玩抛接球一样含在嘴里还给艾拉。
沾满细碎沙子的易拉罐上又附着上了一层犬类口水，最终回到了艾拉的手里。
她叹了口气，转身向海边走去。
暗星跟在她的身后，欢快的摇着尾巴拱着艾拉的手，以为要和它要抛接球。
于是艾拉顺手就把罐子丢进了海水里，由着暗星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用狗刨把泡干净的易拉罐捡回来。
“好狗狗，好狗狗。”她满意的拍拍暗星的大脑袋，接过他口中被咬出一圈齿痕的易拉罐。
还好不是比较薄的那种铝罐子，仅仅是有几圈小坑罢了。
她弯腰又借着清澈的海水冲洗了一遍罐口，洗掉了暗星的口水。
重新回到躺椅上的时候，路法斯还是捂着自己的手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艾拉用指甲扣开易拉罐的拉环，随后抽出了桌上玻璃杯里的长吸管，顺便把杯子另一头放着的小伞也插了进来。
路法斯对她的喝法没什么意见，只是挑了挑眉。
浓缩咖啡入口必然苦涩。
艾拉皱起脸，硬着头皮又喝了一口。
“拿点吃的来，要甜的。”
她听见路法斯对着对讲机的听筒这么说道，不出一分钟，刚才那位送咖啡的塔克斯又来了一趟。
不过这次艾拉没有拿草帽盖着脸，她认出了雷诺。
“呦，雷诺。”她叫道。
雷诺看了一眼路法斯，不知道大领导在这，自己和艾拉搭话要不要紧。
艾拉摆摆手，示意雷诺别担心。
“没事，他不介意的。”
“萨菲他们在哪片海滩度假？”出于好奇与谨慎，艾拉问道。
雷诺指了指东面的沙滩，“离得挺远的，在神罗旗下的度假村那块。”
塔克斯们当然不知道艾拉躲着萨菲罗斯他们的另一个原因，只当她是担心这次接头走漏了风声。
“他们应该没有那个闲心出度假村吧。”艾拉喃喃自语。
她的担忧让路法斯抿紧了自己薄薄的唇。
艾拉对于萨菲罗斯的关心让同样身为好友的路法斯感到不爽。明明是她和艾拉先认识的，为什么到头来艾拉却看起来更关心在他之后的萨菲罗斯。
他不认为自己这是一种吃醋。
这是盟友间的信任问题。
既然他们是同一阵营的盟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足以托付生命的存在。那么他对于艾拉这种偏心非盟友的行为产生不满是很正常的。
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和艾拉说，只是自顾自的抿唇。
“有这个心思，还是担心一下等会会面的事吧。”
路法斯语气不悦的丢下一句话，伸手拿走了盘中最后一颗可露丽，在艾拉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咽下了它。
“路法斯。”她沉默了片刻，唤他的名字。
“你不是不爱吃甜食的吗？”
......奇怪。
路法斯淡淡的看了一眼艾拉，忽视了她的一脸震撼。
指腹变得黏腻，是指温融化了可露丽的焦糖外壳。湿润又黏糊的感觉让他更是心烦不已。
口腔中满是蜜糖与奶香的浓郁香气，路法斯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他咬了一口后，就再也提不起咀嚼的兴趣，于是他将被他咬了一口的可露丽丢进了暗星的口中。
没有生物会拒绝糖分，哪怕是外表可怖的漆黑猎犬也一样。暗星嚼的很高兴，咽下可露丽后还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它转过它大大的脑袋，舔了舔艾拉垂在椅子下的手，还想要吃。
艾拉挠了挠它的嘴筒子，将他凑过来的脑袋推开。
“你这不是不爱吃吗？”
她不理解。
是啊，他确实不爱吃。
但为什么刚才的他，会鬼使神差的拿走这一颗可露丽呢？
路法斯把这归咎于想事情太过入神，身体亲不自禁的想要做点什么吧。
一定是下意识的行为。
不然就连路法斯他本人都暂时无法想出原因。
“......”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回答艾拉。
——
萨菲罗斯看了眼手机上停留在昨晚的消息。
【艾拉：度假开心哦——】
【萨菲罗斯；嗯，我会的。】
【艾拉：好困，我先睡了，晚安。】
【萨菲罗斯：我知道了，晚安。】
直到今天的现在，艾拉还没有给他发过信息。他早上发过去的早上好都在信息界面挂了有五个小时，对面还是一点回音也没有。
萨菲罗斯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喜欢黏着朋友的人。但艾拉昨晚睡的这么早，现在还没有醒，这当然是不正常的。
“度假的时候，你也要一直抱着手机吗？”坐在萨菲罗斯隔壁沙滩椅上的杰尼西斯从他的《loveless》里抽出视线。
“你未免也太黏她了。”杰尼西斯的语气带着浅薄的嘲讽与调笑，萨菲罗斯并不在意，反而是对他话中的“黏人”产生了短暂的自我怀疑。
“杰尼西斯。”安吉尔制止住杰尼西斯的话语，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呵。”杰尼西斯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向着安吉尔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多嘴，又重新读起了他最爱的叙事诗。
“因果之缘，梦想也好，荣耀也罢，已然尽失.....”
