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个梦:
青年曾三度跌入狂气的深渊。
第一次,大海见证了。青年热忱的希望被峭壁上那阴森的堡垒击碎时,狂乱的喊叫冲破了他的灵魂。生性良善的青年在巨大的绝望面前化为抛却理性的野兽,最终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
第二次,石壁见证了。官僚带来了虚假的希望,沉默的时间又将他推回无望。青年曾经求他能遇见的每一个人,也曾求那万能仁爱的神;当一切都如同脆弱的浪花被窗外那漆黑的海吞噬后,他便开始诅咒——用最骇人的话语,嘶吼着、咆哮着,诅咒每一个路过的人,诅咒那曾赞美过的神。最后他撞向冰冷粗粝的石壁,用变调的沙哑嗓音尖锐地诅咒着世间一切。
第三次,贤者见证了。青年遇到了救赎的慈父——他给予青年陪伴、慈爱与知识,也为他揭示了残忍命运的真相:冰冷的,无情的真相;改变了他的世界,今后也会使世界发生改变的真相;否决了他心中的爱与期待,只剩仇恨与烈火的真相。
这一次,他谁也没有诅咒。但曾是青年的男人和善于识人的老人都知道,这与世隔绝的石牢里,诞生了一个复仇鬼。
压抑的噩梦几乎只有黑白两色,短暂得如同一瞬,漫长得如同一生。青年的眼彻底沉入黑暗的那一刻,立香从梦中惊醒了。胸腔里的跳动被拉得很长,耳边血液在身体中流动的声音却响得如同岩浆,她下意识地从床上坐起,随后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不是那一成不变的黄昏,而是洁白的纱帘。
这里是……医务室?
昨日的记忆越过那暗沉的梦境,缓慢地在脑海中复苏。被BB吹回校舍后,白野第一时间带着南丁格尔在门口迎接了她。作为确实逃脱过一次的前辈,白野从一开始就知道BB存在于幕后的事实,但由于她对BB构造的这一封闭箱庭进行干涉本身就相当于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奇迹,在援助过程中她也不得不接受BB设下的禁言限制——换言之,她能与立香交流的信息仅限于BB认为能够接受的部分,基本上也就只是朴素的向导工作而已。
立香接受了白野的解释,毕竟在这不算长的相处时间里她已经受了前辈的许多照顾,她也能感受到白野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的。但即便如此,她心中也依然有着不吐不快的疑问。
“既然前辈已经从这种异常事态中逃脱过一次了,为什么这样的BUG会再次发生呢?BB又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白野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BB不会允许这种事的。而且,攻略这个迷宫是属于你们的试炼,胜利和真相只有你自己才能取得,也只有靠自己取得才会有意义。”
紧接着,等候已久的南丁格尔将立香押入了保健室。一旦下定看护的决心,这位女士便会化为和蔼与威压并存的钢铁战士,因此无论是用松鼠般无辜的表情发出请求的学生会长还是在她面前就莫名地缺乏气势的Avenger都被她坚决地关在了保健室之外。接受完检查的立香被她按在了她不久前躺过的那张床上要求留观一晚,因此今天她醒来时面对的才会是那似曾相识的白纱帘。
回忆完毕,立香的视线在保健室里搜寻起南丁格尔的身影。出乎意料的是,尽职尽责的护士并不在保健室内——虽然立香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温热的水和菜色均衡的营养餐,也留下了让她好好吃饭的纸条,但她本人的缺席总归是极为罕见的异常。
电子世界里本不必摄取食物,这份早餐大概是南丁格尔出于自己的护理观念为她准备的特殊补给。想着她会不会只是暂时去学生会室汇报、等会就回来,立香习惯性地双手合十,心怀着感激解决了面前的食物。
然而保健室的门依旧没有要被打开的意思。立香的疑惑和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加深,体感时间10分钟后,她决定冒着事后被南丁格尔用“和蔼”的眼神注视的风险出门去找人。
