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她空洞的眼眸,他看见了她虚幻迷离的黑色眼睛中,映着他自己的倒影——那双曾让他心醉神迷的黑色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琉璃珠子,瞳孔深深浅浅,却完全找不到任何聚焦点,只有一片迷惑般的……空茫。
“什么?”他转头望向满室灯光,一个恐怖的猜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意识到了什么,声音突然变得哽咽,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眼眶就这么再次灼痛起来,连带着的还有心脏,抽搐般的生疼,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未体会过的……空旷的心早就被她占满,他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变得只为她而跳动——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为她心痛,为她难过,宁愿为她付出所有。
如果可以,他愿意分给她光明。
“房间里怎么没有灯光呢?太黑了,我看不见。”安芷汀颤抖地说,瞳孔在灯光下微微涣散着,她也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边说一边痛苦地轻笑,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砸在他的手背,砸的他心里生疼。
“怎么没有灯呢?为什么不点灯?”
埃里克的喉头滚动,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痛楚几乎令他窒息。
“安安……”他的嘴唇嚅动了两下,他很想问:我是否可以做你的光?
埃里克的手被她紧握,她的力道很大,指节发白,她问道:“埃里克,我……我是不是……失明了?”
她终究还是以寻常的口吻说出了这个最可能的事实——屋子里开着灯,埃里克也没戴面具,他以为她看到了他的脸,所以他恐惧,所以他一时之间顿住了脚步,所以他冲到她身边,跪在她身前说了那句“求您看我”。——可是她没有看到他的脸,她眼前只有黑暗……那是无尽的如同永夜般的漆黑,似乎世界从不曾亮过。
埃里克,是幽灵,是魅影,是她音乐老师,也是她的恋人。
他的脸,她在深夜里轻轻抚摸过许多遍,她亲吻过他脸上所有的部位,每当她抚摸那些疤痕时,埃里克的呼吸就会变得重一些。
他喜欢她触碰他的脸,给与他近乎神圣般的亲吻,也喜欢她一边亲吻他,一边说爱他,那会让他感受到被爱,被关心,被治愈。
她早就从掌心的温度和皮肤的触感中知道了他长什么样子……她并不害怕,她只有心疼,她都能想到他从前经历过什么,她想在明亮的光线下对他说:我爱的不是你的脸,你完全不用因为面容而惶恐。她会看着他的脸说爱他,与他纠缠在一起,给与他从未体会过的欢愉,那也是她的渴望,他早就走进了她的心里和灵魂里。
只可惜,安芷汀终究还是没有看见埃里克的模样。
她慢慢挪动身体,和埃里克一样半跪下来。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埃里克……”她微微仰头望着他:“我现在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您帮忙。”
她后脑遭受重创的那个位置,摸上去有一个肿块,不痛不痒,但那似乎是令她失明的元凶——她可能遭遇了颅脑区域的损伤,令她的视力或是短暂或是永久的失明了,不仅不能视物,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光线。
拥有过迤逦星辰又坠入永夜漆黑,比从未见过光明更令人心碎——所有的绚丽都会化作刻骨的凌迟和最残忍的降维打击。
她多想看看埃里克动容的表情,更想看他迷恋她的样子,现在这些全部成为奢望了。
安芷汀再也忍不住了,她痛哭出声,扑进他怀里,鼻尖蹭过他的领口,眼泪瞬间打湿他的衬衫,崩溃的情绪无法掩饰——蝴蝶在哭泣着,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鲜艳的花花草草。
带着眼泪的睫毛扫过他的锁骨,她的手指抚摸上了他冰凉的喉结,埃里克看见她黑色眼睛中蓄满眼泪,她摸索着凑向他的唇边,吻的异常神圣、轻柔,像蝴蝶轻点在水面,留下细微的涟漪。
“别抛弃我,您不会把我当累赘吧?埃里克,我好难过。”
哭泣的蝴蝶说:“埃里克,我爱您。”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唇齿之间反复呢喃着这句话。
安芷汀看不见他的脸,却感觉到他也留了许多无声的眼泪。
埃里克的呼吸乱成一团,心脏紧紧揪起,异常疼痛。他拼命把她抱紧,让他的安安感受到安全感,怀中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两片蝴蝶骨在薄薄的布料下面下簌簌发抖,像是在为她折断的蝶翼而悲伤着。
“我永远爱着您,不会抛弃您,我会做您的眼睛,我将给您最好的、最细致的照料,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安安。”
埃里克在她耳边低低呢喃着,呼吸刮在她耳廓,“我一直都想这么做,就像我曾经说的,我想完完全全掌控您,从今以后,您的一切都将由我来掌控。”
安芷汀听见他这么说,涣散的眼中泛起涟漪,她感觉到她的脸被捧起,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微颤,缓慢抬起,触碰到她的眼睑肌肤,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我还可以唱歌吗?”她轻轻问道:“我不想变得什么用都没有,你还会继续教我学习音乐吧?我还可以回到舞台上吗?”
