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远坂夫人便带着远坂凛出发了。
目送着二人离去,远坂时子感慨道:“凛长的很像你。”
远坂时臣点了点头。他顿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确实,但我觉得她要更像葵一点。”
他言语中蕴含的复杂情绪,哪怕是与他同住了三年,自认为已经将这个一板一眼的“正统”魔术师看透了的言峰绮礼,此刻也没有听出。
然而远坂时子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他自己。尽管二人在婚姻上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但她到底还是比其他人要更接近远坂时臣一些。因而她听出了这轻飘飘的话语背后的沉重。
“怎么了?”远坂时子问道。
她不知道远坂时臣还有另一个孩子——不久前才刚刚被送到间桐家的远坂樱,更不知道这一对姐妹身上堪称恐怖的魔性天赋和血脉。身为魔术师却有着父亲的慈爱,两个女儿都必须成为魔术师的这一事实不知道煎熬了时臣多少时间[1]。他发现自己从父亲那里得到过的最为宝贵的权力,选择是否成为魔术师的权力,他完全无法给予给自己的女儿们。
这种痛苦无人可说。哪怕是知道他为此辗转反侧的远坂葵,由于自身并非魔术师,也无法完全体会到他的这份挣扎。而且葵允许他把樱送走,已经是莫大的理解和宽容了,但理解和宽容从来就不等于接受。远坂葵是极为称职的妻子,更是一个母亲,只有在樱的事情上,她无法与时臣和解。
但如果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或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理解的可能……
这个念头从远坂时臣的脑海中浮起。然而下一秒钟,弟子的话便打断了他的思绪:“时臣师,时子小姐,父亲说他晚饭后会到这里。”
时臣的思绪重新回到了即将开始的战争之中。夜晚到达确实可以避免一些来自外部的窥视。或许已经有人再监视远坂家了也说不定……
他回应道:“嗯,这是计划之内的事情。”又对远坂时子说:“我今晚打算召唤从者,璃正和绮礼都会在。你……和璃正关系怎么样?你想见他吗?”
言峰璃正,这个老人是远坂时子在上个世界里的朋友,甚至称之为至交也不为过。
作为监督者,他比时子这个参战的御主,还要先离去。
按理来说,远坂时子不应该这么快忘记失去一个故友的悲伤的。但圣杯战争的结果实在是过于出乎意料,过程又是那样的紧张,以至于她一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缅怀这个陪伴了自己成长的老人。
虽然年龄相差巨大,时子和璃正却在众人的讶异之下成为了好友。这是连她的父母都无法彻底理解的事情。然而故事其实并不复杂,一切的开端不过是她屡次在魔道上受挫,因此去了一趟教堂,并在那里认识了一位依靠苦行而取得领悟的修道士。
璃正没有忽略小孩子的悲伤,而时子也看出了老神父的迷茫。两个同样对这个时代无所适从,又同样正直而坚强的人,走到一起成为至交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吧。
也就是因为这样堪称深厚的,一同搀扶走过的友谊,远坂时子才无法拒绝他请求自己教导言峰绮礼,更无法打破他对自己儿子的深厚期许。
这是她唯一隐瞒好友的事情。
时子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言峰璃正知道自己那个如同圣人一样的儿子实际上有着异于常人的人格缺陷会发生什么事情。带着绮礼四处求医的时候,她对璃正说的也是在世界各地历练。
好在璃正并不是那种格外溺爱孩子的父亲,而且曾经在世界各地巡回试炼过,因此并没有对时子这些蹩脚的谎言而产生疑心。
倒是言峰绮礼本人想通了,几次想和言峰璃正说明这点——或许这也是绮礼试图寻求理解的一种方式吧。