从保健室门口探出头去,左右张望:走廊上没有南丁格尔的身影,小卖部里的神父也不知所踪。抱着赴死的觉悟,抬脚踩上走廊的地板,脆弱的木材发出她逐渐适应的嘎吱声。脑海里能想到的下一个去处是学生会室,她走向楼梯口,本想走上楼去,却发现白野和吉尔伽美什正坐在玄关处,眺望着外面的操场。
……这确实是不太正常的情形,她本以为那个王此生是不会离开自己那个王座的,而且一般来说他也没理由和白野一起在这里凝望操场。立香犹豫了数秒,决定鼓起勇气上前去。然而在她开口搭话的前一刻,外面的场景便让她原本组织了一半的话语消失在了因惊愕而暂时罢工的喉中。
言峰神父带着一道诡异地涌动着的黑影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去,紧追在他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手持足有半人高的战锤的南丁格尔。
虽然他们正以人类不可及的速度行进着、且仅在门口出现了一瞬,立香还是明白了那道与神父一起被追杀的黑影就是Avenger的事实。
“……这应该不是晨练吧?”她问道。
“哦,你醒啦,杂种。”吉尔伽美什瞥了她一眼,虽说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客气,从声调却能判断出此人正发自内心地觉得愉悦,“来得正好,毕竟根据我的计算,再过三圈那个护士就会取得胜利了。”
不,在那之前先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好像是南丁格尔撞见了他们交易违禁品的现场。”大概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咆哮,白野转过头来解释道,“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立香你有什么头绪吗?”
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有的,但很不巧她真的有头绪。能让一位医务工作者如此愤怒的违禁品,恐怕就是,Avenger预订过的那个……
“决不允许此等危害健康的邪恶出现在御主身边!”如此宣言着的南丁格尔恰在此时追着神父和影子路过,如果立香没看错,神父确实快要进入战锤的攻击范围了,“我要以保健室管理人的名义没收违禁品并降下惩罚!”
“——她是这么说的,你准备怎么处理?”白野看向神色复杂的立香。
……已经不是说什么“我理解双方的立场”的时候了,这样看来再过两圈是真的会有NPC和从者消失在战锤的暴威之下,当务之急自然是……
“南丁格尔小姐,总之请锤下留人啊啊啊——”
黄昏中的晨间追逐战就这么在御主共鸣腔全开的哀求声中遗憾地(对于吉尔伽美什而言)落下了帷幕。小卖部的可疑神父暂且不论,Avenger若是就这么消失在医疗人员的战锤下可是让人笑不出来的致命事态。
经过立香的勉力调停,三人在学生会室里达成了协议:南丁格尔收起了她的战锤,言峰神父继续小卖部的正常经营,Avenger被允许持有和购入卷烟,但严禁在校舍内以及御主半径10米内使用。除了吉尔伽美什因失去了值得一看的乐子而轻微不满、立香在新一层迷宫的探索前就积累了不少精神上的疲惫,事件算是圆满解决。
“虽然幕后主使BB出现了,但立香你要做的事情没有变。”言峰从学生会室离开、事态终于恢复到正轨之上后,白野十指交叉,一脸严肃地开始梳理现阶段目标,“按照我之前与BB对抗的经验,她大概会在中途给你们使一些额外的绊子,最终说不定也必须与她对抗才能前进,但她的承诺是不会作假的——堵上性命攻略完共计七层的迷宫之后,你就能离开这里;若你不愿前进、留在旧校舍中,她也会保证你的安宁。立香,我想再向你确认一遍,如果抛开我对你提供的信息、也不考虑别人对你的期待,现在的你会选择继续前进还是留在这里?”
“我想……继续前进。”立香思索片刻,坚定地回答道,“虽然我还是想不起自己的事,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我还是认为停留在这里,一定是错误的。就算中途可能会遇到各种现在无法想象的困难,说不定还要直面BB,出去之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还是觉得我应该前进。”
“是吗是吗,不愧是我的后辈,很不错的回答呢。”白野不知为何一脸骄傲地连连点头,“既然如此,今天就请继续探索迷宫吧!第二层已经开放了,前辈我会为你提供可靠的导航的!”
