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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

赤精子抹了一把汗,心里直犯嘀咕:“我明明已将子牙魂魄封回体内,怎么不见醒转,反倒酣睡如泥?”

试探鼻息,不见异常;悬腕把脉,亦不见异常,倒是近身时闻到一股酒香,像极了蓬莱仙酿醉清风。

掂了掂手里的葫芦,又揭开壶盖嗅了嗅,登时释然——大师兄这葫芦原是装酒的,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小酌两杯,把魂魄装进葫芦时,里面就盛了小半壶醉清风。

魂魄轻如柳絮,没什么分量,刚拿到葫芦时,赤精子就觉得这葫芦沉甸甸的不大对劲,只是事态紧急,不及细想罢了。

看子牙现在的情形,应该是在葫芦里呆久了的缘故。

撬开牙关,把醒酒药灌进去,片刻后,姜子牙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的叫道:“好睡!”

见武王、门人皆围在床头,或愁眉紧锁,或泪眼汪汪,或一脸困惑,唬得他跳将起来,全然不知所措。

大伙七嘴八舌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赤精子抱住姜子牙,哭道:“可怜愚兄为了救你,把掌教大老爷所赐太极图遗落阵中!要知道,太极图是八景宫至宝,就是把愚兄卖了,也赔不起啊……”

子牙听了自责不已,倒是哪吒不合时宜的说道:“师伯,你才把两朵莲花遗落阵中,怎么又把太极图……”

话未说完,立即招来师伯两道凌厉的目光。

震慑住对方后,赤精子道:“子牙师弟,你勿需自责,只是日后破阵之时,叫那些后辈们替我留意留意,毕竟这‘太极图’ ,天底下再无第二件,我也赔不起是吧?我估摸着,这次我们师兄弟几个,要碰头了。”

抬眼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薛恶虎身上。端详片刻后,猛地跳起,语无伦次道:“你……你逃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薛恶虎更是一脸茫然——这几日他一直呆在相府,哪儿都没去,师伯怎么会说出这番不着边际的话来?

听师伯说起落魄阵的遭遇,薛恶虎急得大哭:“是我大哥!大哥被他们抓了!”

原来,薛韩两兄弟虽不同姓,却是一对孪生子,当年道行天尊上山采药,见一双娃娃躺在草窝里哇哇大哭,小脸冻得通红,甚是可怜。

天尊心中不忍,将他们抱在怀里。

奇怪的是,被天尊抱起的那一刻,娃娃们皆停止哭泣,咯咯直笑,还伸手去抓天尊的胡须。捏捏娃娃们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天尊越看越喜欢,便把他们抱回洞中,细心抚养,并给他们取名“韩毒龙、薛恶虎”,美其名曰“名字越贱越好养”。

都说兄弟连心,尤其是孪生兄弟,即便天各一方,亦能感知对方的喜怒哀乐。薛恶虎这几日心事重重,坐卧不安,只是众人因师叔的事乱了方寸,未曾察觉罢了。

赤精子第一次进阵看到的青衫童子,正是韩毒龙,可惜走得匆忙,未能将他救出,待第二次再去时,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薛恶虎垂首站在一旁,用手绞着丝绦,泪水滚滚而下。

赤精子长叹一声,招呼他过来,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拍拍他的肩膀道:“莫急莫急!师伯一定设法救出你大哥。”面向姜子牙道:“我已会知诸道友前来破阵,不如等诸道友到齐,再请玉鼎师弟算一卦,便知凶吉。”

姜子牙点头称是,传令南宫适、武吉于西门外起造芦蓬,内以毛毡垫地,梁上悬花结彩,供诸道友休息之用,又命杨戬守在城外,迎接诸位老师到来。

听说师父要来,天化他们避之不及,唯有哪吒早早跑到芦蓬外,翘首企盼。每每有人驾云而来,便欢欢喜喜迎上去,发现不是自家师父,又怏怏而回。

安顿好几位师伯后,杨戬走出芦蓬,见哪吒百无聊赖坐在树下,望着天空发呆,便笑问道:“你就这么盼着太乙师叔过来?”

哪吒反问道:“难道你不想见玉鼎师伯?”

“这……”想起师父用斩仙剑“送”自己下山的情景,杨戬隐隐觉得肉痛。

正说话间,头顶传来一声鹤唳,白色翎羽如雪片般簌簌落下,铺了一地。抬眼看时,只见黄龙真人驾鹤而至,这羽毛便是他胯/下仙鹤掉的。

真人下了仙鹤,径直走到杨戬面前,笑吟吟问道:“杨戬,你师父可曾来了?”

他二人只顾着看那掉毛掉得几乎秃尾的仙鹤,真人连问几声,杨戬这才回神,躬身答道:“家师不曾来。”

真人捻了捻上唇的胡须,笑得越发欢快了。

哪吒围着仙鹤转了两圈,奇道:“黄龙师叔,你这仙鹤莫不是病了?”

真人愣了一瞬,笑道:“非也!适才经过十绝阵,忍不住靠得近了些,被顶上黑气碰到而已。”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小小净瓶,倒了些许药露在手,抹在仙鹤屁股上。

“这是我最新炼制的生发露,只需一点点,自信还复来!”将净瓶递到哪吒面前,“师侄可有兴趣一试?”