璃正应该听懂了绮礼的暗示,但应该没有完全听懂,也不愿意听懂。而言峰绮礼则是锲而不舍地试图让自己正直的父亲听懂。
在结婚生子拜师学习一套流程之后,他仿佛终于迎来了自己迟到十年的青春叛逆期。
由言峰绮礼的迷茫和伪装以及言峰璃正的粗枝大叶所共同造就的父子两人二十多年来“和谐相处”的表象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
一边是结交多年的善良老友,一边是不敢招惹的反社会弟子,当两边都来找远坂时子寻求建议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想把他们两个人都打包起来分别一南一北送走。
但她也是真的希望有一天这对父子能够互相理解对方——哪怕是一秒钟也好。只是这个理解的关键不在绮礼,而在璃正身上。而璃正则倒在了圣杯战争中。
想到这些,远坂时子忽然记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璃正会在战争中身亡的事情告诉时臣。只是杀死璃正的人偏偏是自己在时钟塔求学时所交到的,或许可以被称之为朋友,也可以被称之为宿敌的人。
好友杀了好友,这在魔术师的世界里几乎是随时都会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感到了痛苦。她无法对璃正的死坐视不管,但也无法就这么与肯尼斯为敌。
远坂时子在心底叹了口气,微笑道:“在那个世界里我们两关系也很好。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就算把我的事情告诉他也无妨。”
正准备发消息的言峰绮礼手上一顿。如果是一向严肃,板正的父亲看到了世子小姐,会是什么反应呢?这份好奇心,连带着对远坂时臣将要召唤的从者的好奇,让他有些迫不及待迎来夜晚了。
此时的远坂时臣和远坂时子,都还不知道自己将会迎来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时间依然如往常那样流逝着,直到夜晚召唤仪式的来临。
在普通人安然入睡的时候,几乎同样的誓词,在世界各地响起,每一位魔术师,此刻都抱有着相同的愿望,为了争夺那唯一的奇迹,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
“传告——”
稍有失误,魔术师就会一命呜呼。时钟塔里平平无奇的一名学生,韦伯·费尔维特拥有者追求力量的热情和意志。
“汝之身交付于吾,吾之命运交付于汝之剑。”
爱因兹柏恩城里,卫宫切嗣,这个号称是“魔术师杀手”的男人,站立在魔术法阵的中央。
“若遵循圣杯之倚托,服从此理此意的话,就回应吧——”
间桐家的老宅中,间桐雁夜忍受着刻印虫所带来的剧痛,四肢痉挛,鲜血从皮肤中缓缓伸出。
“——在此立誓。吾乃成就常世全善之人;吾乃散播常世全恶之人——”
尽管已经知晓战争的结局,远坂时臣依然感受心头奔涌而出的激动,这不仅是魔力奔流所带来的,更是为了实现远坂家祖传的悲愿。
“——围绕汝三大言灵之七天,自抑止之轮降临吧,天秤的守护者——![3]”
一时之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言峰绮礼几乎要被这狂风吹的睁不开眼睛。然而在他侧过头以躲避烈风的时候,却注意到了在角落中面容堪称沉静的远坂时子。
或许是被远坂时臣给带动了情绪,又或许是想起了自己世界里的故事,明明召唤并不需要她有任何的举动,绮礼却仿佛也听到了她的声音。
轻微,细小,如同是喃喃自语一般。
在因此而失神的片刻,言峰绮礼看见那双蓝色的眼睛中炸裂出金黄色的光芒,如同黄金硬生生地溶解、吞噬了蓝宝石一样。
“……赢啦,绮礼。这场战斗绝对是我们获胜……”
父亲忘我的自语唤回了言峰绮礼的注意力。他转过头,却为那金黄色的身影为之一愣。尽管他自己也召唤了从者,但他的从者,职介为Assassin的哈桑·萨巴特,即便是流传百世的神秘暗杀者,仍然无法与眼前这位众王之王媲美。
和他一样出神的,还有远坂时子。
“回答我,你就是召唤我的召主吗?”