“我也会一如既往地监测你们的状态。”南丁格尔补充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刻意强调了“监测”二字,“若是遇到无法处理的危险或是被明令禁止的违规行为,还请随时呼唤我。无论您在哪里,我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的。”
立香打了个哆嗦。或许某种意义上,这位女士其实是比BB更为危险的存在,至少BB不会拎着战锤在迷宫里追杀他们——大概。
迷宫第二层的氛围与第一层可谓是天差地别。道路两侧是庄严肃穆的哥特城堡,大理石的柱子与石质的宽阔露台错落分布,或佐以荆棘,或饰以铁刺,尽管不至于阴森到像是随时会有乌鸦飞出一般,日积月累的血腥气却是无法挥去的。不知是从何处,隐隐约约传来女性的高声吟唱——虽然过于缥缈以至于听不清旋律,但那歌声中似有一种魔力,能让人的心境震荡起来。
尽管并不冷,立香却莫名地感到些寒意。她有些局促地抱住双臂,掌心中校服光滑的触感让她稍稍心安了些,也让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这一层的卫士,该不会超级危险?
话虽如此,如今的立香缺乏用于想象的原料(经验),她目前能想象到的最糟糕的敌人无非是愉快地飞在天上发射爆炸战锤的BB……不,太恐怖了,这不是什么“无非”的程度,还是别想这种事了吧。
“冷吗?”Avenger问着,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立香肩上,“盘踞于此的卫士很有可能是个杀人鬼,要好好地注意周围。”
白野不知为何在通讯中吹起了口哨,但显然她没能掌握让气流通过唇间的诀窍,最终只发出了有些奇怪的“咻咻”声。
“你为什么会知道?”立香好奇地问,“另外把你的斗篷给我不要紧吗,你战斗的时候要怎么办?”
“因为我也是性质相当恶劣的从者,自然知道自己的同类是什么味道。”Avenger压了压帽檐,“还有我的斗篷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别误解了。”
“是吗?”立香轻轻地像扇动翅膀一样抖动了一下披在肩上的斗篷,确实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有各种各样的小物件叮呤当啷地掉出来,“好遗憾……”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轻不重地抬手在御主脑袋上叩了一下,随后迈步向深处走去。为了不被拉开太远的距离,少女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就可以。”Avenger回头叮嘱道,立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叼上了一只点燃的卷烟,“你离得远一点也能为我供给魔力,站得太近就得不偿失了。”
南丁格尔举着战锤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为了彼此的人身安全着想,立香乖乖地保持了距离。
这一层的守卫似乎暂时没有现身的意思,迎接他们的只有游荡的敌性程序。与上一层相比,这里的敌性程序形状与攻击的方式都更为凶恶,但智能依旧有限,仅靠Avenger自身的判断便能很快找到它们的弱点。
虽然保持距离时没有多少参与战斗的实感、总觉得又被Avenger过保护的这一点很让立香郁闷,但没了斗篷的遮盖,她也能更清楚地观察自己的从者究竟是如何战斗的。原本她以为Avenger喜欢用手搏斗只是他性格使然,如今仔细观察才发现在攻击时那双手似乎会变成缠绕着黑炎的利爪——他格外喜欢用爪尖击碎敌人的防御,然后让那不详的火焰从内部灼烧而出。
如他的职阶名“Avenger”所示,他的怒火会将仇视之物毫不留情地烧灼殆尽。以这样的姿态被记录的他,想必生前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是沾染了许多性命的恶鬼吧。
只是,即便如此,内心的某处仍然对这个判断存有质疑。他不是,或者说不只是这样可悲的存在。他的存在中一定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的东西,一定有什么现在的自己还无法解明的东西——那不可欠缺的一部分也是组成他的重要存在,为了能够真正理解这个人、成为对于他而言合格的御主,必须要想起来(去了解)才行。
“立……小心……有……在你……出现……!”
