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扛着巴基夺命狂奔，冲出冷却间之后他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走廊直奔尽头处的消防门，门上还贴着封条，写着某些“非特殊情况不许打开”的警告之类的，不过史蒂夫一脚就把门踹开了，然后就被半空中的狂风吹了个满头满脸。
消防通道是沿着建筑物外侧螺旋状搭建的，是那种金属交织的空心楼梯，因为剧烈的风而不断发出“咣当”声。
“抱歉了，伙计，抄近道。”史蒂夫喃喃自语道，然后沿着楼梯跑了起来，没几步就抓住栏杆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下一层。他一只手固定着肩膀上的巴基，再次沿着楼梯狂奔，每次找到合适的角度就直接跳到下一层去。饶是如此，史蒂夫仍为自己是否能在有限时间内及时跑出去而捏了把汗。
至少他带着巴基，而这一次史蒂夫绝不会搞砸，绝对不会。
“队长，主楼外汇合，我搞了辆车！”克林特在通讯频道里喊道。
“收到！”史蒂夫说着又往下挑了一层，然后他脚下的金属台阶这时决定是时候结束被两个二百磅的大男人这样折腾的生涯，于是“咔嚓”一声断掉了。
史蒂夫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栏杆也“咔嚓”一声断掉了。巴基从他肩膀上滑了下去，史蒂夫向旁边一扑，伸手抓住了巴基的肩膀。两个人一下全都滑出去，只剩史蒂夫的半个身子还挂在台阶上。
当然，这顶多只能算个有惊无险的小插曲，拖延史蒂夫不超过30秒的时间。
然而巴基随即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睑不断抽搐。史蒂夫看得出其后隐藏的恐惧，宛如受惊的动物。
“巴基！”史蒂夫喊道，然后巴基用那只没脱臼的手一把攥住了史蒂夫的手腕，用力一拧。
史蒂夫的视野没受疼痛影响半分，尽管那一下简直像是热油浇在了骨头上。他另一只手尽力伸出去，想把巴基拉上来，但一把飞刀当即把他的手掌扎了个对穿。与此同时，巴基猛地一脚蹬在了金属台阶上，只听“哗啦”一声，仅剩的几段台阶也纷纷断裂开来。
史蒂夫一头栽了下去。
“砰”的一声，巴基掉在了下一层的台阶上，史蒂夫差了几公分，眨眼间垂直落到了水泥地上。他只来得及取下盾牌垫在身下，饶是如此扔摔了个七荤八素，两只手痛得像是被扔进了搅拌机里一通乱打。
再抬起头，巴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史蒂夫咒骂了一声，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鹰眼，给我方向！”他拔出飞刀，扶着半滑出来的耳机说道。有热乎乎的血顺着手指一直流进衣袖里，史蒂夫不予理会，朝着大门的方向猛冲。
“看到你了。”克林特简短地说。与此同时，史蒂夫也已听到了引擎声。那是辆吉普车，在路肩上跳跃着穿过草坪，眼见和史蒂夫越来越近。
“我能赶上。”史蒂夫说完松开耳机摆动双臂追了上去。他骨折的手腕大概需要尽快处理，不过眼下史蒂夫最缺的就是时间。
风声在耳边呼啸，犹如尖锐的催促。史蒂夫最后一次回头望向身后高耸的建筑，试图找到巴基的身影。
“队长！”克林特吼了一声，然后按响喇叭。
史蒂夫转过身，然后纵身跃起一把抓住了吉普车的后视镜，另一只手攀住了车顶。结果两只手一起抗议，疼得他差点松手。好在车窗是摇下来的，史蒂夫一低头就钻了进去，并成功避免把自己卡在半中间的悲惨情形。
“巴恩斯呢？”克林特瞟了眼身后，“跑了？”
史蒂夫靠在车座上，一边把错位的骨头掰回去，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回答：“嗯。”
“希望那哥们儿也脚底抹油，赶紧溜。”克林特摇摇头，“时间不多了，留在这里绝对是找死。”
“开车就行了。”史蒂夫撕开衬衣袖子扯下布条固定住手腕，然后又在另一只手的血洞外面绑了一圈。
克林特瞟了他一眼，说：“大满贯啊，队长。”车子已经跳上了主车道，正朝着大门全速前进。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史蒂夫问道。
克林特说：“八分钟，足够了。”
