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衍在演唱会上“冲歌迷甩脸子”的片段在网络上迅速发酵。
这一年里,暨衍的成名速度像是乘了火箭,狂风卷地般收获粉丝的同时,不善也在阴暗处蠢蠢欲动,现在暨衍无瑕的形象被撕开裂缝,恶言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
林雀没有及时发声明,但粉丝们已经撸起袖子准备为暨衍冲锋陷阵了,他们相信平日里一直谦和温柔的暨衍此举必定事出有因,澄清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他们还没等来暨衍的澄清,就先等来了无数营销号搬运她的高中事迹。
原稿来自暨衍高中同学的社交媒体,内容让粉丝们看过后先是皱眉,再是生理性的反感,最后是困惑和迟疑。
文中明里暗里讲,暨衍是个私生活很混乱的人,小小年纪就懂得在男人堆中汲汲营营。演唱会上被她拒绝的男生就是她当时先勾引后劈腿的对象之一。
平日里暨衍极细微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或善意或恶意地热烈讨论,更不用提如此有争议的事件。粉丝们还在愣神犹豫的片刻,网友们就已经将私德有亏这顶帽子给暨衍扣实了。
“你吃暨衍的瓜了吗?没想到她是这种人……”
“之前春晚的时候还觉得她怪可爱,现在一看,咦,真恶心……”
樊振东皱着眉扯指头上的死皮,看上去低着头撕得认真,其实目光早就飘到面前边排队打饭被聊闲天的队员身上,眼瞳漆黑,上抬时莫名让林高远感受到隐隐肃杀气。
林高远连忙拿手去捂樊振东的眼睛:“收着点儿,一会儿让他们看见了。”
“不是对他们,”樊振东敛起眸子,“我之前见过暨衍的高中同学。”
“就是去演唱会的那个?”
“不是。”排在樊振东前面的人走了一会儿,他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拿起餐盘拎在手里,“是爆料的那个,我点进他微博主页觉得眼熟,想起来之前和暨衍出去的时候遇见过一次。”
暨衍那时讲,和高中同学有过节,樊振东以为应该保持礼貌,因而没再追问。
现下,樊振东后悔了。
礼貌与否不过是当时的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幌子,深究起来就是不够关心罢了。
只要担忧足够浓烈,他的矜持就会被轻易撞碎。
樊振东不会相信博文上对暨衍的控诉,但是他担心暨衍,他担心犹豫许久才决定勇敢破土的枝芽,会因为暴雨的重压,重新缩进泥沼,从此再不见天日。
***
演唱会结束的第二天,暨衍在广州参加一期真人秀录制。
同学的爆料在上午释出,很快被炒上热搜,词条后面跟着的“沸”字彰显出话题的劲爆。
钟佳在午饭间隙寻了个理由把暨衍叫出来。
小作文写得颇“真情实感”,暨衍的目光刚扫上去,脑中就轰得一声响,沉默着看完后才察觉手紧攥到指节泛白,接连喘了几口气才渐渐松开。
她低声道:“不是真的。”
“嗯我知道。”钟佳似乎完全不在意小作文的内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注意力全然集中在手机上,“这些真真假假的爆料公关那边处理起来花点时间,我先写个声明发出去,很多事情真假无所谓,给粉丝们网友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可以了。”
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
不能怪钟佳的漠然,经纪人带过的艺人总比艺人跟过的经纪人要多,她见过的奇葩太多太多,没把握自己的艺人真就是清清白白的那个。真情实感被辜负过太多回,她早就学会了用更理智的方式对待工作。
但暨衍很害怕这种态度,让她记起之前她尝试为自己辩解无果之后的无力。
冷漠常常是厌恶凝结成的晶石,坚硬到了极致,她被困在其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离开摄像头的时间不能过长,暨衍还没得及应声就被导演叫回。
一同录制的艺人与暨衍都不太熟,与她的关系处于冷热皆可的中间地带,所以态度的丝毫变化都会被暨衍敏感地捕捉。
当上午还挽着她的胳膊与她说笑的姐姐不动声色地与她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时,暨衍又一次切肤体察到了舆论的锋利伤人。
录制结束已经将近凌晨,她没打开微博去看事态进展如何,而是坐在酒店房间玄关处的地板上,一个字一个字输进聊天框,灯没开,屋子里很暗,只有手机散着幽幽的光。
她想再为自己争辩一次,不论钟佳愿不愿意听,她都要把事情的真相摆在她的眼前。
就这一次了,她的力气大概只够她再挣扎这一次。
点击发送键,按灭屏幕,暨衍仰头靠在门板上。视觉被黑暗绑架,触觉却分外清晰,暨衍感受到深秋时分隐秘的冷意顺着她的皮肉蜿蜒而上,包裹住她的心脏。
钟佳的电话来得不算快,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来电铃声才响起。
她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假的,我大概会掐着你的脖子让你赔我浪费的感情……”她顿了顿,将被同情击碎的语言重新组织起,“如果是真的,暨衍,辛苦了。”
钟佳觉得,如果是自己摊上了暨衍的人生剧本,大概早就不想活了。
她久违地下定决心,要替自己的艺人打赢这场舆论恶战。
“我会去尝试联系你们高中的老师,你也别愣着,找点事做,收集证据或者写写歌都行。算了,先睡一觉吧。”
哪有那么容易。
暨衍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小时也没能入睡,最初她会去想别人现在怎么看她,网友,粉丝,之前的合作伙伴,陈筱舟,暨泽……挨个想了一遍,她刻意避过樊振东,好像这样就不用面对他也会看见自己的狼狈的事实,可等到最后所有人都想了个一个遍,避无可避之时,她的脑子却锈住了。
她不敢想,只是呆呆地发愣。
等到曦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被子上,暨衍才缓缓反应过来,天亮了。
她慢吞吞地起身,揉揉眼睛,下床收拾行李回家。
***
暨衍怀疑自己因为缺觉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解释樊振东就站在她家楼下,就看着她走上前,继而用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语气,问她:“吃过早饭了吗?”