这名青年身材挺拔,穿着金色铠甲,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眸已经暗示出了他不似常人的身份。那双眼睛扫过众人,让所有被他凝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畏惧。
面对王的质询,远坂时臣将手放在胸前,优雅而恭敬地行礼。
尽管平行时空的自己带来了一些不利的消息,但召唤出这样一名伟大的英灵,难道不也是他身为优秀魔术师的最有力的证明吗?
对高贵的事物予以敬意是时臣的理念。
另外两个男人也都低下了头,以示恭敬。远坂时子无意在此时发表对这位从者的感慨,尽管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看似力量最为强大的从者,未必是最适合她和远坂时臣的从者。
若真是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一位听从命令的骑士或许更加合适。当然,迪木卢多的诅咒也是个大麻烦,所以最好能够召唤到Saber……
被召唤而来的英雄王扫视一番,视线却并未在谁身上停留。
等到远坂时子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时,英雄王已经解除了实体化,黄金色的身影湮灭在黑暗之中。这位任性的王恰好是Archer职介,拥有独立行动的力量。初来乍到的他,大概是去寻找这个世界上有趣的宝物了吧。
四个人对着已经消失的影子垂首行礼,直到英灵的气息从房间内完全消失。
“唉……”远坂时子在内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吉尔伽美什最后给她的那一下还是挺猛的,黄金的长枪直接贯穿了她的心脏。直至来到这里,她的胸口上还留有一块拳头大小的丑陋疤痕。
但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远坂时子都非常感谢他。
那一枪来的足够果断和彻底,她的魔术回路本身就不够多,不会自发地修复她的身体,而她也特地提前将防御的宝石卸了下来……谁知道最后还是没能痛快地死去。
时子苦笑一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若是让她再选一次从者,她可能还会选这个金光闪闪、高傲蛮横、冷血无趣的人吧。
她忍不住将右手放到胸口上。
那里已经恢复如初,不再有任何的痛感。
*发现之前一直是打的时辰……真是可怕的错字,迅速把前几张的错字都替换了。
*远坂家掉链子的特质即便是平行世界也是存在呢。远坂时子知道间桐家魔术的秘密,她和间桐雁夜关系很好,但远坂时臣忘记告诉她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并且这个女儿被过继给间桐家了。而远坂时子忘记告诉时臣璃正后期会GG,导致璃正差点又寄了。而且她还忘记了考虑金闪闪(很难说是不是故意的),导致了后期来自平行世界的英雄王的暴怒hhhh
[1]FATE小说原文:对于凛以及樱来说,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们一个是全元素,五重复合属性,另一个是架空元素,虚数属性。这姐妹二人都拥有等同于奇迹的稀有资质。这已经超出了所谓天赋才能的范围,几乎等同于咒语。
魔性会同样招来魔性。远离条理之外的突出之人必然会招引来同样异常的经历。这不是其本人意志所能控制的。应对这种命运的方法只有一个,自己有意识地走出条理。
时臣的女儿们除了自己去理解魔道并进行修炼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处理蕴藏在她们血液中的魔。而远坂家的加护只能给予其中一人,这一事实不知煎熬了时臣多长时间。没有成为继承者的一人会因为自身的血而陷入各种各样的怪异事件中,并且会引火上身。如果魔术协会发现了这种普通人,那帮家伙一定会高兴地以保护之名将她泡在福尔马林中作为标本。
正因为如此,间桐家希望得到樱当养女这件事,无异于上天的恩赐。得到了使两个女儿都能够继承一流的魔道,不受血缘因果的束缚,开拓各自人生的方法。这时的时臣,可以说从为人父的重荷中解放了出来。
但真的能做到吗?时臣甚至没有自信,这一问题不时煎熬着他。
[2]原著小说里借绮礼的口说过远坂时臣和言峰璃正是一类人。
[3]祝词源于原著小说,可能因为翻译版本不同而有细微差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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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队友还是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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