“好。”史蒂夫点点头，然后在克林特撞开大门之后对他说道：“停车，然后下去。你还能跑吧？”
克林特踩了刹车，然后扭头瞪着史蒂夫：“你疯了。”
“下车，别浪费时间。”史蒂夫打了个手势，巧妙地掩饰身体的疼痛。
克林特没再多说什么，但下车之后他隔着车窗喊了一声：“你要是死了，塔莎会想办法把你复活然后再杀你一次的！”
史蒂夫觉得那样大概算自己罪有应得，他调转车头，全速朝他们离开的地方开去。
巴基仍在里面，他就是有这种感觉，而史蒂夫无论在哪个宇宙里都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巴基！”史蒂夫从摇下的车窗向外喊，虽然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这地方要炸了！上车！”然后史蒂夫用力按响喇叭。
当车开过电厂中心，开始朝着反方向全速前进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车顶。
史蒂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一口气。他踩下油门，全速向着最近的一堵外围墙开了过去，倒数计时在他脑海里闪烁着，与计算时间与速度的数字并列。他伸长胳膊在座位下扒拉着，最后拖出了某个箱子之类的东西压在了油门上，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车门翻上了车顶。
巴基就在车顶上，而前方的围墙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他们迎面扑来。没时间性命相搏，两个人同时从车上起跳，这一幕要是被人拍下来了，肯定能成为年度最佳搞笑花絮，因为史蒂夫相当确信他们违反了某种物理学定律，而在这一过程中，巴基甚至还伸手搂抱住他，猛地扭转两人的身体，让史蒂夫背后的盾牌朝向电厂的方向。
他们都感受到了那即将发生什么但还尚未发生的诡异——静电，或者强磁。
蓦地，史蒂夫感到背后的冲力，他紧扣着巴基的身体，两人像风中的树叶一样没猛地卷了出去，越过布有通电铁丝网的围墙。不管是爆炸还是别的什么所导致的声浪一定是太强了，以致什么声音都没能真正传入耳中。空气中有浓烈的金属燃烧的味道，充斥鼻腔，沉甸甸落在舌头上。
然后，在某个可怕的瞬间，史蒂夫感觉到了往回拽的引力，就在他们将要落地而未落地之前。
那甚至不是错觉，史蒂夫眼睁睁看着积满落叶的泥巴地面先是接近然后又拉开距离。但紧接着巴基用力将金属手臂插入了地面，和扯着史蒂夫的那股力道相互角力。时间不长，说不定都没超过一秒钟，但感觉起来却是永恒。
当史蒂夫摔在泥巴地和巴基身上的时候，他的牙齿像是充满了电荷一样，眼球也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震颤不休。
那不可能是核电站爆炸，虽然史蒂夫也没真正经历过，但刚才那个甚至不接近他所经历过的任何爆炸。
这样想着，史蒂夫挣扎着翻了个身，望向核电站。
只是他什么也没看到。围墙、建筑、车道，全部都不见了，只剩一大片空地。
“活见鬼。”巴基嘟哝了一声，然后踉跄着站了起来，同时伸手捂着腰侧。
史蒂夫立刻也想跟着站起来，但他肋骨那里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如果只是肋骨断了，史蒂夫很可能就是疼死也会逼着自己站起来的。但他突然之间头晕得厉害，四肢仿佛不受控制。
那感觉远比宿醉要可怕得多，而史蒂夫严格意义上不算是真正体验过宿醉。
该死的发生什么了？
“巴基……”他伸手向拽住巴基，但手指和目标少说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巴基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他，深深凹陷的眼窝中是两只亮得可怕的眼睛。
“你他妈是谁？”他的嗓音嘶哑，说话时还诡异的带着俄国口音。
“别这样。”史蒂夫的手落到了冷冰冰的泥巴中，轻轻喘息了一声，“别这样，巴基。你认识我。”
“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你干扰了我的任务。”巴基用那种捉摸不定的神色看着史蒂夫，“为什么回头找我？你想要什么？”
