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瑾这一番话说的正是叫徐玑哑口无言。
她先前只知道人云亦云,怎么也没想到苏流瑾说的这一层。且莫说苏流瑾在那之前根本不入皇上之眼,便纵是她自己这么一个已经让皇上愿意看上几眼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在皇上面前提及跟朝堂有关的事情!
先前被爹爹忽悠一番就信,可不就是爹爹在安慰她这才疏学浅而又不成器的丫头么?
“多谢妹妹,姐姐受教了。”
徐玑咋舌,却又不由自主地对苏流瑾刮目相看。
却不料,苏流瑾接下来说的那一番话,更是让徐玑佩服了个五体投地,暗自慨叹自己这十几年光阴都喂狗吃了!
当下,徐玑也不再对苏流瑾说的话有什么质疑,开口对外面的人招呼了一声,让人往河边驶去。
而她对于苏流瑾的态度,也一改最初的几番试探,愈发亲近起来。
苏流瑾倒是没有拒绝徐玑这突如其来的善意。
她此次出来,不过就是借着徐玑的名头出府罢了。徐玑愈是与她亲近,待到日暮时分,她便愈是容易脱身。
前一世,她一心一意做好了自己的大家闺秀,自始至终都不怎么出出门游玩。
故而。
即便她按年岁而言,应当比徐玑还要大上几岁,但在这些游玩之地上,却不得不听着徐玑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
不论是这街边的小摊摊主哪个厚道,还是各大酒楼里哪家的哪道菜好吃,徐玑都能长篇大论一番。
如此,即便苏流瑾一路上只是应和,也不会显得冷清。
徐玑一心想要跟苏流瑾搞好关系,一路上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硬是拉着苏流瑾把她觉得不错的地方全都转了一遍。
那些个好玩的,一一买来把玩几下。
失去兴趣了,便随手丢给满街乱跑的小孩子或是乞丐。
那些个好吃的,慢慢点上一桌,却是都只尝了几筷罢了。
余下的,招呼那些蹲在门口等着接济的人前来品尝。
……
二人从下午一直游玩到月上柳梢。跟着徐玑走了这么一遭,硬是让苏流瑾知道了什么叫“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1]”
及到徐家派人来找,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商量着怎么回去比较合适。
“苏妹妹既然是跟姐姐一起回来的,自然应该是姐姐把你送回去。再者,我得到府上跟伯父打个招呼,之后才好继续约你出来玩不是?”
一同游玩了几个时辰,徐玑早就把苏流瑾当成自己的好友,说话间也未见最初的那些拘泥。
不觉间,已然将两人下次出行的行程都定了下来。
“姐姐说的是,只是妹妹想着跟在身边的丫鬟喜欢这边卖的河灯,故而打算过去看看,带回去一个。”
苏流瑾往那几个前来寻人的家丁身上瞟了一眼,“姐姐家里人既然都已经找来了,便还是先回去吧。瑾儿去买了河灯便回去,刚好那边也有可以雇轿子的地方,到时候雇一辆便是。”
苏流瑾这前半句话说的不假。
徐家对于徐玑的宠爱可不是一般程度,莫说现在才月上柳梢,便纵是徐玑想要彻夜在外玩耍,徐老爷也只有加派人手给自己女儿护卫的道理。
如此派人来寻,必是找她有事。
再者……
这京城之中鱼龙混杂,却几乎处处都有皇帝的眼线。
且不说在京城之中当街截人这种事,便纵是夜不闭户,也未曾见的有人敢悄咪-咪进屋顺走几件什物!
“如此姐姐就先走一步了,苏妹妹尽兴。”
有了这样的安全保障,徐玑也没有继续推脱。
同苏流瑾招呼一声,得到对方回应之后,转而跟着自家下人上了马车往家而去。
而至于苏流瑾,则是在目送徐玑远去之后,转而往河边桥头的小摊走去。
枫叶想要一个河灯,此事不假。
只是,那并不是现在。
她看了看桥边小摊上那些千奇百怪的河灯造型,随手拿起一个莲花灯问道:“这个怎么卖?”
“姑娘,三文钱!”
摊主一看苏流瑾衣着富贵,便知道她怕是花钱爽利的主,在报完价格后,立马开始对自己小摊上那些贵的要死的河灯开始了长篇大论的介绍。
可惜了,他有心情介绍,苏流瑾可没时间听。
从腰包里摸出三文钱放在摊位上,苏流瑾指了指旁边闪着火苗的灯笼,微微一笑,把摊主那一大堆废话给压在了喉咙里,“可否借个火?”
