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邓布利多的计划
格林德沃感觉自己大概是疯了。
长久的孤独、监禁、虐待没有击溃他,邓布利多轻易的一句话却令他几乎崩溃。他的心底争先恐后涌出陌生的情绪,他的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憋得他喘不过气。
格林德沃扶住办公桌一角,居高临下地盯着邓布利多,突兀地生出了他才是被俯视的荒谬感,他艰难地开口。
“希望我没有理解错,邓布利多,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杀死你?”
“我是这样计划的。”邓布利多说,接着补充道,“当然了,不是今天,不是此时此刻。”
“你的计划?”格林德沃的脸色扭曲难看,暖黄色的烛光照在他骷髅似的面庞上,他咧开嘴,像笑又像哭。
“我该感谢你吗,圣人邓布利多?”格林德沃轻声说,“让我亲手复仇?你知道我的灵魂在过去的五十年间饱受折磨,你知道我痛恨当年的失败,你知道我梦寐以求亲手夺取你的性命——你知道我想——多么善解人意,阿不思,为什么年轻时你不这样做呢?”
“既然想放弃性命,为什么那时要将魔杖指向我?”格林德沃垂目低笑,像是自语,又似诘问。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他转过身,不愿意看邓布利多如湖水般平静的目光。他举目四望,只觉得眼前所见的东西都极为可憎,他厌恶这一切。
“我恨你,邓布利多!你这个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大善人!你真恶毒!”格林德沃破口大骂,愤怒地掀翻邓布利多的办公桌,砸毁架子上那些精巧的银器,摔碎福克斯栖息的镀金栖枝。凤凰从睡梦中惊醒,吓得在办公室的天花板下不断盘旋。
邓布利多仍坐在椅子上,任由他的办公室变成一片废墟。他在衣袋中掏出一颗方糖,扔向福克斯。
“没关系——盖勒特只是发发脾气,我很快就能修好它们。”邓布利多安抚道,“吃掉这颗糖,去帮我看看海格有没有回来,福克斯。”他摸了摸福克斯漂亮的尾羽,目送它飞出窗户,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格林德沃低下头,满地狼藉。他苦笑着拿出魔杖,轻轻一挥,损毁的东西顷刻恢复原状。他和邓布利多面对面坐着。
“你关心那只鸟,都比关心我要多。”格林德沃苦涩地说,“过去的两个多月里,你让我独自待在霍格沃茨,我照做了,并且从魔法部手里救下你的变形术课教师,让她不至于被傲罗攻击。我按照你的要求教授波特大脑封闭术,时时刻刻关心他的心情变化和行动,在前天夜里及时从食死徒手中救出六名学生。”
“我隐姓埋名——蛰伏羽翼——我做的这一切——难道只是为了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杀死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与我并肩的人?”格林德沃惨然一笑,痛苦地责问道。
邓布利多避而不答,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本中间破了一个大洞的黑色本子。
“这是哈利二年级时毁掉的伏地魔的魂器,作为一个孩子,哈利的表现着实令人震惊。你知道哈利为什么能多次从伏地魔的追杀下逃脱吗?”邓布利多问。
格林德沃耸了耸肩,面露不屑。
“运气?巧合?世界上不是只有波特小子幸运至此,我不是没遇见过和他类似的人。”
“不,你错了,盖勒特,从来都不是运气和巧合使然,”邓布利多摇摇头说,银白色的胡子颤动着,“伏地魔选择标记哈利为他的劲敌那天晚上,哈利的母亲莉莉·波特原本可以逃脱,只要她抛弃波特父子,她可以活命——但是她没有。她的牺牲触发了一种古老的魔咒,她对哈利的爱战胜了伏地魔的杀戮咒,保护哈利免于伏地魔的伤害并活了下来,爱的保护延续至今,一年前的决赛夜,让哈利再次从伏地魔手中逃脱——”邓布利多停下来,密切地注视着格林德沃的反应。
“这是母亲之爱,盖勒特。”邓布利多语气平和地说,继续发问,“你知道小天狼星为什么能在阿兹卡班十一年仍保持理智、并成功越狱找到哈利吗?”
