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启平果然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到了下一节数学课,她又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
在她的面前,仍然摆放着那本“艺术品”似的数学笔记,似乎在彰显着她有多么的“刻苦努力”。
“看见了吧,每次考完试之后,她都是这样。”
数学课上,梁欢一边讲评着试卷,一边感慨着十九班同学们令人窒息的分数
“我的亲亲大宝贝们啊!下一次能不能别再考学年倒数第一了,哪怕是倒数第二也行啊!我这老脸啊,全都给你们丢尽了!”
“没事儿,梁老师,咱们班还有安珺和张尚文这两位‘大神’呢!听说安珺这次又考了学年第一,保准把我们给您丢的面子全都给赢回来!”
“唉,这么大一个班级只有两个能打的,这难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嗯?郭二三?”
话音刚落,十九班内突然间被震耳欲聋的笑声所淹没,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喊叫声如同此起彼伏的浪潮,生生不息的四处涌动着。
作为一个年轻而又活泼的青年教师,梁欢是惯于给学生们取外号的,而且通常都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的玩笑而已,学生们一般也不会太较真。
在这次考试中,“酒吧王子”郭洪朔的数学,只考了二十三分,“郭二三”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的外号。
“别笑了,别笑了,考这点分,你们也好意思在这儿嬉皮笑脸!”
霎时间,梁欢似乎又发现了什么;
“别睡了,文十九!”
被称作“文十九”的文翰从美梦中醒来,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周围的人笑得更大声了
“上次还是文十七,这次就成文十九了!”
“进步了两分啊,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在周围连成一片的哄笑声中,江衡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似乎下一个被取外号的就会是她。
“唉,谁叫我只考了十三分呢?挨骂也是活该!”批评完文翰,梁欣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讲台上,开始了对下一道几何大题的讲评。
“这个正方体,要求它的体对角线,需要两次勾股定理……”
正在江衡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一劫时,梁欣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就是一声大喊.
“江衡!”
“啊……我听着呢!”江衡被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来,你上黑板这边,把第十五题这个正方体给大家画一遍。”
江衡此时虽然仍是一头雾水,面对着梁欢的指令却只能听话地服从。
很快,她就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正方体,甚至比梁欢画的还好。
“江衡,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上来画图吗?”
江衡茫然地摇了摇头,台下的同学们也面面相觑着,不知事出何因.
“我们的江衡同学,可是一位被数学埋没的大艺术家呢!”
说着,梁欢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的试卷上面,画满了大大小小的正方体,而且,它们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完美,也一个比一个更有‘艺术气息’,当时批卷的时候,我就对这件艺术品印象深刻。
唉呀,你看我这破记性,刚才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
听闻此言,惟恐天下不乱的刘空山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最后一排,从江衡的桌子上抓起那张实在惨不忍睹的卷子。
张尚文想阻止他的无理行为,却是为时已晚,刘空山已经夹着卷子逃跑了.
“啊呀!这个可真是个‘伟大’的艺术品,简直可以和安同学的音乐盒一较高下!”
刘空山高举着那张画满正方体的卷子冲进了喧闹不止的人群之中,浮夸地大喊大叫着,那疯狂的模样,和他在进行“吐烟圈表演”时如出一辙
“来,你们看看,你们都来看看!简直是——太完美了!”刘空山已经完全忽视了梁欢的存在,仍然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狂笑着,把那张卷子推到同学们面前强迫他们去“欣赏”。
刘空山似乎很享受这种凭借哗众取宠博来的无聊存在感,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感受到皇帝般绝无仅有的“光荣”。
,“哎呀,这可真是一件‘大作’啊!张尚文同学一定会很喜欢的,对吧,哈哈!”
梁欢渴望尽快终止这个过分混乱的局面,却发现情况已经超出了这个年轻老师的控制范围,整个班级已经“烧”成了一团火,乱成了一锅粥,梁欢这点控场能力不过是杯水车薪。
“安静,安静!同学们安静一下!”
刘空山和他的“观众”们对此视若罔闻,依旧在那里大吵大闹,大喊大叫,好不轻松自在。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了,不愿意上课就给我滚出去!”一声怒喝传来,教室内的喧闹声稍稍安静了些许,众人纷纷回头看一去,却发现那人正是平日里连句话都不愿意说的张尚文。
“哟!这不是我们张同学吗?怎么,你也想来一个‘英雄救美’吗?哎呀,可真是浪漫啊,太让人感动了!我都要哭了呢!”刘空山压根没有被吓住,反而更加嬉皮笑脸了。
见到“大哥”、“大嫂”吃亏,赵思贤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抄起后排值日角里的笤帚就冲上去对着刘空山一顿收拾。
“呸!我打死你个胡说八道的混账东西!”
刘空山来不及躲闪,实打实地挨了几笤帚,顺势倒在了地上,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救命啊,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道啊?!打人了,赵思贤打人了!”刘空山捂着脑袋来回打滚,那夸张的模样简直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滑稽至极,令人忍俊不禁。
“呸!活该!”赵思贤又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面对着如此的羞辱,刘空山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撑着桌子爬起来,和赵思贤扭打在了一起。
然而,他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公子哥,哪里是人家正经体育生的对手?