“当然,在休息一段时间,您就可以重返舞台了。”埃里克说,他用一只手轻托着她的后脑,亲吻她的眼睫和鼻尖,最后来到唇边,那上面挂着一些泪痕,安芷汀微微张开嘴,他仿佛接受到了邀请信号,开始与她品尝泪痕咸涩的味道。
起初,亲吻只是极其浅淡的唇部触碰,他感受着她唇瓣的柔软和微凉,以及她那毫无防备的坦诚,似乎允许他肆意掠夺和侵犯。
安芷汀嘴唇动了动,她极其缓慢地加深了这个吻,微微仰起头抱住他,她不想和他浅尝辄止了,她撬开他的牙关,想让他的唇与她的紧紧贴合在一起,埃里克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图,呼吸重了几分,轻轻扣住她的后脑,眷恋般的去确认她对他的感情。
他依然温柔,但安芷汀莫名觉得他好像变得强势了一些……他原来总在压制着自己的渴望,生怕吓到她,亲密的时候也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现在……她似乎感受到了他在释放一种索取的信号,他似乎在循序渐进变得主动。
“可我什么都看不见,该怎么表演呢?”
“放心,会有适合您的剧本的。”
埃里克的唇沿着她的下颌线条,一路向下,他拨开了她颈侧几缕散落的柔软黑发。
指尖划过敏感的肌肤,他感受到了她细微的颤栗,炽热的啄吻就这样落在了脆弱又优美的颈项,在她的皮肤上留下几处相当显眼的红印,像是绽放的红玫瑰。
“您的身体有不舒服的感觉吗?”他颤抖地说着,“您昏迷了二十七天,我一度以为您要离我而去了。”
“我现在很好,我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是后脑的肿块,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下去。”安芷汀轻声安抚着他,“埃里克,我也以为我差点就要离您而去了,可我舍不得您,我还是想和您在一起,我又回来了,死里逃生,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她的眼睛簌簌的眨了两下,轻柔道:“我已经准备好以后和您一起生活了,您的家里要有一个女主人了。”
“安安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也是我的女主人。”他的吻便落在她的额头上,然后他将自己的额头也贴了上去,埃里克温柔地说,“我说过要送您一个礼物,您还记得吗?”
“记得,我知道您要送的是什么。”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抬起无名指,“为我戴上吧。”
他将她的手掌贴在他的心口,“您怎么知道?”
她感受到了他胸腔中传来的心脏跳动的震颤:“我猜到了。”
话音落下,一枚冰凉的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尽管套戒指这个动作,埃里克已经反复联系过许多次了,弹管风琴的手也一向很稳,此刻却不可控制的痉挛着,“安安,您永远也不能离开我了,您是我的人,我爱着您。”
“嗯。”安芷汀靠在他的怀里,埃里克的怀抱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对她敞开的,也是温暖的,她想每天都靠在他胸前,每天都用手按住他的胸膛,感觉他胸腔中充满炽热爱意的心跳。
“安芷汀,您现在是我的妻子了,”埃里克顿了一下,“我现在是您的丈夫了。”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她的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喜悦——只有埃里克才会叫她“安安”,而不是“安”。
她是安安,是埃里克的安安。
安芷汀用手摸索着,环上他的颈项,“埃里克,我们是夫妻了吗?”
他肯定地说,“对,是夫妻。”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扶着她站起身来,“安安,和我来,有一件衣服,我要为您亲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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