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恩人同我们隔着大半个河山,从青城山到西子湖,我们因为不熟方位,整整飞了三个时辰。我尚不会御剑,便化回原型缩在她的袖中,酣睡了一路。
我们在临安城郊落地,她将我从袖中放到地上,捏了个法术叫醒我,将手中的长剑收回鞘中,别到腰间,我揉着眼睛爬起来,咧嘴同她笑道,“姐姐,我饿了。”
她从腰间的钱袋中找出几个铜板,我知道那是她日日绣了物什,拿到山下的镇子卖掉,一点点攒出来的。她将掌心的铜板摆到我眼前,看着我的眼珠子顺着那东西来回晃悠,抿着嘴笑我。
“等会入城,给你买个肉包子可好。”姐姐逗着我,看我又馋又不愿被打趣的模样轻笑。我负手扭过头,装模作样地同她闹脾气,她自知我是装的,但还是顺着我,弯腰牵了我的手朝临安城内走去。
我也知趣,低眉随着她走去。
临安城内鳞次栉比,好生热闹。
姐姐在一家面摊前找了个位子,又去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塞到我手中,她吃相斯文,吃一口,瞧一眼面摊的对面,我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是间医馆。
年轻的郎中坐在医馆的中央,时不时低头与病人耳语,他执笔的模样甚是儒雅,我化形这许多年,还未见过多少年轻人儿,青城山下那镇子上多妇孺,我偶尔随姐姐去卖东西,也都是些孩童围着我吆喝玩耍。
我笑了笑,咬了口包子。
“姐姐,你恩人是个郎中呀。”
她闻言,吃面的手顿了下来,讶然道:“你如何晓得?”
我挑眉,觉得此问题甚蠢。于是埋头继续吃那包子,姐姐没再追问,我也就敛了口,只是她仍旧时有时无得瞧着那间医馆,来寻医的病人渐渐少了,天色暗了下去,最后一抹夕阳随着夜幕隐入天边,摊主挑了两盏灯挂在摊位前的竹竿上,映着姐姐的面颊红扑扑地。
她碗中的面尚余不少,只是已凉下去了,我早早地吃完了包子,移到她身旁,靠着她的肩膀小憩,直到她动了动身子,轻声叫她,“我们走吧,小青。”
我揉着眼睛坐直身子,睡眼朦胧地瞧着她:“去哪?”
姐姐见我醒了,便站起身,又抬手扶了下我的肩膀:“回家呀。”
我睡得十分迷糊,正值初春,夜间的临安城带着点料峭寒意,我闻言打了个寒颤,想起白日在她袖中待的那三个时辰,有些为难:“如此,回青城山吗?”
姐姐扑哧笑了下,抬手敲了敲我的脑袋,“傻青儿,我们去找个地方,变间宅子可好?”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
自我化形已有二十余年,期间与姐姐日夜相伴。她叫我学习术法,又教了我许多好玩的阵法,但其实我最爱看的,是她在那林间伴着落叶舞剑,柔若无骨,却带着凌厉寒意。我那时同她撒娇,她允我此事一了,便去为我寻一柄好剑,教我御剑。
而此时她所说的这凭空变物的本事,也还未曾授我。
我眨着眼,凑到她身旁,无声的催促。
她牵过我的左手,无奈地摇摇头。
姐姐带着我在临安城上面飞了许久,我壮着胆子从她的袖口探出头,临安城门就在不远处,我瞧着一个穿着怪异的男人在城门外站定,他拿着一等身法杖,一手亮了通牒入城来。
最叫我有些诧异的是,那人似是剃了头发。
不知是不是我心虚,他恍然间似抬头望了一眼我与姐姐所在的方向,我心下一蓦,缩了头。
我们最后在箭桥道院巷的角落选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空地落府,姐姐在那施法,我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蹲在一旁,用法力凝了些花朵出来,竹梢蕉叶,花鲜叶茂,我拍着手满意的站起来,便见面前矗立了间偌大的府邸。
姐姐站在府门内,冲我招手。
我回头看了眼我种下的几株花草,依依不舍地同它们道别。
青石板通向院中的一汪池塘,树木交映,花影缤纷。中庭盛着月光,银银洒下,房屋错落有致,朱楼雕栏,几间厢房造得同坊间的人家别无二致,院中的布置同我们在青城山的一样,很是亲切,我甚是惊喜,拎着裙角跑向姐姐。
入府前,我抬头瞧着那牌匾上的白府二字,央着姐姐问她我们可否有个名字,她挽着我,温声道:“我只同你说过我姓白,如今再同你讲,我姓白,名素贞。”
“白素贞。”我喃喃地唤了她一句。
“那我叫白小青好不好?”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姐姐笑了,又摇摇头,“你是小青,不必迁就我,非要同姓。”
我点点头,却有些迷惘,三界浩大,我找不出除了姐姐外的第二个亲人。
我是小青,我又是从何时起是小青的。
时间经久,前尘往事早已淡忘,只记得化形那日,姐姐唤我小青。
我生来就是条青蛇,姐姐叫我小青,那我便是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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