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漓看着某个狂蜂浪蝶对着自己的有曰哥犯花痴，顿时觉得自己随时在开启暗化的边缘，食不知味，只机械地咀嚼着。
事情得回溯到半个小时前。
从市场买回了新鲜的调料与食材，正在往回走的路上，好巧不巧又经过了那家打着零食旗号卖烤串的店。
发现漓的目光在那蟹肉串上停顿的时间久了点，有曰就买了几串。
“欸，您的烤串，请拿好～”
有曰伸手接过，面具后的唇却不由得勾起。
一晃三年，很多事物都变了。但这家不止味道没变，连老板的吆喝也没变呢。
“欸，小哥。”
拨开了悄悄探来的罪恶小手，有曰又抬起了头。见他有反应，老板就兴致勃勃地讲下去了。
“你看着不像本地光子啊。是旅者吗？”
也不怪老板这么认为，一般光之子旅行都会戴着面具，不仅是避免暴露身份，招惹麻烦，也代表他们只是过客，不宜深交。
何况，有曰戴着的这个面具过分惹眼：纯黑的半面狼面具，高高竖起的对耳与翘起的鼻子由不明显的银线勾勒。
仅仅是这些自然不算什么，但如果那对耳朵周围，绕着一个光圈呢？
这可就不只是生者勿近了，而是直接自带神圣光芒。
当然，漓只觉得格外帅气。
“是啊，老板怎么了？”
“哈哈，我就是想啊，这大街上的光子看到你了，没一个不停下来看看的。简直和今天下午那位一样。”
“嗯？下午我正在倒时差，看来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事。”
“那是可惜啊，下午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一旁默默吃糖的漓一晒。
明明是这件事的引发者，却能装得像完全无关一样。
有曰哥还是你有曰哥。
“对了，那小哥还带着个孩子，刚到腰这么高……咦？这孩子……”
但老板刚探身，漓就被有曰不动声色地拉到了背后。
“哪儿有什么孩子啊，老板你看错了吧？”
“唔……好吧。”
老板没再关注，转而问起有曰晚饭的事。
“也快到饭点了，小哥你怎么反而来我这烧烤摊买吃的啊？虽然我这里口碑是挺好，但再好吃的零嘴也不能当饭吃啊，会吃坏身体的。”
“买回去饭后吃的，老板你不用担心。”
“欸，那好啊。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个饭店？保证实惠又好吃！”
“不用了，我买了菜，回家自己烧着吃。”
“你一个光子吗？”
“不，有光子在旅社等我回去。怕是已经满地打滚喊着要喂饭了吧。”
有曰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店铺的角落，便抬手道别。
“我得走了。老板，回见。”
“欸，您慢走～”
想来在那时候有曰哥就注意到了吧。
漓闷闷地舀起一勺蛋羹，塞进嘴里。
凭什么这家伙坐有曰哥的对面啊。
就因为她是这个国家的长公主吗？
之前还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说到底为什么要找有曰哥啊……
“所以，长公主，您是有什么事吗？”
勺子戳进蛋羹。
“如果是叙旧，就免了。”
被嚼碎的菜叶子吐在餐盘上。
“当然是有正事。”
鸟翅的软骨被掰开。
“我知道你来方舟，是有事要查。”
滚烫的汁水在齿间绽开。
“我可以给你行便利。”
漓探手，将一瓶酸奶捞到了面前。
“当然，是有条件的。”
漓把瓶盖拧开。
“说说看。”
漓举起瓶子。
“喂我。”
寂静中，有什么碎了。
可姗摇姬妲毫不在意，继续要求道：“不止是今天这顿饭，你在方舟的每天晚上，你都要喂我。喂完后，你可以在王宫留宿，还可以……”
畅想着，口嗨着，姗摇姬妲卡住了。
她迷惑地摸着嗓子，张嘴想发声，却只发出了沙哑的气音。她疑惑地抬眸，却对上有曰同样迷惑的眼神。
“我替有曰哥答应了。”
顺着声音望去，姗摇姬妲看到了一双睁圆的银色的眼。
“但相应的，由我来喂你吧。”
姗摇姬妲皱起眉头，正想拒绝，却被那一只小小的手握住了下颚，一只鸡翅就整个塞了进来。
她难受地作呕，可漓的手就像钳子一样，不但没挣脱开，反被四道水锢住了四肢。
“有曰哥做的菜很好吃的，姐姐你多吃点。”
漓嘴上甜甜地喊着姐姐，却分毫不手软，执着地往姗摇姬妲嘴里塞菜。