“女神开弓，放尽箭矢。”
按照以往来说，当杰尼西斯开始念叨他的《loveless》时，萨菲罗斯的脑中都会浮现出下一行诗句。
但这次不一样，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杰尼西斯口中的“黏人”，完全没心思去想什么早已烂熟于心的诗句。
他......真的很粘人吗？
拥有一头银色及腰长发的神罗英雄，在五彩缤纷的遮阳伞下陷入了自我怀疑。
那头的艾拉突然心有灵犀的打了个喷嚏。
“难道是熬夜工作，睡眠不足免疫力下降了？”
她疑惑的摸了摸下巴，走出遮阳伞试图用阳光来疗愈自己缺失的免疫力。
“别走远，他们马上就要来了。”路法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艾拉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
如果没有路法斯的资金支持，雪崩就不会有今日的规模。
路法斯与现任雪崩首领艾尔菲互利互惠，只要雪崩做掉老社长，那自己上台之后，就会逐渐弃用魔晄，寻找新的能源。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双赢的合作。
“我是艾尔菲，幸会。”
雪崩的首领艾尔菲是个话少的神秘女人，压迫感很强，让初次与她见面的艾拉没由来的感到不自在。
艾拉轻咬舌侧，“艾拉·威尔森，久闻大名。”
她紧张的时候并不喜欢多话，互通姓名后，气氛很快就有些冷了下来。
“不必在个人了解方面多费时间，该谈正事了。”
路法斯翻开笔记本，将自己润好的钢笔抵在了纸面上。
墨水洇开，在纸面上绽出一朵墨莲。
这次的接头时间很短，艾拉作为一名技术人员，会议全程都尽量保持缄默，只是路法斯在和艾尔菲不断的做着新的利益交换。
她感到无趣，只能放空大脑，期望时间能过的再快点。
“期待下次与你们的见面，我的盟友。”艾尔菲站起身子，拢了拢身上的防晒衣。
艾拉的耳朵检索到了离别的信息，迅速的告知大脑，让她整个人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
“结束了？”
看着艾尔菲的背影，艾拉迟疑的问道。
“是啊，不过你要是还想和她聊几句，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路法斯面露揶揄之色，“从她的第一句话开始，你就已经开始发呆了。”
身为每天都要和机械零件、螺丝扳手打交道的科研人员，艾拉对于经济学一窍不通，也没有深入了解的**和需要。
“我本来想听一点的，但是听到股价什么的就没接着注意了。”
“身为盟友，你多少也要听一听吧。”
听到这话的艾拉反而不甚在意的摊开手，目光直指路法斯：“这不是有你在吗？”
与他耀眼的亲生父亲一样，路法斯·神罗是商政界的天才，总是一点就透。
他在人事管理方面也是一把好手，不出一年时间，就已经把父亲的心腹塔克斯组织成员策反了将近一半，并为自己所用。
“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就算不听这些也没什么的。”
艾拉的戴高帽行为极大程度的取悦到了路法斯，令他不置可否的露出了愉悦的表情。
“你准备回米德加了吗？”艾拉问道。
路法斯对她话中的【你】感到不解，“不是怕撞见神罗英雄？你还打算在朱诺港再多待一会？”
他语气幽幽地，用上了【神罗英雄】这个非正式称呼。
“这不是有您的塔克斯们在吗？”
艾拉瞥了一眼他，躺回了沙滩椅。
她打了个呵欠。
“再说我都通宵一整天了，副社长您就行行好，让我睡饱了再动身吧。”
她在温暖的日光下阖上眼帘，很快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曲起指节敲了敲扶手。
“把暗星留下，它晚点和我一起回去。”
“汪！”
听到自己名字的暗星站起身子，蹭了蹭艾拉的手心。
“乖狗。”
艾拉挠了挠它。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的事了，海边的气温下降的非常快，艾拉在西斯妮准备给她盖薄毯前醒了过来。
“你也来了啊，西斯妮。”艾拉揉揉眼睛，接过了西斯妮手中的薄毯。
“嗯，副社长吩咐我和雷诺留下来保护你。”
路法斯为艾拉留下的都是塔克斯的核心成员，这足以显示出他对艾拉的看中。
“准备回去了吗？”西斯妮询问她。
“一天都光顾着睡觉了，让我再带暗星转转吧。”
艾拉看了眼远处的海平线。
天色已经开始转暗，海上的云霞总是十分漂亮的。
金红色的晚霞卷着亮边，将半落不落的太阳掩在身后，借着余亮绽出温柔的、像是轻烟一样的光，就这么氤氲在天空中。
橘黄色的光落了下来，将枯黄色的草帽染成火色，也将一身漆黑的暗星照出一层暖色的边。
西斯妮递过来一部暗着屏幕的手机。
“对了，这是副社长提醒我交给你的。”
原来是她的手机。
为了避免会面被干扰，艾拉和路法斯在先前都把通讯设备都关机，交给了同行的塔克斯。
她一整天都没关注过手机。
因为她连轴转了一天一夜，实在是太累了，白天醒着的时候还要忙着会面的时，又要担心会不会碰见1st们。
会面一结束她就直接跑去睡觉了，现在才真的有精力来处理自己的线上信息。
长按开机键，屏幕随即被点亮，很快就跳出了属于萨菲罗斯的和路法斯二人的信息。