见哪吒面露窘态,真人又道:“我看师侄骨骼清奇,天资聪颖,日后必定聪、明、绝、顶!师侄何不带一瓶在身上,以防不测?”

看着尾羽疯长直至委地的仙鹤,哪吒吓得连连摆手:“弟子愚钝得很,只怕等不到绝顶那一日了!”

哪吒曾听师父说过,十二金仙各有所长,他老人家擅长铸炼之术,黄龙师叔则精通医理药学。

至于黄龙师叔为何医术了得,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传说。

据说当年掌教师尊并不想收黄龙真人为徒,因为这个烛龙之后身材矮小,瘦不拉几,全然没有龙族后裔的霸气与威严。

黄龙真人刚进玉虚宫时,是被玉鼎真人扛进去的,当时他唇色乌青,全身僵硬,奄奄一息,令师祖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直至听说他被斩仙剑的余劲所伤,居然还能撑到现在,师祖对他的看法才稍有改变。

至于黄龙真人为何会被斩仙剑所伤,大概只有玉鼎真人才知道。

所谓久病成良医,黄龙真人拜师之后,由于先天不足后天受创,终日汤药不断,每天功课落下不少,法术没学会什么,医术倒越发精湛了。

虽说医者仁心,治病救人,但黄龙真人的医术实在令人毛骨悚然,他经常炼制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完了还四处找人试药,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众仙皆谈“龙”变色。

好心赠药被人拒绝,黄龙真人无精打采收起净瓶,一脸落寞向前走去,才走了两步,又一拍脑门,笑道:“对了,还有大师兄!”也不等杨戬引路,便提着衣摆蹬蹬蹬跑上芦蓬去了。

将师叔安置妥当,杨戬走出芦蓬,见哪吒搂着一道人说话,神态极为亲密。

道人放开哪吒,微笑着看向杨戬:“杨师侄,向来可好?”

杨戬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行礼:“弟子杨戬,见过太乙师叔。”

太乙真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叹道:“诸般磨砺,总算长大成人,不枉玉鼎师兄当年苦心栽培。”

杨戬道:“弟子幼时无知,令师父伤神,现在想起,惭愧得很。”

“你知道就好。”太乙真人凝视杨戬良久,突然推掌朝他天灵拍去。杨戬向后一滑,堪堪避过。他身法虽快,无奈真人更胜一筹,手腕一转,化掌为指,奇准无比点向他的眉心。

一道灵气从指间溢出,自印堂源源不绝灌了进去。杨戬眉间金光大盛,抵住真人的剑指,渐成胶着之态。

“师父,杨大哥他……”

眼见杨戬的脸色越来越差,哪吒惊叫着扑上前去,被真人以拂尘扫到一边。

片刻后,真人收回点着杨戬额头的手指,自眉心处徐徐抽出一道黑气。

再看杨戬,面色煞白,仿佛大病一场。

真人五指一紧,将黑气捏得粉碎,问道:“头还疼吗?”

“多谢师叔,已无大碍。”杨戬答得有些虚弱。

真人点了点头,对哪吒道:“徒儿,随为师进去。”

哪吒应了一声,边走边回头看,直到师父再次叫他,这才跑过去。

芦蓬内,诸道友闲聊的闲聊,训徒的训徒,黄龙真人更是穿梭于众仙之中,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介绍他的宝贝药露。

蓬内只余两个空位,紧紧并在一起,太乙真人见了,不觉眼皮一跳,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抬眼环顾四周,不见玉鼎真人身影,眼皮又是一跳。

他不动声色坐下,问左首坐着的赤精子道:“师兄,玉鼎师兄可曾来了?”

赤精子俯身在他耳边道:“师弟莫不是忘了,自从黄龙师弟孵出那只仙鹤后,玉鼎师弟就成了我们当中最慢的,每每师父召集我们,只需问一句:‘玉鼎何在?’,便知道我们到没到齐。这不,就差他一个了。”

正说话间,哪吒奉茶过来,太乙真人接在手中,揭开杯盖,抹去浮沫,品了一口,问道:“为师来时路过十绝阵,但见方圆数十里生气全无,唯有西岐城中不受影响,西岐城上罩着的,是混天绫吧?”

哪吒点头道:“是。”

“能以此法阻隔杀阵戾气,你做得不错。”真人面露赞许之色。

哪吒快言快语道:“是杨大哥教我的!”

杯中茶水微微一震,旋即恢复平静。

“改变法宝形态,也是他教你的?”

哪吒并未察觉师父神色有异,而是轻松地答道:“是我自己悟的。”

太乙真人垂下眼帘,笑道:“你总算有长进了,没丢师父的脸。”

就在此时,一个奉剑童子怀抱斩仙剑走了进来,那童子约莫七八岁年纪,长相极为清秀,却神情寡淡,冷若冰霜,点漆似的黑瞳宛如凝冰,寒气逼人。

自他踏进芦蓬起,四周便被剑气充盈,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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