姗摇姬妲拒绝吞咽，漓手一动，就卸了下巴，手动辅助她完成进食。
渐渐地，束着刘海的紫带松散开，整洁的微卷短发尽乱了套，汗顺着名贵的宝石项链滑过脖颈，明艳的妆痕溶解在生理性的泪中，滑过面庞。
这时候，漓还会温柔地帮她擦掉泪痕，轻轻地说道：“姐姐，别哭了。你可要漂漂亮亮的，好去勾引光子啊。”
不！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乱撩了！我不要吃饭了啊啊啊啊啊——
而有曰依旧不紧不慢地用着餐，丝毫没有理会姗摇姬妲求助的视线。
直到他盛汤的时候，他才开口，啊了声。
那一瞬，姗摇姬妲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漓，我想公主该喝汤了。”
姗摇姬妲呆滞。
姗摇姬妲迷茫。
姗摇姬妲戴上痛苦面具，泪涌得更凶了。
有曰噗嗤一声，直接笑得直不起腰。见到漓还真拿起勺子要盛汤，连忙伸手阻止。
“行了行了，别欺负她了。虽然浪了点，但罪不致死。”
“可是……”
“当然，长公主并不介意我徒弟每晚都来给你喂饭。”
“对吧？”
被师徒两个一起凉凉注视着，姗摇姬妲心凉地透透的，两眼一翻，就昏厥了过去。
谢谢，光子已死，有事烧蜡，不要喂饭。
看到这反应，有曰无奈地叹口气，探手自漓的腋下穿过，将他抱起来，放在地上。
“好了好了，她都昏过去了，再喂真要出事了。”
漓合眸，再睁开，又是无害的天空蓝。
“再说了，真喂也没什么，你师傅能让别的光子占着便宜？”
有曰揉着漓的脑袋，却被漓反握住了手腕。
“那，我能喂有曰哥吗？”
“别瞎想。”
有曰反手就刮了刮漓的鼻子。
“你都没怎么吃吧？我去把这个坏食欲的家伙处理掉，你再吃点。”
望着有曰把公主搬到门外，漓才收回视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可他半晌也没动筷，沉默良久后，漓忽然猛地低下头，磕在桌面上。
藏起来的脸颊上，满是窘迫。
啊啊啊我刚在做什么……
都是公主的错！
如果我被有曰哥讨厌了，我连夜潜入王宫刺杀公主！
“怎么了？”
漓噌地弹起来，要不是有曰避地快，就直接撞上了。
“有，有曰哥，你回来地好快啊。”
“这还不是担心你。”
有曰拉过椅子，挨着漓坐下，同时一道水流悄悄扫去地面上泼洒的糟粕。
“唔，我，我没什么事……”
“嗯，”有曰没表示什么，反倒是夹起一口菜，手护着送到了漓的嘴边，“张嘴。”
漓下意识地张嘴，等适当的咸味在口中弥漫开时，才恍惚回神。
“我自己来就行！”
“行了。”
有曰按住慌忙间将筷子拿反的小手，有条不紊地将衣领解开。
“喝饱点，接下来几天我可能都顾不上你了。”
蔚蓝的眼睛一亮，但漓很快注意到后半句话，眼里的光又黯淡下来了。
“好的。”
但发觉小朋友连喝最爱的血液都提不起劲来，有曰反倒笑了。
“不会停留太久的。孩子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而且，你今天这样处理也不错，就是多少有点冲动。”
颈间微痒，他一低头，就看见一双蓝眸，正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咧嘴一笑，有曰将漓的脑袋按了下去。
“你吸你的，别浪费我的血。”
能量流失带来的无力感很快便再度传遍全身，但有曰的浅笑却没怎么变。
“你真的想太多了，漓。”
“你只要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
“但在闯祸前，发条信息，告诉我一声。”
“无论我身处何地，我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给你兜底的。”
“你师傅永远都是你师傅。”
漓微微抬头，但最终没去看有曰的神情，而是在他咬出的两个血洞上，轻吻了一下。
通过紧贴的胸膛，漓能感觉到他轻颤了一下。几乎能想象，那副温柔的面孔中参杂着一分僵硬，又努力遮掩下去，不让他看出异样。
漓很喜欢有曰温柔的样子。
可，他更想知道有曰真正的、隐藏起来的模样。
“我明白了，师傅。”
漓抬头，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