学生会室毫无预兆地传来的模糊通讯在发出几声嘎吱作响的杂音后便被掐断了。从思绪中挣脱的立香正想试着重新接通,却被不知何时赶到她身边的Avenger一把从原位拉了开来。在从者的帮助下站稳,她才发现原本她在的位置竟插着一杆锋利的长枪。鲜红色的、长着龙角龙尾的少女随后如同大明星一般踩着优雅的步伐登了场——若是忽略那凶恶的表征,她可以说是像洋娃娃一样可爱,不过世上大概也没多少洋娃娃能只用一只手便轻松地将那看起来就很沉的枪从地上拔出来。
“……你就是这一层的卫士吗?”立香试探着问道,她决定暂时忽略地上那个狰狞的深坑。
“嗯,没错哦。”少女爽快地承认了,“不过别误会了,我可没有想要把你串起来,那边那个像小鹿崽一样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的渺小的御主——虽然被人这么巴巴地注视也挺令人愉快的。我只是适当地给你这个不起眼的小鹿崽一个超绝精彩的登场震撼而已。怎样?有被震撼到吧?”
“算是有……”
立香还没来得及把感想说完,少女便自顾自地欢欣雀跃起来:“什么嘛,明明只是个小鹿崽,还算挺有眼光的。虽然这次没办法把小松鼠也拉过来当观众,就这么办复活演出多少有些寂寞,但既然跟经纪人(BB)签订了合同,即使是这样不起眼的工作也得认真完成才对。看在你还算有眼光的份上,就特别为你全力唱一首歌吧!”
少女周身的气势瞬间起了变化,立香只觉得一阵寒颤由皮肤直传骨髓。Avenger也警觉地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中,少女张开口,开始引吭高歌。
若要形容,那便是如海啸一般,极富震撼感的同时又兼具超绝的灾难性、在物理和精神的双重意义上都能动摇身心的演唱——至于电子世界里的物理与精神的边界究竟为何,在少女的歌声面前已经没有意义了。
甚至没有余裕去分辨那乱七八糟的歌词,立香在第一小节便败下阵来。即使Avenger(顺便一提,在立香的视线开始模糊之前,她看到他的脸上写满了怜悯)将她尽量地在少女不会发现的范围内往后拉了不少距离,甚至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她也还是陷入了恍惚的状态。
不知是在幻境中,还是在或许存在过的记忆中,似乎也有个少女在每年的特定时间都会如此高歌——她究竟唱了多少年呢?又或者说自己的人生中又被这歌声震撼(折磨)了多少次呢?那是无法逃避的噩梦,又或者是终将来临的甜蜜祭典呢?啊,或许那些敌性程序的尖啸也是音符,Avenger的笑声也算伴奏吧,这是多么摇滚啊……
在立香的理智彻底迷失在响彻迷宫的歌声中之前,少女终于唱完了她的开场曲。丝毫不掩骄傲地,她抬手指向神情恍惚的立香,问道:“怎样?”
或许是那一指太有气势,她下意识地抬手鼓起掌来,驱动她的并非条件反射,而是某种烙刻在身体里的求生欲,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回忆起这奇怪的求生欲是从何处得来的。
大概是立香那近乎木然的表情在Avenger眼中已经步入了过于痛苦的范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试图将她的理智唤回。
“立香,如果撑不下去的话今天就先回去吧。”他用前所未有的、近乎慈爱的温柔语调如此说道,“对于你来说确实是太艰难了。”
“哼,那是当然,我的艺术对于见识短浅的小鹿崽而言可是超时代的震撼。本以为你是那种会用电吉他做BGM的装模作样阴暗跟踪男,没想到也算是有品味的家伙嘛。”少女恨不得把自己沉重的龙尾巴翘上天,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歌声对人类能造成多大的创伤,如此看来她确实有将一切评论都理解为赞赏的天赋,“就这么被我的绝世歌喉震撼到打道回府,说实话有些无趣,但也算是完成经纪人的任务了。怎么样,还要在这里垂死挣扎吗,小鹿崽?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走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再来一首哦?”