“又要长篇大论了,是吗?但你得先告诉我小天狼星是谁。”格林德沃哼哼唧唧地倒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可可。
“谢谢——你见过他,他是哈利的教父,詹姆的好友,被冤枉后关押在阿兹卡班。”邓布利多喝了一口热可可,微微笑着说,“他就读霍格沃茨时,我就发现他具有超乎常人的毅力和信念。在阿兹卡班的十一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的好友詹姆·波特。两年前,他从探监的福吉那里得知陷害他及泄漏波特夫妇踪迹的元凶小矮星·彼得存活于世,他立刻越狱,凭借血肉之躯游过英吉利海峡,靠着死老鼠活命——你认为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报仇雪恨?”格林德沃说,“我猜——”
“仇恨的确长久,但有比仇恨更为长久且振奋人心的东西,”邓布利多说,“那是爱,是因为他对詹姆的朋友之爱……”
“行了,行了,”格林德沃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多点耐心,好吗?”邓布利多笑眯眯地看着格林德沃说,“你以前喜欢听我长篇大论,你忘了吗?”
格林德沃朝后仰倒,用下巴对着邓布利多,示意他往下说。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盖勒特。”邓布利多说,“你认为凤凰社为什么而战斗?”
“信仰?信念?你?随便哪一个都行——”格林德沃不假思索地说。
“你又错了,”邓布利多耐心地解释道,“亚瑟战斗,是不想他和莫丽的七个孩子面临他年轻时的危险和绝望;莱姆斯战斗,是不愿意孩子们像他一样受到狼人的伤害;阿拉斯托和金斯莱战斗,是为了守护巫师们平凡、普通的幸福生活……我想你明白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是的,你想得没错——”
“——是爱。”邓布利多笃定地说,“他们为之努力的、坚持不懈的,是源于内心的爱——是对家人之爱,是对孩子之爱,是对世人之爱——而我,我利用了它。”
“我利用‘爱’将他们凝聚在一起,领导他们奋起反抗,不论是对你,还是对伏地魔。”邓布利多直白地说,“一百年前,巫师不堪忍受《国际巫师保密法》,你站了出来,成为意见领袖,你以为你看到了成功——可那时你不懂,爱能让人舍生忘死——你觉悟得比我晚,我率先利用了你对世人造成的伤害,一旦人们看清楚,仇恨只能造成无尽的死亡,你必败无疑——我是自私的,盖勒特,我从来都是自私的,为了我的计划,我拖延着不见你——直到最后,我确信你会输,而我的计划将要达成——”
格林德沃瞪大眼睛,默默坐直身体,他的表情十分讶异。
“你不是在骗我?”他不敢相信地问,“你的计划,是那个我们曾谈论过的计划?”
邓布利多点点头,眼里不自觉溢出了泪水。
“是啊,是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出于两个傲慢的年轻人的伟大计划——为了更伟大的利益——我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邓布利多哽咽了。
“我见过很多年轻人早早牺牲,也意识到一味地遵守《国际巫师保密法》只会让巫师这个群体彻底消亡,我比任何人都更早意识到这一切。但我无法说出口,那只会让我成为他人口中的‘疯子’。当我还没想明白关键所在时,你出现了,我们一见如故,热烈地交换彼此对重塑世界的想法,我模模糊糊跟着想象中的道路走——我以为你是对的。”
“直到你将那些邪恶的、可怖的阴谋公之于众,我很快意识到**根本行不通,任何试图从外部打破僵局的暴力行为终将被暴力所反噬,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盖勒特,我们得从内部溶解,徐徐图之,这才是最终走向胜利的道路。”
格林德沃哑然,眼中闪耀着如星光般璀璨的光芒,近乎痴迷地望着邓布利多。
“我失败后,《国际巫师保密法》迎来第一次改革,支持者甚众,顽固派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说老实话,阿不思,你连我都骗过去了,你利用了我的野心,我征服欧洲时犯下的罪行。当然,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那是已然发生的事情,你……”
“我只是从中获取了最优解。”邓布利多冷静地说,“你不必安慰我,盖勒特,我知道我是自私的,但那又如何,他们的牺牲不是一无所获。”
格林德沃哈哈大笑,快活得仿佛一只放飞天际的雄鹰,肆意挥洒着快乐。
“我曾读过一句东方谚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思是天地看待万物都是一样的,顺其自然,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如今我将这句话送给你,阿不思,你可真是高高在上,任何人和物都是你的工具,包括我。”格林德沃笑出了眼泪,一边擦拭一边说。
注视着邓布利多深潭般的目光,他终于明白心底那种陌生的情绪是什么。
是恐惧。
他害怕失去邓布利多。
可惜的是,邓布利多并不害怕,他什么都计划好了,包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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