“因为我们是朋友，是兄弟。”史蒂夫不是很想躺在泥巴里进行这场对话，但他稍稍一动弹就恶心得想吐，“也许你现在想不起我是谁，但事实就是，九头蛇一直在控制你，给你洗脑。你真正的名字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你的朋友都叫你巴基。我们是战友，巴基，不是敌人。”
“我知道皮尔斯在控制我，”巴基用一种冷淡的声音说道，“所以我杀了他。”
史蒂夫的胃往下一沉，“那现在呢？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攻击我？谁给你的命令？”
巴基这一次没有回答，他迈开了脚步，并头也不回地用俄语说道：“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
“巴基，等等！”史蒂夫再次试着站起来，结果屁股还没离地就晕得摔了回去。
他躺在地上，天旋地转地眨着眼睛，感觉自己就像被对手揍得找不着北的落败拳击手。
“那是因为你的内耳平衡系统被相位转移给搅乱了。”娜塔莎像回答什么一样说道，她冷不丁幽灵一样出现，一屁股坐在史蒂夫脑袋旁边的泥巴里，“克林特会开车过来。你这状态没法走路。坐车也不见得舒服到哪儿去，但我觉得你能应付得来小小的不适。”
史蒂夫眨了眨眼睛，转动眼珠看着黑寡妇，光是这个动作就让他脑袋里针扎一样疼起来。
他问：“内耳平衡系统？相位转移？”
“从你插入U盘开始，‘矩阵’就启动了自毁系统。”娜塔莎一边说一边舒展了一下筋骨，发出叹息声，“因为就像我和克林特推测的那样，这就是‘矩阵’的本体。它把底牌留到了最后，但还是打算拉着别人同归于尽。”
“所以你把核电站整个转移走了，在它爆炸之前。”史蒂夫缓慢地说，“相位转移。”
娜塔莎点了点头，瞟了史蒂夫一眼，“‘矩阵’已经整合到了核电站内部，杀死‘矩阵’的唯一办法就是炸毁这座核电站。”
“但你不能随便引爆什么核电站。”史蒂夫的喉咙紧绷起来，“你把核电站转移到哪里去了？”
“平行宇宙。”娜塔莎说，突然笑起来，只是那笑容并无幽默之意，“别紧张，那个宇宙已经不剩什么了，某个被核战争毁灭的地球，不差这一场核爆。我和克林特曾经路过那里。”她的神情表示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转过头，娜塔莎又仔仔细细看了史蒂夫一眼，然后说道：“事实上，我以为你死定了，队长。结果你只是受到了一点点影响。真不知道该说你命大，还是该死的走了狗屎运。”
史蒂夫可不觉得这影响是“一点点”，他现在稍微一动就想吐。
“相位转移是很危险的，你看到罗斯玛丽身上发生的事情了。”娜塔莎抿了抿嘴唇，“克林特气坏了，他可没那么容易生气，但你还是把他吓得半死。”
“巴基是我的兄弟。”史蒂夫解释，然后拙劣地试图转移话题，“所以罗斯玛丽那副样子是因为相位转移？”
娜塔莎轻轻哼了一声，不过还是顺了史蒂夫的意，解释道：“那棵树在某一相位，罗斯玛丽在另一相位，‘矩阵’肯定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整合进了电厂，导致周围也发生了小规模的相位转移，于是罗斯玛丽的相位和那棵树的相位重叠在了一起。”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伸脚踢了踢半插在土地里的汽车轮胎。
史蒂夫转动眼珠看了一眼，皱起眉，因为那轮胎不是插在了土地里，而是插在了一颗石头上。
“发生在生物身上就要更骇人一些，对吧。”娜塔莎走回史蒂夫身旁，叹息了一声，脱下手套轻轻摸了摸史蒂夫汗津津的额头，“闭上眼睛吧，你现在觉得够难受了？只会越来越难受。”
这一点，娜塔莎说对了。
新年好诸位，祝新的一年顺风顺水，看的每本小说都合心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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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相位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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