“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
有曰在等到漓用完餐后，就离开了。
面对着这偌大的二层别墅，漓瘫在沙发上，思索了片刻。
很快，他决定出门去走走。
但漓在门口就被绊住了。
躺在沙地上，昏迷不醒的娇嫩公主都快变成一个土团子了，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喃。
漓哑然失笑。
原来是这种处理吗。
漓踹了她两脚，没反应。一团水就在手心凝聚，直直泼在她的脸上。
这回公主终于清醒过来了，但看见那小小的身形后，立刻吓得边后退边尖声乞求道：“我不会再勾引男倾了！我发誓我这辈子只爱女倾！请不要给我喂饭！求你！”
可她颤着身子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一声嗤笑。
姗摇姬妲试探着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冰冷的蓝眸。
“那我有几个要求。”
姗摇姬妲连连点头，在漓靠近的时候再度瑟缩着向后退，却被漓按住了肩膀。
片刻，漓抬头，正见着姗摇姬妲劫后余生的神情。微微挑眉，她立刻求生欲拉满，满口答应。
“行，那我们……”
“啊抱歉，能等下吗？”
漓回头，淡淡地看着挣扎着起身的姗摇姬妲。她勉强一笑，指了指屋子。
“能先让我洗个澡吗？就这样回去……会很麻烦的。”
*
完成每日与王交流感情的丹回到自己的小屋，刚卸下斗篷，门就被敲响了。
一开门，看见姗摇姬妲那张脸，丹反手就把门甩上。
“等等等等等，茶宝，听我解释。”
丹面无表情地看着努力扒门的手，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分。
“解释什么？你偷我的「器」，还是在街道上引起的大骚乱？”
“欸，这不是赔罪吗。我可是把白的徒弟带过来了。”
趁着丹松手的瞬间，姗摇姬妲将一个不过腰高的小孩推了进来，就连忙溜之大吉。
“这几天他就交给你照顾啦～加油茶宝～”
丹不明所以，看着姗摇姬妲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头，与漓对视。许久，漓婴儿肥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容。
“我只是想着，今天的骚乱确实给姐姐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所以想来给你道个歉。但现在师傅有事在忙，我就拜托长公主带我过来了。”
丹沉默。
别以为我没发现，你说到长公主的时候在咬牙切齿。
但幼崽的那双蓝眸过于清澈，看不出丝毫作伪。
“丹姐姐……能原谅长公主和师傅吗？”
既然小朋友亲自来道歉，怎么说都不能辜负这一片心意。丹半蹲下，轻轻揉着漓蓬软的白发，笑着道：“当然。”
谁能拒绝小可爱的道歉呢。
漓乖巧地点点头。
“既然这几天你师傅都不管你，要不你就住我这儿吧？”
“这个，抱歉啊姐姐。”漓半垂下圆眼，显得惋惜，“我怕师傅找不到我，会来找您麻烦。”
虽然被拒绝了，但丹不觉得惋惜，只觉得万分幸福。
虽然小可爱不是我的，但他心里有我！
不然他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不过，姐姐，我会每天晚上都会来找你玩的。可不可以呀？”
当如天空般纯净的蓝眸抬起，这么期待地望着自己的那一瞬，丹心都化了。
“当然，我非常欢迎。”
王算什么，在小可爱面前，一切都得让步！
*
“这里是你们来时登陆的港口。”
装点碎银的指甲尖落在了地图的西南角，画出一个小小的叉。
“往前一段距离是魔法工厂。”
虚线自指尖蔓延，向右上方划出，连接上那巨大的船形图案。
“工厂的前身是命名为「方舟」的巨型光舰，跟随上一代曼哈特在废墟暮土中行走。”
“落地之后，因为足够坚固的墙体与充足的空间，成了魔法术士的聚集地。又在今上的推进下，成了各地认可的魔法生产地。”
指尖左右晃了晃。
“同时也是地标之一，往西是郊区，往东是城区。”
又绕回了港口，向右滑了些许，一个简笔光子浮现在错综复杂的隧道中。