很快,刘空山就占不住上风,只有挨打的份了。
在刘空山挨打的过程中,他的“小跟班”和“小粉丝”们没有一个敢为他出头的,全都在那里专心“看戏”,生怕惹火烧身。
只有一个稍稍有主见些的“粉丝”悄悄从混乱的十九班里溜了出去,跑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向着任良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任老师,不好了!赵思贤和刘空山他们两个打起来了,打得可严重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这场由一张卷子所引发的闹剧,在班主任从中介入之后,才终于彻底结束。
“剧终”时,刘空山的脸和脖子已经被赵思贤给抓花,左手手腕也扭伤了,赵思贤的情况稍稍好些,脸上却也挨了几个巴掌,身上蹭的全是灰,简直像是刚从烟囱里爬出来一样。
这件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是赵思贤和刘空山都受了处分,他们都要在两天之内完成一份三千字的检讨,并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做公开道歉.
“唉,今天可真是他娘的倒霉!”刘空山憋着一肚子气,愤愤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帮饭桶、混蛋,废物!眼睁睁地看着老子挨打也不知道帮着还手,真是看错你们了!”
教室的另一边,则是一副截然相反的局面,谁对谁错,简直是高下立判。
“我挨打,我受伤,我受处分,我写检讨,这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大哥大嫂没事就好”。
回座位之后,赵思贤没有半分抱怨。
在他看来,一切可以保护“大哥”的行为都是绝对正确的,即便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赵思贤对张尚文的崇拜与拥护,已经到了一种几乎有几分愚忠的地步,他愿意忠贞不渝地支持对方的一切行为,并且爱屋及乌地将其推广到张尚文所喜爱的其他人,比如说江衡和安珺。
对于那些和张尚文相处甚好的人,赵思贤也看不得他们受半点委屈。
“思贤,这次真是麻烦你了。”张尚文的语气中满是歉疚与感激。
他想,这个“小跟班”可真是个可爱的人,嫉恶如仇,正义凛然,虽然没有太多主见,却至少也懂得正确的是非观,知道什么样的事情该做,什么样的事情不该做。
“要不然,我替你把检讨写了吧!”江衡也受震撼于赵思贤的义气壮举,决定尽己所能地给予对方一些回报,
“不必了,大嫂,要三千字呢!太多了。”
“才三千字,对我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我从前在教会的时候,抄经文一天要抄一万多字呢!
更何况,你是为了给我出头才挨罚的,写个检讨这样的小事,都是我应该做的。”
“大嫂,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客气,还有,以后尽量还是不要当着大家的面叫我‘大嫂’了,这实在是有点……,有点……”
“放心,以后你就是我衡姐,张尚文是我大哥,安珺是我二哥,我就心甘情愿地给你们当小弟!”
江衡用了两节自习课外加一节政史课的时间,却还是没能把检讨写完。
在经历了这一天的混乱之后,回到宿舍的江衡已然是筋疲力尽,几乎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啊,我的数学作业还没有写完,还有那个检讨,唉,任老师也真是狠心,竟然要思贤一下子写三千字。
不过,一想到刘空山那个混蛋也要写检讨,做道歉,我突然就感觉心理平衡多了!”
“衡,你不会真的要替赵思贤写检讨吧!”连启平感到难以至信.
“当然啊,我都写了两千多字了,马上就要完工了。”
“可是,打架斗殴的又不是你,受处分的也不该是你,你为什么要为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承担责任呢?”
“不相干?启平,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江衡实在不能理解,“如果赵思贤没有选择为我和张尚文出头,他也就不会和刘空山打架,不会被任老师罚去写检讨。
可以说,他今天受的这份惩罚,我也有不可推却的责任。”
“但是,衡,并不是你主动要求赵思贤替你出头的啊,他那样去做,完全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骤然间,江衡正构思着检讨书的思绪一下子凝固住了。
她无法相信,被自己当作“最好的朋友”的连启平,竟然会对这件事情表现出如此冷漠的态度,这让她难以接受。
连启平从前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和江衡一起逛街的时候也是出手相当阔绰,对于价格从不计较,这让江衡一直把对方当作一个慷慨大方的人。
可是,现在,一切又是怎么了呢?
一个在金钱上毫不吝惜的人,怎么会在人际交往中,表现地如此冷漠?
张尚文在那节自习课上的叮嘱,也在此时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难道,连启平她真的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吗?”江衡思绪复杂,自言自语道。
“衡?你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就是有点太困了,问题不大。”
“那个,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啊,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累着,赵思贤自己把事情惹出来,检讨就应该让他自己写,你说对吧?”
“也许……,也许你说的确有道理.·“
江衡知道连启平确实是在关心自己,可不知为何,这份关心实在让她感到心烦意乱,以至于惴惴不安
“难道,她的慷慨大方只是表现给我一个人看的吗?
她平日里对我那么好,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她对赵思贤的态度又是那样的冷淡?
唉,总之,我们也许真的要好好珍惜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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