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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日梦我

“你瞧,我说得没错——命运从未公平。”

眼瞳色泽宛如绚烂极光的男人语调轻快,望着捡起某些残片的——另一个自己。东陵叼着发绳扎了个马尾,眉眼之间色泽冰凉,像是一滴被雨水洗净的垂露。罗浮工造司新研发出来的小玩意,说到底还是归功于亲爱的百冶应星。本次世界线跳跃来得猝不及防,卡卡瓦夏身上也仅带了一只。

他并不如何怀疑,砂金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此刻就在这里,再度重申一遍,「概念」命途那个有关苹果的譬喻。能被认定为同位体的存在,哪怕经历与记忆塑造人格和灵魂,在本质上也存在足够的相似性。就算在仙舟长大——在赌桌上孤注一掷押注一切仿佛本能,而卡卡瓦夏从没输过。

景元听从叶鹤舟的观念,对他从一而终秉持着放养态度,只做好了随时捞人的准备,却出乎意料的发现:东陵长到二十来岁,居然还没阴沟里翻船。好吧,好吧。只能说你仙尊永远是你仙尊。

砂金跟着他跳了一次世界线,这会因为第一次不适应而带来的天旋地转的眩晕感,着实还没缓过来劲,就已经习惯性撑起了那层浮华外壳。此人搁他眼前孔雀开屏,雨水从发梢滴落,面上笑容仍是张扬肆意,只有眼中一点空茫的惶恐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东陵心想:我这造了什么孽啊。

雨势忽停——不,那是一把伞。砂金抬起头望进一双不太熟悉的金色眼睛,却印象深刻到足矣令人撰写出一本《罗浮太阳观测日志》,白发大猫愉快地眯起眼睛。在下景元,他说。不管你是否认识我——我是你在这个世界的监护人。之一。他思忖片刻,听起来有些过于严谨的补充上后半句。

谦辞和监护人的自称放在一起真的很奇怪,但介于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卡卡瓦夏,想想倒也没那么离谱。砂金被惊了一跳,片刻后因为被自己呛着了,搁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东陵倒是对此司空见惯,原本平静的表情鲜活起来,他说:景哥。

景元先是笑眯眯地应了,又递给砂金一瓶冰镇的鳞渊春,故作叹息道:符卿不愧为六御之一的太卜,当真是料事如神。东陵眉眼间浮现出无奈的情绪,把那碎得差不多的光学拟造装置拍在罗浮将军手里,接过话头:说到底,是跟叶老师学出来的嘛——应星哥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很好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容易损耗了。考虑找点「存护」的命途行者加下耐久度吗?我觉得销路应该不错。

得了吧,应星也没打算量产。景元摇了摇头,示意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的砂金也跟上,慢悠悠抛下一句话:他这些年在星核猎手不怎么打神兵利器了,这些东西就是做着好玩。至于补天司命的屏障……你难道不能加吗?还是单纯就没想这茬?

东陵叹了口气:景哥,你信什么巡猎啊。改信博识尊,少走八百年弯路。说不定,还能找到解决魔阴身的办法呢。景元置若罔闻:少来。你被我看着长大,什么性格、如何打算,我能不了解?

搁旁边听着的砂金面色僵硬,这种【自己】和不熟悉的星神派系高层拌嘴的感觉,落在他眼里实在太过于古怪了。而且,罗浮这位神策将军的话里深意是什么?东陵抬手揉了揉脑袋,被扎成马尾的金色发丝落下来,看起来一晃一晃的。他语调倒是颇为轻快:我发誓,这次跳世界线非我本意——。景元打断他:但你是故意把他带回来的。

砂金瞳孔微缩。他是个聪明人,听得出景元和东陵话中隐含意味,但着实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供图谋的。不是他妄自菲薄,觉得就连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P45的总监身上都榨不出什么油水……而是同样身为【卡卡瓦夏】,又或者准确的称呼其为【砂金】。对方没道理非得跨世界绑架他。毕竟赌徒从来孤注一掷,更独身一人。

他脑海中一团思绪宛如乱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雨停了,东陵收了伞——景元方才就顺手塞给这人了。砂金看到一张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双眼睛却像明亮昂贵的宝石,没有被茨冈尼亚这颗无主荒星的漫天黄沙打磨到粗粝的地步。其实这人绝大多数时候是平静的,在顶着光学拟态装置捏造出来的黑发黑眼普通化外民的身份时,这种感觉尤为明显……让他无端想到星穹列车上身为持明龙裔的无名客。像是一滴被雨水洗净的垂露自叶梢坠落,他不必用浮华外表包裹真实以作伪装。

从容至极的气定神闲。这是一种后来过了很多年都无法弥补的底气,根深蒂固的存在于一个人的灵魂——那话怎么说来着?有人用自己的童年治愈一生,却有人需要用一生治愈童年。更何况,砂金的童年颠沛流离,青年时代无路可退……时至今日,他穿行在名利场上,也惯来乐于孤注一掷。