“这里是王规划的壁画打造区域，那里平时不对外开放，但如果你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指尖掠过中间的空白处，落在了最东侧，三道杠浮现。
“这里是农田，你喜欢的蜜果就是这里产出的。”
再往东一分，一个小螃蟹被困在了山洞中。
“农田后面，是暮土特产螃蟹的养殖地。我们现在吃到的螃蟹都是驯养过后的，但不得不说，野生的螃蟹都极具攻击性且通常成群结队地活动，遇到了我们也讨不了好。”
“那，第一个吃螃蟹的光子真是勇士。”
“是啊，难以想象。”
温声哄着应着，食指向左上方转去，落在了一个画有多枚菱形的圆中。
“这里是一个由于挖矿而形成的深坑，并且还在随着暗石的不断挖掘而加深。在它的周围，建立着生产「器」的工厂。”
“姐姐，这个工厂会生产通讯类的「器」吗？”
“有哦，但现在依旧不完善，所以并没有投入市场。”
“这么说，姐姐有试用版的？”
“对，但之前给姗摇姬妲顺走了……就是长公主。”
“啊，说起来，长公主之前叫我交给你一个东西。”
小小的手捧起一枚巴掌大的镶金暗石。
“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嘿嘿。”
“那正好，我给你演示一下使用的方式吧。”
只见那枚黯淡的菱石悬浮在丹的手心，细密的光纹仿若破碎的玻璃，自底部至顶端，一闪而过。泛着金属光泽的石面奔溃离散，粒子顺着由光构成的轮廓延展，不过片刻便成了一本书。
“我喜欢书，所以我的「器」通常以书本的形式出现。当然，也可以以别的形式呈现。你试试看？”
在旋转中，粒子重凝为一枚菱形，被交到了小无翼的手上。他小小的双手勉强包住暗石，便集中精力，注入光。
肉眼无法观察到的纹路在闪烁，不知名的内心深处一种想法在成型。
听有曰说，这孩子很聪明……看来是他夸大了啊。
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可茶杯还未放下，耳边便传来了稚嫩的呼唤。
“姐姐！是不是这样呀！”
玫红眼眸微垂，在对上那双蔚蓝的眼眸的第一时间，没有发现异样。但仔细一看，心中不由得一怵。
那本该吸收一切光的暗石，竟变成了犹如水一般的透明色，完美的球体下是一环环细密的光，以球心为轴点缓缓运转。
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那是一行行极小极小的天空王国通用文字。
但神奇的是，丹的第一反应不是资料被毁了，也不是他的天赋异禀。
而是小无翼有没有受伤。
“你觉得累不累？启动「器」需要消耗的能量还是不少的。”
回应她的是一个真诚的笑容。
“这点不算什么，姐姐。可以教教我接下来怎么用嘛？”
立刻投入到和可爱小无翼贴贴事业中的丹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异样感。甚至在私心的作祟下，直接将这个「器」重置，送给了他，还添加了通讯方式。
反正这里面没什么重要信息，还可以监视，啊呸，观察小无翼的日常，何乐而不为呢？
某个内心变态的大姐姐这么想到。
只可惜时日已晚，小无翼哈欠连连，强忍着困意上摆渡船的时候，已经快张不开眼了。
“对了，小朋友。”
吩咐完驾船的侍女后，丹低下头，附在他的耳畔，不带任何挑逗意味，只单纯地询问道：“一直没有问你，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唔……称呼？”
无翼幼崽揉着眼的手微顿，露出微红的眼角。
“「墨」吧。”
夜色在他蔚蓝的眼瞳中溶解。
“我的称谓，是「墨」。”
【异样感：】
【自从「器」到了「墨」小朋友手上，就感觉不到我注入其中的心火了。】
【但或许是「器」又失灵了呢，毕竟是未完成品，还是有很多未知的缺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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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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