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感觉自己正身处沙漠，全身被烘烤地难受极了。
睁开眼，发现是魅影紧紧地抱着她。
她死鱼眼地盯着他看，哪怕一夜过去他也没将脸上的面具摘下，她这才发现这银白色的面具并非金属铸造，而是陶瓷，纯白色的陶瓷。
以陶瓷的脆度，竟然可以经受住他们两昨晚的胡闹，真是牢固的质量。
他们歇斯底里地争吵，互相撕咬着对方的伤口。最后以梅格的“证明你的爱”结束。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埃里克证明什么？证明他真的爱她？
梅格自己都不懂什么是爱，她怎么鉴定别人的爱？
不过是缓兵之计，安抚住埃里克逐渐失控的情绪。
她甚至记不得之后发生什么了，她太累了，在察觉到埃里克的情绪已经平和时倒头就睡着了，估计埃里克也差不多。
她看着还在沉睡的男人，他闭着眼睛，头发散乱地铺在枕头上，呼吸轻微而有节奏，被面具遮盖的面庞居然还有些单纯的帅气。
他的上身光裸，胸前的痕迹已经结疤。
梅格感叹自己力气还真是不小，看来芭蕾没白学，肌肉没白长。
她坐起身来，魅影的手还在牢牢箍着她的腰，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挣脱了，她缓缓地打量如今所处的地方。
实木的圆床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黑色的被子柔软地像云朵。床下铺着厚厚的毛毯，一米之外，房间被鲜花铺满，这些鲜花很漂亮，但也很俗气，因为它们全都扎着丝带装在花篮里，就像在花店里卖的一样，这种花常常被用做赠礼，在演员表演完之后用以祝贺。不同的是，它们看上去有些枯萎，虽还保持昔日的颜色，但水分干涸，已经放了一段时日。
鲜花将她的视线完全遮住了，但她能看到鲜花外有一个大大的柜子，因为她正是借着柜面上的油灯看清这一切的。
梅格微笑：别告诉她，这些花是他准备献给克里斯汀的。
她把埃里克摇醒：“醒醒。”
魅影的眼皮动了动，但还是闭着眼睛，牢牢地抱着她的腰。
梅格嘴角挂上一丝阴冷的笑容：“装睡是吧？再装睡把你面具摘了。”
金色的眼眸下一秒睁开了，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睡意和迟钝，绝不是刚刚清醒的人。但他还是像个闷葫芦一样，只会眼巴巴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宽厚炙热的手掌仍然牢牢握住她的腰肢。
他此时倒乖顺的像只小狗了。
梅格：“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他想到昨晚他们争吵的爱与尊重，避开她的目光：“我没打算囚禁你，你可以自己走出去。”
梅格强忍怒气：“你觉得我一个人可以穿越这个迷宫一样的地下宫殿，安全地回到地面上去吗？看看周围这些鲜花，你掳了克里斯汀一夜，就是为了给她送花祝贺，写信宣告你诱拐成功，然后第二天就送她回去。对着我就是用枯萎的鲜花，然后让我自己走回去？你在偷换概念，别跟我装傻。”
他固执地说：“如果你爱我，我就带你出去。”
出乎他的意料，她没有暴怒也没有谩骂，而是平静地说：“好。”
他满怀希望地看向她。
“既然你希望我爱你，既然你已经承诺愿意为我付出一切。那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只要你不逃跑。”
她面无表情：“首先，我需要洗澡。”
她脸上的妆还没卸呢，就这样顶了一整晚。肯定得长痘了。
他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才发现他和她的身上还穿着昨天的旧衣服，衣服已经皱的不能穿了，梅格的脸上还顶着奇怪的妆容。半边脸红，半边脸白，他心虚地移开目光。
“还要换一身整洁的衣服。”
他点点头，站起身，牵着她去往鲜花之外。
她才发现，隔壁就是一间布置得很舒适的浴室。
他伸手，帮她将身后的系带解开，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肌肤，触碰到她光润白嫩的背，他的手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猛然收回。
他在浴缸中放好热水，吩咐道：“不要乱跑，孤岛之外只有湖畔。湖水很深，你不会想知道里面住着什么生物。”
什么生物？水妖吗？
歌剧院烧毁后地下宫殿也被公开了，梅格听人提过，知道湖畔里传闻杀人作怪的水妖其实就是魅影自己。他很聪明，他发现了在水下呼吸的方法，用芦苇秆，可以在水下呼吸、唱歌，能坚持好几个小时。他就是用自己蛊人的歌声诱惑路过的人，一旦他们跳下水中，他便如厉鬼般将他们勒死。
如同孩童般幼稚的把戏，却能在他手中运用自如，杀人于无形。
尽管她愤怒于魅影不让她走，却也忌惮着他。
她不会在规则之外做事，埃里克现在谦让着她，那是因为他清楚她根本没有能力与他对抗。就像是调皮的小猫，太过弱小了，哪怕挠主人一爪子，主人也只会纵容地拍拍它的脑袋。