河灯自然是要点燃才好看。
小摊本就摆在河边,有不少人都是要当即把河灯放了的,小摊旁边放着的灯笼一来是为了照明,二来也是一个火源。
不想惹得贵客不愉快。
摊主也不再追着推销其他河灯,恭恭敬敬替苏流瑾把她手上的河灯给点了,这才又百般招呼让她下次再来,一边目送苏流瑾远去。
说实话,这河灯,并非是买给枫叶的。
那小姑娘跟在自己身边这么长时间,又岂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河灯就可以打发的?
苏流瑾踱步上桥,看着河水中点点光斑,嘴角不由得浮现丝丝笑意。
她一身青衣,硬是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倘若不是那只被她捧在手上的河灯,怕不是在河边游玩之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在桥上看风景。
然而,看风景之人,看的可不一定是风景。
河面上的光斑逐渐密集起来,晃晃悠悠顺着波涛往下游而去。
蓦的,噗通一声!
似有人往河水里扔了一块石头,却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只听方才还怡然自得在游玩的众人,此刻纷纷跑到河边桥头俯身望去。那涛涛河水载着无数光斑往下游而去,方才从桥上落下来的河灯也顺流而下,与其他光斑融为一体。
一时之间,人群大乱。
有喊人的,有打算下水救人的,有跑去拿绳子的,还有人琢磨着方才桥上那位姑娘拿的是什么河灯,试图通过河灯定位的……
岸边的人有多急躁,河水中的花灯便有多悠闲。
苏流瑾特意挑了一个烂大街的莲花灯来放,那群人又如何在一众莲花灯中看出哪一个是刚刚从桥上摔下去的?
更何况。
也不知这摔下去的姑娘是怎么了,竟然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全然像是被人打昏了直接扔进河里一样。
更有甚者还猜测,是不是有人顺带着往她身上缠了几十石重的石头,这才让她连浮上来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河边的躁动也只是持续了一段时间。
常在河边做生意的都懂,人掉下去,多长时间没救上来,大概率就是要殒命于此。
下水救人之人也深谙于此,到了时间之后,就连搜救的动作都懈怠了不少。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说是搜救,倒不如说是捞尸。
一众人还心心念念到主人家要写搜尸费,却不料,五六个大老爷们在河里摸索了半宿,也没见尸体一根汗毛。
半宿之后,从桥上掉下去的姑娘已经有了确定的去向——河流湍急,带着姑娘的肉身去南海找观世音菩萨了。
//
苏流瑾是真没想到,这入秋之后的河水如此冰凉,差点要把她冻抽筋,呜呼哀哉在这一条黑漆漆的河流中,祭了鱼群的五脏庙。
待到她终于找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爬上岸,已不知又多了多少时辰。
河里暗流不少,石头也不少。
原本选了一件厚实的衣服,想着上岸之后再凑合着穿上一段时间。
却不料。
河中暗石还有不少带着尖角的,硬生生把她这最结实的一件衣服也刮成了破布。
也幸亏这后半夜的点没人到河边来。
否则,凭着苏流瑾这幅尊容,怕不是明日便要传出水鬼索命的流言!
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破布拔下来扔在一边,一阵阴风袭来,直让苏流瑾冻得打了几个哆嗦,赶紧找了个避风的大树旁边躲着,省的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夜半被冻死!
就在苏流瑾好容易放松下来之时,倏然间,淅淅索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件白袍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苏流瑾面前的灌木丛上。
“谁!”
不知来者何人,苏流瑾立马从小腿边抽出一把先前从厨房顺的匕首,警惕问道。
这幅架势,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去,端的是一副武林高手的样子,正好可以给半路窜出来的小贼一个威胁。
然而,不等她将周围扫视一遍,拿着匕首的手腕却直接被人大力攥住。
……
完蛋,她好像上赶着给人送凶器了!
就在苏流瑾暗自唾骂自己一句,低头寻思要不要从下路突破,好找机会跑路的时候,对面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笑意。
“我道苏小姐不仅学富五车,还偷偷练了武,原来不过是假把式。”
对面人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掰开苏流瑾紧握着的手,将匕首抢了去。没了凶器,也笃定了苏流瑾的能耐,对面干脆撒开攥着她手腕的手,转而往灌木丛那边走去。
这声音略微熟悉,硬生生压住了苏流瑾打算撒腿就跑的心思,小心翼翼抬头看去。
这一抬头不要紧,却是让苏流瑾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不是心动,是震惊。
“玉畔先生怎会在此?”
不仅如此,那一身风光霁月的模样,大有在此等候多时的意思!
[1].宋·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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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诈死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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