他跟着景元和东陵走了一会,踩着露出水面的白石过了池,推开一扇掩藏在摇乱竹影里的门,入眼是满庭花团锦簇。砂金怔愣片刻,没想到已经步入夏季的罗浮,竟然还有这么一处繁锦似春的地方。笛声从渺渺高天传来,他抬起头,看到额间冠角峥嵘的男人坐在叶梢上,曲音宛转悠扬。

景元笑了:哟,丹枫。被唤了名字的龙尊大人睁开眼,轻盈从数十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拿着笛子朝三人走了过来,砂金看到他眼尾有一抹朱红艳色。和列车组的那位丹恒很像——但只要真正见过一面——就决计不会将其弄混。东陵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侧首轻声解释:他们持明活个七八百年就会蜕生一次,前尘尽忘,来日新生。丹枫哥已经是在位最久的持明龙尊了,倏忽之乱后就同叶老师遨游星海。也是在那八百年之后,她在茨冈尼亚的漫天黄沙中捡到了我,并带来了新的雨水和绿洲。但……你们世界那位饮月的情况,又比较特殊。哈哈,星核猎手的刃可还追着他砍呢。

砂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另一个自己,东陵的语调神态看起来太过平和,就像谈起一朵花或是一片云,溪水在阳光下如同玻璃的湾流。当他开口的时候,嗓音听起来有些艰涩:那么。你的父母和姐姐,还有氏族的人……都活着吗?他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母亲因为生我难产而亡,姐姐和其他族人受到了地母神的庇佑,如今活得很好。其实老师,呃,后来问过我和姐姐一件事。她可以去找浮黎要到父母的记忆,再拟造出躯壳——这对「概念」的星神来说并非难事,可我们总认为,亡魂是不该复生的。

他又哈哈笑了两声,补充道:但我也许是近百个琥珀纪以来,唯一一个在巡猎眼皮子底下受到丰饶赐福,甚至还被仙舟承认了的半路出家的长生种。砂金瞳孔地震。东陵没放在心上,随手撩了一把垂下来的金色发丝,看起来像是蜿蜒而落的淡奶油。不管是一位星神的举动或被药师赐福的长生种,对这位星际和平公司的高管来说都有点太过刺激了,他这辈子在匹诺康尼都不敢做这样的梦。他深吸一口气,再度确认了这里是另一个发展完全不同的世界——因为想象和梦境是基于记忆与认知存在的,他怎么可能敢奢望这些东西?

那是他想也不敢想的。砂金死死咬着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他想到这个自己还没暴露身份时的气定神闲。明明流落他乡,看起来却悠然自得的像个一般路过普通旅人。直到他们和星球主上了赌桌……为了护着托帕,对方展现出来的逆天好运才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责任心,爱,绝对的信任,是将故事推至如今的水波。他们似乎有一样的性格和习惯,令其导向的理由却完全不同。

砂金想:我无路可退,因而孤注一掷。你呢,那你是为什么?东陵眉目疏淡,再艳丽的五官于这种神情下也消减了大半攻击性,似是早有预料般回答他:因为总有人能接住我,从而我不畏惧任何。我拥有试错的机会和无限的可能,就算把所有的全部扔出去,也可以再抓一把新的……但说到这里,我还是很抱歉。我的意思是,不该擅自把你带到这条世界线上来的。但我觉得你很累了。

喘口气吧。砂金听到另一个自己说。阿阮姐做的梅花糕很好吃,很具仙舟特色的仙人快乐茶也很好喝,这片庭院是景哥二十余年前为我留出的春色,现在也一并分享给你。他忽然无端生出某种惶恐,抬手只抓住一片垂落薄纱。被扯了一下披肩的东陵扭过头看人,觑见那双同自己色泽相仿的眼中雨水将落未落,却早已在荒漠中干涸了。

东陵比砂金高一点——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前者从小随着星神和令使们长大,一直在仙舟求学直到成年。后者却颠沛流离半生,死亡的讣告如影随形,时至今日仍需赌上一切,孤注一掷方才有可能胜利。他回过神,发现景元和丹枫都不见了踪影,仅另一个自己站在原地,抬起眼望着他的目光过分平静。我们亲爱的总监大人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对此却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前来赴约。

他问:你到底图什么?而东陵坦坦荡荡:暂时歇一会,这不好吗,整个世界又无人恨你。他促狭地补充一句:他们讨厌的只会是我。砂金一时哽住了,很想说你也知道啊,你真就不在乎点名声吗——好吧,其实他本人也同样是不怎么上心的。

东陵带着他坐在廊亭下,从哪抓出来把茶叶扔进壶里煮了,姿态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活脱脱一位经验老道的仙舟人。砂金捧着杯子只觉扎手,双重含义,它是真的烫、也是真的烫。过了片刻之后,他看到另一个自己露出笑来,摇头叹息般开口:如果我不说,你就永远不问了吗?但这些事情,本就是你有资格知道的。黑天鹅做的忆泡刺激性和后遗症太强……果然,还是用文本资料吧。