他们根本就没有平等对话的权力。
梅格不想理他，自顾自地站进浴缸里，感受久违的热水。不得不说，埃里克真的很会享受，居然拥有一个小型浴池。
前年巴黎才建起了市政给排水系统，解决了普通人的洗澡问题。但他们也就只能用木桶接一些干净的水，再用布料擦洗身体。水是冷的，布料也不见得有多干净，更甚者，几个人合用一桶水。
像这样一个人泡在浴缸里，感受着温暖的水流漫过身体，简直是贵族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是因为他们钱不够，而是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能在室内打造浴池的工匠。
铁质和银质太过粗糙，不适宜人体的皮肤，木制的浴盆又太不经用，使用之前需要仆人铺上丝巾，否则细小的木屑会戳入皮肤。所以哪怕是有钱的贵族也只能打造露天的浴池，而非轻便的私汤，尤其是位于剧院之下，这么深的地底，她都不清楚他是怎么将水引进这的。
埃里克真的是个天才，一个不为世俗所知的天才。
埃里克默默地看着她没入浴池之中，从浴池旁的大理石柜拿出干净的毛巾，放在梅格的身旁。“我一会就回来。”
他走出去，把浴室的门关上，梅格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她闭上眼，沉浸在热水的抚摸中。泡澡能够使劳累了一天的身心进行放松。
她其实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了，她应该对埃里克毫无感情，毕竟，他是一个劫匪、一个强、奸犯，可是她惊讶的发现，虽然埃里克那些荒唐的示爱行为确实让她觉得无语又生气，甚至还有点好笑，但都没有她看到埃里克为克里斯汀准备的鲜花时而生气。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床，鲜花，浴室，这些看上去常规而舒适的东西实在不像是寄居在地下的幽灵会喜欢的东西。在她的想象中，他应该睡在黑漆漆的房子里，除了工作便是作曲，毫无享受和乐趣可言。
在前世科尼岛生活的十年，她从未见过埃里克的屋子，但也知道他从未采购过鲜花，或提出什么奢靡的要求。他不算一个享受型的人。
那他是为了谁准备这些舒适的生活条件？还能为了谁？梅格心里清楚。
她正是为了这事而生气。
哈，她简直不像是生气，反倒像是吃醋。
真是神奇，她以为她恨着魅影，所以才记得梦中的点点滴滴，所以才要维护克里斯汀与子爵的爱情，让她远离造成她死亡结局的魅影。
现在想想，难道不是她自己一手造成克里斯汀死亡吗？明明是她的枪在混乱中走火。
她怎么会一直自欺欺人般地逃避责任，将一切都归咎于魅影和克里斯汀的爱情是个错误。
也许正是因为她在乎，她在乎魅影，并从不祝愿他能与克里斯汀相爱。她爱慕着他，所以她嫉妒。
梦中的梅格爱慕魅影，现实中的梅格便也爱慕吗？
不，我不爱他。梅格的手紧紧地掐着浴缸的边缘，手指被大力压地泛白。
她理智地想，我甚至不了解他。
她不爱他，她爱上的根本不是他这个人，而是爱他的爱欲本身，爱他对克里斯汀极致的爱。
因为他的爱太忠诚，太热烈，像一团滚滚燃烧这着要吞噬一切的火焰，如此具有破坏性。但是对于长年处于缺爱极寒之地的梅格而言，却是不能抗拒的迷人。
火源对于久居黑暗的人而言，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从始至终，梅格从未爱过埃里克，她只是爱着他的爱情。
正是如此。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们只是阴差阳错地误解了这份悸动。悸动不是爱，爱是永恒的，可悸动不是，它总有终结的一天，到那时，埃里克会收回他的一切偏爱；到那时，便是她和埃里克分别之时。
梅格从水中站起身来，用白色的浴巾裹住纤细的腰肢，一头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姿绰约，朦朦胧胧，步伐却如此坚定。
埃里克长期不与外界接触，分不清爱和悸动，他没有常识，却拥有一颗完整的爱人的心，于是敢放任自己在**中沉浮。但梅格不是，她深陷情场，辜负过别人，也不断地被人辜负，她的心早已残碎，经不起爱情的伤痛。再来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失去了被爱的资格。
梅格确信自己根本就不懂爱。
作为这段关系中清醒的那一个，她有责任控制这段感情的距离。作为这段感情中弱势的哪一个，她只是一无所有的舞女，不及埃里克强势，也没有脱身的能力，她更有必要保护好自己。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她警醒自己。不要在谎言中失去自己的心。
干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爱上客人。埃里克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合格的客人。