不,那种事绝对不可以。
被少女的一句话惊到灵肉合一,终于缓过神来的御主开始飞速思考起来。确实如Avenger所说,受到了如此巨大的伤害的情况下,先行撤退也不失为一种策略,但下一次来也还是要面对这能招致山崩海裂的歌声,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或许也可以命令Avenger直接攻击她,但先不说那坚硬的龙鳞展现出的绝对等级压制,她总有种如果这么做了肯定就会失去些什么的预感。如今她能想到的最有突破价值的可能就是通过对话摘出SG——假定BB选定卫士的逻辑是一样的,那这一阶的深处、他们还没能到达的地方或许也存在着心灵障壁。就算并非如此,多了解一下这位对手也是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打定了主意,立香抬眼对上少女的视线。突然从那小鹿般无辜的双眸中迸出的热烈让有着龙形的少女有些无措地退后了半步:“怎、怎么了?突然这么热情……事先说好,就算你变成我的狂热粉丝我也不会给你什么优待的哦?”
优待,这倒是很诱人的字眼,但反抗过压榨狂女神的立香已经学会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若有什么想要实现的,自己去做才是最现实可靠的路径,祈求虽简单却是要看对方脸色的。因此她断然地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问您三个问题。”
“诶?唐突敬语?这是什么突击采访吗?”少女的双颊染上不知是兴奋还是害羞的绯红,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胸口那粉色的鼓动,“那、那就问吧,能拿到我的采访机会可是你的荣幸哦,小鹿崽!”
很好,看来这招可行。立香决定趁火打……不对,是趁热打铁。她深吸一口气,问出第一个问题:
“为何你的歌声如此震撼人心?”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Avenger向她投去了一个带着惊愕与忧虑的眼神,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想必就算再怎么相信御主,听完那种能动摇灵魂的歌后他也是对她的精神状态有所担忧的吧。
“真是个好问题,显而易见的同时又犀利地指出了我的独特之处,要对你改观了呢小鹿崽。”少女倒是相当心安理得地接下了那披着提问外衣的奉承,“那当然是因为,我伊丽莎白·巴托里,天生便有一副能使日月失色的好嗓子啊!”
……成功了,或者说成功提前降临在了未曾设想的方向。立香本来只是想让她得意忘形,好让她的心灵更加明白地暴露而已,没想到她连自己的真名都顺带说出来了。Avenger轻声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忍不住为这种划时代的好对付程度感慨吧。
“这么说的话,想必你的歌喉也迷倒了无数人吧?”立香飞速地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伊丽莎白所说过的话,最终把对象锁定在了一个令人在意的名词上,“比如你说的……小松鼠什么的?”
“看来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已经是合格的粉丝了呢!”伊丽莎白愈发愉悦地眯起了眼,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让立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感,“嗯?,?没错哦,虽然在经纪人的要求下禁止她入场了,但是以前她可确确实实拜倒在了我无敌的歌声中呢!真是可惜,小松鼠也一定很想来看我的复活演出吧,毕竟是我的头号粉丝呢!”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立香按捺住几乎与伊丽莎白胸口那粉色闪光同频的心跳,“请问是什么样的愿景支撑着你磨炼歌喉到了如此境界呢?!”
“那还用说吗?”伊丽莎白陶醉地张开双臂,深深根植于内心的渴望明明白白地暴露在两人眼前,“当然是因为,我是这世上首屈一指的偶像啊!”
许是激昂的情绪掩盖了SG出现时的刺痛,少女宛若某部电影中站在船头的女主角紧闭着双眼,沉浸在被人追捧的飘然感之中。立香在心中对她说了声抱歉,抬起刺痛的右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伊丽莎白毫无防备,自然也没能来得及反抗,当她从那微醺般的虚荣心中清醒过来时,迷宫的深处已然传来了屏障清脆的碎裂声。
“怎?、?怎么会这样……!”伊丽莎白有些无措地惊叫起来,“明明?只是个?小鹿崽,居然在这里就看破了我的秘密……这跟经纪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嘛!”
立香也有些无措地愣在了原地,原因倒是不同:伊丽莎白的身体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因为有过伊什塔尔的例子,她也曾想过或许摘出SG后伊丽莎白或许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但直接消失什么的还是有些太超过了。不过遭遇此等命运的本人倒是对此无所谓的样子,她只是愤懑地对立香丢下一句似曾相识的“下次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便彻底隐去不见了。
……该不会其实她跟伊什塔尔,或者说前辈口中那个名为“凛?”的少女还挺相似的?
