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番外】金秋二三事
1.螃蟹、魔药和节制
宝玉与园中的姑娘们一道起了诗社。想起史湘云，忙不迭闹着也要接了来一道住。
湘云来了，便说要开社做东。薛宝钗知道她寄住在婶娘家，一向拮据，道：“虽是玩意儿，也要瞻前顾后，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了人，然后方大家有趣。”
湘云便踟躇思索起来。宝钗又给她出主意：“这园里的人，从老太太算起，有一多半是爱吃螃蟹的。前日我哥哥刚拉了两车肥螃蟹来，那许多我一人也使不完，正想着四处派送些。再向铺子里要些糕点和黄酒，这便备齐了。若要借个地儿也好办，咱们再上潇湘馆找颦丫头去。那院子花开得好，又气候宜人，前阵子正都说要去她那儿聚呢。她那儿挪动东西也极方便，又向来喜欢起社这些事，再没有不应的。咱们一道想个好题，你只管下帖子，把老太太她们都一请，岂不省心又热闹，皆大欢喜。”
二人遂往黛玉处去了。黛玉果真欣然答应，三人一道拟了菊花题，姊妹间更觉亲密。次日，果真请了满府的女眷丫鬟们共赴螃蟹宴。
又说薛大傻子拉来的两车螃蟹着实太多了些。宝、湘二人席上频劝众人多用些，待贾母停了箸，众人将要散，也还要追着丫鬟主子们各分送许多才使得完。
贾母见了，因道：“那东西寒性，虽好吃，不是什么好的，吃多了肚子疼。”
宝钗道：“老太太说得是。我们只想着尽兴，倒忘了怎样受用的东西都应当有个节制，过则反要遭损害了。我们小人儿家，到底不能老太太这样周全。”
饶是老太太素来不大喜宝钗脾性，此时也点头道：“好孩子，你是最叫人放心的。你们小儿女，要热闹尽兴也合该，只是怕吃坏肚子。”又特嘱咐湘云：“尤其看着些你宝哥哥和林姐姐，莫要太多吃。”
湘云正要答应，见黛玉领着几个丫鬟出来，手上各端着托盘杯盏。她示意丫鬟们把那些小盏分发与众人，一面笑道：“各位都且留一步，喝了我这药酒再走。”
众人因问是什么药。黛玉笑道：“是解寒凉、健脾胃的。咱们吃了许多蟹，又吹了风的，若闹起肚子来反倒不美。我这儿常备着这些药材东西的，正巧叫多熬些，如此就不必顾虑忌口，一气敞快多吃些也不妨碍。”
贾母闻言，知又是那海上来的好药，抚掌笑道：“这样就好了！还是我这玉儿有学识办法。”
王熙凤最是爽利的人，拉着平儿两个各取一盏，仰头便饮尽了。猝然闷一口魔药，难免神色扭曲。贾母一瞧见，便知那小盏里尽是苦药汁子，此时又改口道：“尤其你们年轻女孩儿家，最怕寒凉的，更要多注意着些。我这老身子倒不很必吃这个。”
黛玉自然不依，王夫人凤姐等也纷纷劝谏。
贾母道：“我这老舌头一尝苦汁儿，怕一会用饭就没了滋味，反倒不好。”
黛玉道：“这是我不周全了。”回头吩咐紫鹃道：“去房里把我那瓶给外祖母取来。你再派个人去前头，叫他再替我调一份便是。”
紫鹃应一声，遂转头回屋去了，一会又取了药出来。贾母先前不过是起了老顽童心性，装作要耍赖上一回，丫鬟递了药盏，她也就接了来。吃尽了药，又品咂了两下，道：“我以为是苦的，怎么倒还有些甜。”
凤姐立时明白过来，竖眉佯怒道：“好哇！原是还藏了不一样的！”
黛玉忙连连告饶。凤姐又笑道：“这回是云丫头做了东，宝丫头请了吃蟹。你也是个东道主，只请一碗苦药汁子，这可不能算数的。若不再好好儿做一回东，这事可不能了结！”
众人便一道起哄起来，直约定了下一次聚会，这才心满意足地散了。
不过，潇湘馆的怪味药酒确是很有奇效的。府上太太姑娘们造完了薛蟠的两大车肥螃蟹，有好些狠狠放肆了一回，也没听说谁因吃蟹闹了肚子。
2.睡衣趴体社
贾母带着大伙散了，姑娘们便围了一桌散坐，取出诗题来。这一社咏了菊花，黛玉一举夺魁。
作完菊花诗，又叫上几屉新蒸的蟹，围着圆桌吃起来。众人起了兴致，又要咏螃蟹，这会众人都写了蟹之美、宴之乐，独宝钗一人以小寓大，引得众人拍案叫绝。只见那诗写道：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众人看毕，都说这是食螃蟹绝唱，只是讽刺世人太毒了些。黛玉便笑话道：“你们难道今日才知她大才？这人平日里瞧着敦厚，不常言语的，是不与你们计较罢了。她若厉害起来，这满园子里的毒嘴可没一张比得她的！”