砂金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们是同位体,太过了解彼此,不必做无谓挣扎。他素日里在公司花枝招展的性格和锋利的压迫感都是工作所需,这个空壳子里面的卡卡瓦夏从来是温柔又有分寸、却千疮百孔的灵魂。庭院里又开始下雨,东陵立在那看了半晌。他回过神,转手递给他一张便携式文件资料夹,这种技术将电子阅读器的功能压缩到了白纸上,几行字就让公司高管大脑EXE.报错。

从最初的星神诞生讲起,就与砂金的认知大相径庭,基本盘倒是没怎么改变……只单茨冈尼亚的地母神是已死的「秩序」太一这件事,就足矣让他震撼到久久难以回神了。以及,没记错的话。匹诺康尼那位橡木家系的前家主,星期日,他好像是「秩序的残党」?战略投资部P45的总监陷入良久的沉默:不是,那我和他对局的意义在于?

……好吧。但在茨冈尼亚覆灭之后,我拒绝了酒馆的邀请,放弃了巡猎的命途,在虚无的笼罩之下选择了存护。无论怎么算,归根结底,和我还是立场相悖的嘛。砂金想。人不能永远活在梦里。

或许人世有千万种可能,但那些都早已与我毫无关系。他听到自己这样说着。东陵望向他的神情沉静如海,片叶波澜不惊,对方这样回答:是。

但暂时的休憩并非逃避。和他相似又不同的眼中波光潋滟,看起来明亮又温和恳切。你不是那无足的鸟——一生一次的落地即为死亡。我是被一位星神和祂的令使们带大的孩子,认知与常人也许有所不同,但对于「自己」而言,我想……我还是拥有发言权的。停下脚步并不能代表你输掉了这场赌局,更不意味着死亡,我们没有利益冲突。

你似乎把我当成必须要打碎的梦境了。东陵给他端过来一盘芳香扑鼻的点心,砂金沉默着伸手拿起一块,听到那人往下说: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我的人生对你来说也许太过完满,以至于恐惧物极必反,这是太残忍的一种认知。支撑你走下去的到底是什么,痛苦还是爱?

砂金艰涩出声: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

东陵忽然在某刻意识到:他似乎太过咄咄逼人了一些,砂金面对自己时则总是有问必答。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P45的总监如此……乖巧,换个人来都要大跌眼镜。但此刻对谈的是两个相似的灵魂,跨越漫长的时空,在浩渺的宇宙中相遇。

他想起自己给予另一个维里塔斯的回答——对方指出一个问题:你既然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和砂金的相似性,又为什么随时能够脱身的情况选择了留下?东陵动了动眼珠,对上那双赤金的瞳,语调轻柔至极:教授,我想……你应该没有参与过仙舟对外和丰饶民的战役吧。我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大家以性命相托,后退的下场只有死亡。也许是被敌人杀死,但更有可能由军令处决。这是我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原因,我无法望着另一个相识者就这样死去,因为战场上每一条性命都弥足珍贵。既长生种如此,何况你们?

我是丰饶赐福的容器。粉身碎骨在我的过往中不是比喻,而是一个……形容词。仙舟人的恢复能力没这么强,但也比短生种高出太多。即便是如此情况,死亡的阴霾也在如影随形的笼罩着,我后退一步——诸君皆有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渊沼。

他抬起那双瑰丽的眼,语气听来郑重,近乎一字一句:“走在概念命途上的行者,往往是僭越至极的疯子。你只能选择碾碎我,让我再也不能亵渎你所信仰的神明,或是被我倾覆。但唯独关于这点,我不能赌、也不敢赌……那是万万人的命。”

“怎么说——我目前的监护人之一,也算是巡猎的令使。我的死亡不足言道,但他人决不能被无谓的、轻飘飘的牺牲。这是我暴露身份也要留在这的原因。维里塔斯,你也许不懂……但没关系。”

“只要我明白:它至重至轻。”

一片羽毛飘过河水,终有沉下去的那日。彼时这片宇宙中唯二属于埃维金人的眼睛对视,砂金终于明白:这是在爱里长大的另一个他。有太多的人、很多人都在爱他,才能养出这样的从容和云定风清。东陵只是微笑,和当时的他如出一辙。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砂金猛然扭头,咽下已经涌到嘴边的、放声尖叫的**,深吸了一口气。他说:……姐姐?来者正是格兰蒂娅。这位自幼拜入现今老师门下,甚至冠以【拉帝奥】这个姓氏的学者沉静的注视他,与其相似的艳丽眼眸更像繁野春花,她轻轻应了一声。走吧。她说。带你去别处看看。东陵毫不意外的笑了一下,顺手关掉了兢兢业业造雨的装置——另一个他到底不喜欢这种天气,毕竟每一场雨都意味着厄难以及失去。

就在青翠掩映中的门扉被关上的那瞬,在空气中折射的无数水滴展现出瑰丽虹色,像迷幻至死的一场梦。东陵将冷掉的鳞渊春泼进池子里,抬手弹了一下自己戴着的那枚耳坠,于是,他听见……

高天之上传来的一声清越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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