暨衍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睁大眼看他。
樊振东笑起来:“我还没吃,要不一起去买点儿?”
小区里有早点店,今天是周末,因而即使已经九点钟早餐店中依旧人挤人。樊振东挑完餐品直接让老板打包,接过鼓鼓囊囊的打包袋之后手动给暨衍调头:“出发!”
暨衍在返程中仍然没回过神来,闷着头一个劲儿往前走,直到一头撞上樊振东的后背。
樊振东回过头,眉梢一挑,依旧咧嘴角笑着看她:“偷袭我?”
路边的榕树叶泛青黄,在空中乘风飘荡着,缓缓往下坠。
暨衍看着一片落在樊振东脚尖处,另一片落在自己的鞋面上。
才终于对他的存在有了实感。
她指指被樊振东拎着的早餐:“去我家吃吧,我跟我爸说一声。”
暨泽不在家,打电话时暨衍听出他语气很急,想必有事在忙。
两人一起把餐点盛在盘子里,放在桌上,暨衍顺便从冰箱里捞出来一瓶酸奶摆到樊振东面前。
暨衍没胃口,一手托着腮,一手攥在筷子往叉烧包上戳孔。
樊振东低着头往嘴里送烙饼,他背对着窗口,阳光撒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轮廓,将整个人晕染地柔和非常,像是要融化在光里。
画面像是一幅暖色调油画。
“是放假了吗?”暨衍轻声打破油画里的静谧氛围。
樊振东正拧酸奶瓶盖的手一顿:“过周末,明天就回去了。”
只有两天,却要坐三个小时飞机从北京回广州。
“有急事吗?”
“有几句话,急着想要亲口说给人听。”樊振东眼睛慢慢眨了一下,卧在他的睫毛上的阳光被抖落,跳跃到暨衍指尖。
阳光好像带着不同寻常的灼热,烫得暨衍下意识微颤,呼吸瞬间凝滞。
“你承受的压力网络肯定比我多得多,我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是我至少要跟你说,我会坚定地相信暨衍就是我面前的样子,这个想法不脆弱,不要担心它会因为别人的评价而动摇。”
“不用多想,也别害怕,如果实在害怕,就跟我说。”
不要多想,他不愿意看见她陷进质疑自己否定自己的漩涡。
不要害怕,很多人会与她站在一处。
如果实在害怕,就跟他说,他希望能成为暨衍遇到困难时第一个会想到的人。
“还有啊,”他把开了盖的酸奶塞进暨衍手心,忍下覆住她手掌的冲动,“吃饱饭,睡饱觉,要不然,我会担心。”
暨衍感觉自己身体里的热量在从四肢百骸抽离,涌入胸口。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被浇灭的篝火,早就被桩桩件件的荒唐事凉了心。
可人生下来就需要37度的体温,皮肤需要,心脏同样需要。
冰冷无比难耐,她抑制不住本能地,去寻比她更温暖一点的事物。
于是,她握住了樊振东的手。
“我很害怕。”
在这个看起来无比平常的周六上午,暨衍背过网络上的唇枪舌剑,掩去无人能证明的伤疤,向樊振东坦白。
她在害怕,这种害怕并非始于一场爆料引起的舆论狂欢,而始于许多年前的那个早晨,她失去谢荇的那一刻。
暨衍常常穿素衣,洁白的像是雪,总让人不敢去触碰,担心触碰之后就消融散去了,可当真正去摸,才发觉雪下早就凝成了冰。
樊振东禁不住去想,这么多年,她该是如何挨过去这四季如一的僵寒。
“有我在,以后都有我在。”
谁敢相信我之前打算的是十万字写完这个故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小胖和红薯妹妹甚至还没在一起(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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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昭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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