宝钗忙告饶：“好颦儿快住嘴 ，把我掀个底儿掉了！”
姊妹们嬉闹起来，至将要散时还意犹未尽，黛玉便顺势邀请她们留宿。惜春道：“自入了秋来，许久没在林姐姐这里住了。”
姑娘们听了，都点头称是，欣然答应，独湘云一人不解。
宝钗道：“你不知她这地儿的妙处，最妙就是冬日暖、夏日凉。暑天里我们常留宿的，尤其是三伏那几日，最是苦夏，一个个儿都赖着不走呢。”
探春道：“她那床外头看着不显，内里却大，咱们所有人一道窝在床上，盖着被子说小话。可惜云姐姐那时候不在。竟就差你一个了！”
湘云直呼：“这样好玩的事，你们也不叫上我。今日我好赖也要留下了。”
李纨因要照顾贾兰，很快告辞了；因姊妹们都大了，宝玉也不好留，闷闷不乐地出去了。便留下宝钗、湘云、三春姊妹五个，一道玩闹到了傍晚，挨个洗漱过，各叫丫鬟回去拿了寝衣来换上，钻进了黛玉的洞月床。几个丫鬟在外间睡，也挤在一道说话儿。
湘云掀开帐子一见，果真吃惊，道：“这那里是床？里头竟装了一间屋了！外头合该挂块匾，就写‘别有洞天’。”
宝钗钻进帐子，见姊妹们或坐或卧，还有的攀着扶梯往书架子上瞧，都没个形状，笑道：“不若‘花果山水帘洞’。”
黛玉啐她道：“这是她自己要做山大王呢！”
姑娘们并排躺着聊天，吃点心，用望远镜看星星，又起了诗兴。
黛玉道：“看来今日是没有尽兴。你们在这里留宿许多次，倒没有在我这床上起诗社的。”
惜春道：“有何不可？我记得建社时有约，初一十五外，若有高兴的，只管另择日子补开。”
湘云道：“但凡起诗社，总要有个名题。如咏海棠的，便叫海棠社；咏菊花的，便是菊花社。这一社又是什么社名儿？”
宝钗却道：“咱们不过女儿家闺房闲话，也就罢了，若要起一社，当再想个雅事作题。”
探春道：“自古或挚友相交，或明君贤臣，或兄弟情深，常有同寝夜谈之事。固有了同被共寝、共帐而寐的典故，又有陈塌姜被这样的美谈。况我等虽脂粉辈，今日于此观星赏月，亦可畅谈古今，情之真挚亦不让须眉。如何不能是雅事呢？”
湘云闻言大为赞赏，抚掌道：“三妹妹说得好！正该往这些典故里寻个名儿。”
黛玉忽道：“此事原也是有个名儿的。”
众姊妹们便都看向她了。
黛玉又道：“不过是个洋文名儿的。”
众人皆道：“无妨的，你且先说。按着音译，后再缀个社字也就好了。”
黛玉便道：“若这样，原该叫寝衣趴体社。”
此言一出，满床皆静。静了片刻，湘云叫道：“咿呀！这可羞死了！”
只见床上或坐或卧的姑娘们，无一不羞得两腮飞红，臊嚷起来：“这是个什么正经洋文名儿！”黛玉一说出口才知道不好，此时忙低头掩面，讷讷道：“原不是这么个意思的。”
湘云一面笑，一面说：“也不知她那处听来的？我当你有好社才邀我来呢！若是这样的社，我可要逃了！”说罢作势要逃。她一起头，三春也笑起来，佯作要逃。
黛玉又羞又气，一面说：“你们这起子坏人！”一面起身去捉她们，把毯子搅得卷作一团，枕头滚得满床都是。
宝钗也摇头道：“太泼、太泼！我这便退位让贤，这山大王之位是非你莫属了。“
姊妹们又是一通笑闹，这才揭过了这一篇。
复健番外。
最近周末在急诊蹲夜班，然后我们班上提前很久骤然开始卷选博导的事情，于是被迫陷入腥风血雨，度过了非常糟糕的三个礼拜。
现在告一段落，回来写文了，但是可能整个人还陷在腥风血雨的气质里，写温馨日常和魔性甜文都没感觉。。。。先写个番外复健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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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番外】金秋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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