“活下去，拿上钱，你还有很久的未来。”
在这一刻，茱莉亚的这一句话给了她前进的方向，不要再去追逐虚妄的爱情，去追逐现实与远方。
梅格擦拭着自己的头发，眼神飘忽地看向远方，好像在无意义地发呆，那张精巧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透她的实际感受。
猝然，美人玩味地勾了勾唇，双眼复又变得灵动。
她担心那么多干嘛呢？要担心也是魅影担心，如果是别的梅格肯定比不上这个天才，但要是论情商，她自认比什么都不懂的埃里克厉害一些。毕竟，她也不是白当那么多年交际花的。
说点甜言蜜语，把魅影哄得上头一些，让他相信他们真心相爱，再给上她一大笔钱，心甘情愿地把她放走，应该是没问题的。
毕竟爱一个人就要学会对那个人放手。
人生本就短暂，为什么还要栽培苦涩？不过庸人自扰之。*
此时，门外穿来咚咚的敲门声，还没等梅格回应，埃里克就抱着衣服走进来了。
梅格的浴巾正顶在头上，双手高举，擦拭着金色的湿发，这让她整个身子完全赤、裸地暴露于雾气之中：“进门前还会敲门，真有礼貌。谢谢你，埃里克。”
埃里克沉默了一瞬：“我可以先回避。”
“不用了，我已经洗好了。”她走上前，全无回避之意，拿过埃里克手中的衣服展开，套在身上。
白色，丝质，内衬，完全合身，这不就是她自己的衣服吗？埃里克溜进她的宿舍帮她拿衣物？
这什么行为？
她回头看了一眼埃里克，发现他耳廓泛红，目光游离，别过头去，似乎在寻找某个不具名的焦点。
梅格挑了挑眉，真是意外的纯情。
“所以，我应该做什么？”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滑嫩的肌肤如凝脂一般，纤细的臂膀随意地支着，梅格绕着自己的发丝，随意地问，桃花眼中流露着水润的光。
埃里克喉结动了动，他压抑着自己的嗓音，让它显得没有那么沙哑：“没什么。你可以做任何事，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我只会跟随你。如果你需要任何的东西，和我说，我会带给你。在我外出的时候，你只需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要靠近湖水，不要走近黑暗，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是自由的对吗？”梅格扬唇轻笑，“只不过是在你的‘监管’之下。”
他轻轻地应：“嗯。”
确认她已经换好衣物后，他抓过她的手腕，将镣铐重新带上，并紧紧地锁好。随后，他将钥匙装进自己西裤的内侧口袋。
她叹了一口气，就好像认命一般：“好吧，至少我得先补个觉。昨晚都没怎么睡。”
他的耳朵倏的红了，他注意到她的脚**着，洁白如玉，于是上前揽过她的背和臀部，把她抱到怀中，梅格自然地将手环过他的脖颈。
他想要将她带到此前的圆床休息。
“等一等，这张床克里斯汀睡过吗？”
“她当时晕过去了。”不算睡。
“哦。”她斜睨了一下，“我不会再睡这张床了。你没有其他房间吗？”
“有。我的房间……但你可能不会喜欢。”
“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可能睡在你给别的女人准备的床上！把它扔了。”
埃里克默默地点头，带着她走进了柜子旁的房间。这里有一扇暗地几乎看不清的门，几乎要和墙壁融为一体。
房间打开，这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卧室，而是死人的灵堂，墙上挂满了黑色的幕布，不过，在通常应该挂上白色挽联的地方，却挂着一张巨形乐谱，上面是《安魂曲》的旋律。在房间的中央位置，垂挂着红色幔帐，下面是一具打开的棺材。**
埃里克指着那副棺材：“我就睡在里面。人必须慢慢习惯生命中的一切，包括死亡。”
梅格嘲弄的眼神划过他的脸庞：“你的命还长着呢，大可不必如此着急拥抱死亡。”
克里斯汀、拉乌尔、我，都走的比你早。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人生本就短暂，为什么还要栽培苦涩？——汪国真
**原著里的场景。魅影真住棺材里，绝了。
一句话概括梅格现在的感情：
“我们所爱的，常常不是一个人，而是爱情本身。”——莫泊桑
谈恋爱之前肯定得让他两先互相了解嘛！整点感情戏恰恰。
埃里克是真爱，但他认知有问题，分不清占有和尊重。后面慢慢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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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相处da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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