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疏离,月光碎了一地,哪吒和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看着窗外。
天化从青峰山回来后,没说上几句话,就被老将军黄滚抓回家去了。想起天化临走时抱着门框,哭丧着脸的情形,哪吒就忍不住偷笑——还好自己不在家中,不必为这等俗事烦恼。
至于杨戬,上次替他敷药时,曾让他等他的好消息,自那以后,就再没出现过,更不知要如何联系。
天化已无大碍,明日必有一场恶战,届时,就能见到了吧……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笃笃笃”三声轻响,侧耳聆听,又再无动静。
哪吒一个机灵翻身下床,猛地拉开房门。屋外空无一人,冷风灌进屋子,吹得窗棂咯吱作响。
哪吒略有些失望的站了片刻,正要掩上房门,却听后院传来一阵缥缈的乐声。循声找去,果然见杨戬坐在墙角的一颗大树下,吹奏一支短笛。
那调子轻柔悦耳,婉转低回,仿佛在诉说什么。哪吒停下脚步,静静听着,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了。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杨戬放下短笛,抬头看向哪吒。他并未束冠,湿润的长发披在肩上,像是刚洗过澡一般。他的眼神有些慵懒,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笑意,在朦胧的月色中显得格外亲切。
“杨大哥,这曲子……”
“我家乡的曲子,你听过?”
哪吒茫然的摇摇头。
杨戬轻轻摩挲手中的短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他向哪吒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杨大哥,你突然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哪吒惦记着杨戬之前的承诺,一坐下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好消息没有,坏消息倒是有一个。”杨戬道:“魔礼红怀疑有人潜入中军,伺机盗取他们的法宝,还设下埋伏抓我,我盗宝不成,被四魔追杀……”
不等说完,哪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被发现了?”
见他神色古怪,似乎非常难受,哪吒越发紧张起来,力道也越来越重,连珠炮般问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
杨戬轻吸一口气,指了指扣住自己脉门的那只手。
哪吒先是一愣,旋即松开。他心无城府,担忧之情自然流露,只可惜下手不知轻重,一抓之下,竟奇准无比的扣住了杨戬的脉门。所幸被扣的是杨戬,若换成普通人,只怕要当场昏厥了。
“杨大哥,玉琵琶没偷成,四魔又起了疑心,你怕是回不去了。少了你作内应,明日天化想要取胜,恐怕不容易。”
“魔礼红怀疑花狐貂是假的,这才设下陷阱诱我现形。我不过将计就计,扮作贼人去闯他的法阵,借以消除他的疑虑。”杨戬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继而抬眼看向商营方向,笑道:“现在,他们大概正在为贼人之事烦恼罢。”
哪吒用力捶了杨戬一拳,颇为兴奋的说道:“杨大哥,真有你的!”而后用手支颌,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难道就没别的法子对付玉琵琶了?”
杨戬闻言笑了笑,摸出一把骨刀,在短笛上刻起字来。
哪吒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专注的做一件事,除了缓缓移动的手指和轻轻颤动的眼睫外,浑身上下竟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唇角分明,神色庄重,不同于刚才的悠闲懒散,不同于搦战时的冷傲狂妄,更不同于初见时的玩世不恭,眼前这个杨大哥,越发叫人看不透了……
不知不觉间,哪吒又靠得近了些,这才看清竹笛上刻的是“黾勉同心”四个小字。
哪吒心道:“师父常说‘相由心生,字如其人’,行文时的笔法与力道,恰能看出执笔者的心性品格。能写出这般刚劲有力,飘逸隽永的好字,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正想得出神,杨戬忽然把短笛递了过来:“玉琵琶未能毁掉,我仍会回商营监视四魔,待明日交手,你只须吹响支短笛,便可破了魔礼海的玉琵琶。”
“可我不会。”
“吹响就行,我教你。”
“这么简单?”
“越简单的方法越有效,相信我。”
“既然如此,何不找个懂音律的人帮忙?我记得薛韩兄弟就会这个。”
“这事只你做得,别人做不得。”
哪吒依旧将信将疑,但看他说得郑重,只得依法练习起来。期间杨戬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深邃的眸中似乎酝着一泓水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一刻钟之后,尽管曲不成调,却也能吹响了。只是声音太过尖锐,惊动了巡夜的武吉,他急冲冲跑进后院,径直去拍韩薛兄弟的房门。
“武吉师兄,不是我们吹的。还有,那是笛声,不是箫声。”
“呃……都一样。早点睡啊,别吵着丞相。”
武吉说罢,又急匆匆走了,留下薛韩兄弟面面相觑。
待四周恢复平静,青石旁的院墙才被人揭开一角,落下一片云霞似的红绫。
确定院中无人后,哪吒长长松了口气,扯开蒙在二人身上的混天绫,收进怀里。杨戬笑问道:“你这宝贝还能隐身?”
哪吒摇头:“不能。我只是把隐身符贴在上面试试而已。”
杨戬着实一愣——万一失手怎么办?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玉鼎真人早年居无定所,常以一柄长剑游历八荒,后来收了杨戬,才在玉泉山上安定下来。真人生性疏阔,不喜繁华,就连御敌也是一招致胜,能简则简,对杨戬的管教更是随意放养,不加约束,更不会教他那些花里胡哨的术法。
他如今所学,全凭自身的悟性与毅力。他博览全书,涉猎极广,自然知道术器相辅增强威力的道理,只是他性子稳重,思虑周全,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轻易尝试。见哪吒如此随意,不禁劝道:“这法子虽好,却并不稳妥,倘若不慎失手,抑或对方更胜一筹,岂不危险?”
哪吒歪打正着躲过武吉,正沾沾自喜,听杨戬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快:“怕什么?大不了听武吉发发牢骚。再说了,我不是成功了么?”想了一想,又道:“我师父说,乾元山上的机关法术都是他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如果都像你这般畏手畏脚,还有什么乐趣?”
杨戬听了以手扶额,显得十分无奈——这个师弟的光荣事迹他曾听过,率性而为,不计后果,可惜又没达到太乙真人的大乘境界,常常需要师叔师伯们出来善后——看来,他以后别想省心了。
哪吒浑然没有察觉杨戬的担忧,把玩着手中竹笛道:“杨大哥,你不到南门口支摊算命,可惜了。”
“怎么说?”
“喜欢故弄玄虚啊!”
“……”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哪吒催促杨戬出城,免得四魔生疑,杨戬却捡了个舒服姿势靠在树上,不紧不慢的答道:“有人替我在豹皮囊中呆着,不妨事。”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边明月, “豹皮囊中闷热难耐,哪里比得外面风清气爽,逍遥自在?”说罢闭上双眼,仿佛沉醉在这溶溶月色中。
杨戬来时孑然一身,既无兄弟朋友,也无家属亲眷,谁会甘愿为他涉险?看他说得轻松,应是对那人极其放心,否则也不会赖在城中,久久不愿离去。
哪吒不禁有些好奇:“那人是谁?”
杨戬故作神秘道:“现在还不能说,等破了魔家四将,我再替你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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