“喂喂?,?立香,听得见吗?”几乎是她消失的下一秒,学生会室的通讯便接通了,白野略有些焦急的声音从中传来,“刚才通讯完全被歌声截断了,你那边怎么样?”
立香原原本本地将伊丽莎白的事向白野传达了一遍,对面松了一口气,却没有太多惊讶的样子:“这样吗?,辛苦你了。伊丽莎白的事不用太担心,大概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好端端地重新出现吧。”
那声音中潜藏的一丝怀念与无奈串起了立香的思绪,她忍不住问到:“白野前辈,伊丽莎白说的小松鼠……就是你吗?”
想想前辈那张几乎写明了人畜无害的脸,就觉得这个称呼也蛮合适的。
“…?…嗯,是啊,也算是一段孽缘了。”她只是淡淡地一句话带过,语气中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立香你怎么样?如果太累的话就直接用回程水晶回来吧,反正这一阶也没人镇守了,放到下一次再探索也可以,不必勉强自己。”
立香用眼神寻求Avenger的意见,后者则表示让她自己决定。
“我还可以继续的。”立香思索片刻后回答道,“至少,现在放弃还太早了些。”
“好,自己小心些。”白野叮嘱道,“不过至少回去之后要早点去休息,南丁格尔小姐正用很恐怖的眼神看着我呢。”
伊丽莎白消失后,迷宫内只剩下略显空旷的寂静。无论是那天灾般的演唱、还是远处隐约的吟歌都不再回荡,立香一时有种错觉:她和Avenger两人正站在孤寂宇宙的中心,若是脚下的迷宫消失了,他们便会一同坠入无声无光亦无边的深海。
“那么,走吧。”
立香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这莫名纷乱的心绪。她看向Avenger,后者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曲折的迷宫之中。或许是受了镇守之人消失的影响,剩下的敌性程序变得像是只会横冲直撞的无头苍蝇。虽然时不时还是会被无法回避的战斗拖住脚步,他们前进的速度仍是快了许多。立香一边协助着战斗,一边在心中梳理累积至今的疑惑。
当他们快要达到这一阶的尽头时,立香突然拉了拉Avenger的袖子。他下意识地低头俯身,正迎上微微踮脚的立香:她环过他的脖颈,附在他的耳畔,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个人房间之外说的悄悄话。
“为什么……我会遇到白野前辈曾经遇到的人呢?”她问出的却是看似与目前的状况毫不相干的问题,“按理说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应该并不认识她,她又是为什么会了解我的事呢?难道说……我们有过什么因缘吗?”
Avenger的呼吸平稳地拂过立香的颈间,尽管无法看到他的脸,立香却能感觉到他的神色并不平静——毕竟,虽然隐晦,这也是她第一次向Avenger询问自己的过去。男人沉默了一会,答道:“至少在我现有的记忆里,你与moon cell、BB,以及岸波白野,都没有产生过什么关联。”
回答到此为止,立香本指望他再多说点什么,却始终没有下一句话。如果她更强硬地命令他说下去,Avenger或许会松口吧,但她也觉得从他口中强行得来的过去不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轻叹一声,放开了Avenger。在男人有些惊讶的注视下,她轻快地说道:“那么就继续前进吧!前面应该就是传送点了,今天就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下一阶的探索呢。”
“……你不继续问吗,立香?”
Avenger忍不住问道。
立香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摇了摇头:“你一定有不想现在就告诉我的理由,我也不打算强迫你说出来。作为替代方案,我会努力成长到让你完全信任的程度,到那时你就会告诉我了,对吧?”
Avenger赞赏地大笑起来,他的情绪似乎总会在奇怪的地方变得高昂:“很好,这才是我的御主!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让我好好见证吧!”
他跟上立香的步伐,很快就来到了这一阶的尽头。启动传送点,熟悉的眩晕感后,他们便回到了黄昏中的木质校舍。
或许是因为放下了心,立香只觉得被那惊世的歌声蹂躏后的疲劳感一次性涌了上来。勉强撑到了教职员室,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只来得及最后许下一个愿望,便迅速沉入了混沌的梦境。
至于她的愿望,“希望今晚不要梦到伊丽莎白的歌”,自然是没能实现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