萨菲罗斯的信息停留在了上午九点二十七分。
【萨菲罗斯：是还没有睡醒吗？】
艾拉回忆了一下这个时间线。
……那会的她还和路法斯坐在塔克斯搞来的二手汽车里，摇摇晃晃的开在前往朱诺港的路上。
输入栏的竖线光标像秒针一样闪动着，艾拉在思考。
思考该用什么理由来为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回复信息的事开脱。
睡过头了？
不行，自己昨晚十一点就和他说过自己睡觉了。
果然还是工作忙忘了这个借口更可靠吧。
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啪嗒啪嗒的在输入框里打下信息。
【艾拉：抱歉，我今天的工作排的太满了，睁眼就在工作，刚刚才结束。】
而那头回复的很快，快的让即将摁灭屏幕的艾拉愣了一下。
【萨菲罗斯：没关系，不用和我道歉，就算不回复也是可以的。】
“……啊？”抱着手机的艾拉迟疑了。
这种话，难道不是生气了的隐藏句式吗？
但……萨菲因为她不会消息而生气？这显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比她走在马路上被北极熊开车撞到概率还小。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还怎么回复他，于是她用了个疑问句。
【艾拉：为什么这么说？】
斯菲罗斯回答的很是耿直。
【萨菲罗斯：我怕我一发信息给你，你就会有压力。】
【萨菲罗斯：所以不回复也是可以的，不需要有压力。】
“啊？”手机那头的艾拉又啊了一声。
“怎么了吗？”西斯妮扭头问她。
艾拉摇摇头，“没事，我去遛遛狗，你们就在这等我吧。”
脱下凉鞋，艾拉赤着足与暗星走在黄昏的海岸边。
与萨菲罗斯之间的信息还在发着。
【艾拉：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萨菲罗斯：……是。】
【艾拉：别听他的，听我的。】
【艾拉：不用做什么改变，我们的相处方式还是照常就好。】
【萨菲罗斯：现在可以打电话吗？】
萨菲罗斯突然发出了电话邀请，让艾拉心里咯噔了一下。
但这种氛围下，拒绝反而太伤关系了。
【艾拉：可以，但是能稍微等我一分钟吗？我去倒杯水。】
她赶紧带着暗星往反方向跑，试图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相对安静、没有潮鸣声的地方。
……
她拨通了电话。
“现在说晚上好是不是有些早？”即便尽力平稳过呼吸，她的声音还是有些不稳。
萨菲罗斯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但他没有怀疑什么。
他对艾拉是绝对信任的。
“不会太早，晚上好，艾拉。”
虽然在杰尼西斯的那番话作用下，他今天一直忍住没给艾拉发新的信息。
但艾拉几乎一整天没有消息，他真的很担心。
此刻仅仅是听到艾拉的声音，他就不禁在心中长出一口气，彻底的安心下来。
“你一整天都没回信息，我还以为……”
他剩下的言语并没有说出口，许是不想亲口说出这种不好的话，即便只是设想。
艾拉的轻松笑声自听筒传来：“我一点事也没有呀，不过还是谢谢关心。”
“朱诺的度假怎么样啊？玩的开心吗？”
她觉得自己像个幼教一样。但对于情感方面，她总是不可避免的把萨菲罗斯当作小孩问。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并不擅长表达情感。
这种情感并非是对他人的，而是萨菲罗斯对于自己的。
他不吝啬对他人的温柔与照顾，但如果艾拉询问他自己的感受时，他便会不知所措了。
就比如现在这个时候。
“还不错。”
他只能说出这种中规中矩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自我完善的正常人。
这是【英雄】外表下的裂缝，是被从小打造成兵器的严重后遗症。
但没有人会在意。
细究英雄的内心毫无用处，英雄就像太阳，只是给予，从不索求。
不索求，也是成为英雄的戒律之一。
“萨菲罗斯。”
她久违的叫了他的全名，听起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交待。
喉结滚动，是萨菲罗斯在紧张。
“……我在。”
他的声音有些滞涩。
“我们是朋友。”
“所以……”
她斟酌着。
“不用担心麻烦到我。”
有海猫的鸣泣声，是从哪传来的呢？
是自己此刻身处的昏黄海滩，还是……
……
听筒的另一端呢？
萨菲罗斯恍惚了。
隔段时间看自己写的小说，真的会感到很无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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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朋友&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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