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栖绫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昼夜颠倒的作息反而让她的身体更为疲倦,一觉醒来只觉得仅剩的气力也被抽空了。
但从昨晚穿越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她还没有进食过,有栖绫醒来时觉得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但问题就在于此。
她是一个需要一日三餐正常进食的人类,而万世极乐教教主童磨,是以人类为食的鬼。
这万世极乐教的神社里真的有人类的食物吗?
有栖绫昨天在神社内甚至没有看到厨房的踪迹。
下午的阳光并不强烈,神社正殿位置背阴,殿内虽有些微阳光透进来,依旧显得昏暗,童磨斜倚在阴暗的墙边,双眼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流光溢彩,透出几分诡异的非人感。
有栖绫环顾一周,空荡荡的正殿仍旧只有她和童磨两人,或者说一人一鬼,唯有神像前的供桌上多了几样物品,昭示有信徒拜访过的事实。
“供桌上有信徒带来的餐食。”青年的声音传来。
的确,有栖绫也看到了,供桌上的物品零零碎碎,但多数为吃食。
供桌上摆放着几颗叫不上名字的水果,更多的则是诸如素饼一类的主食,也有汤和酱菜之类的存在。
毕竟万世极乐教神社位于荒山野岭,多数信徒都来自于附近村庄,村民们本就生活拮据,却还愿意拿出本就不多的一部分吃食上供给神明。
即便万世极乐教只是敛财手段,但在信众内心中,它已经变成了无形中的精神支柱。
或许是没有收到有栖绫的回复,沉默了半晌,童磨再次开口道:“你可以吃掉。”
“诶?”
倒是有栖绫发出了疑问的音节。
“可这不是贡品吗?”
“有栖是不会吃贡品的那种人吗?”
那倒不是。
在现代社会,逢年过节的时候,有栖也会跟着家人去神社内参拜,不过现代的参拜流程被一再简化后,已经失去了奉上供品的环节。除此之外自家大宅内也有小小的神龛,虽然每周都会在神龛前摆上贡品,但自家人之间毕竟没有诸多讲究,在供奉仪式结束之后,也就那么吃掉了。
在有栖绫很小的时候,家人们还会特地把神龛前的水果拿给她吃,据说贡品受到了神明大人的祝福,是沾有福气的食物。
虽然万世极乐教的贡品肯定和有栖绫认知中的贡品不一样就是了。
于是,有栖绫思索片刻,说出了自己从小到大每一次吃家里的贡品时都挂在嘴边的话。
“我会心怀感激地吃掉的。”
趁着正殿中还没有信徒,有栖绫挪走供桌上的素饼和酱菜,躲在神像后吃掉了。
万世极乐教的大多数信徒是在黄昏时刻来到神社正殿的。
黄昏又被成为逢魔时刻,据说是鬼神最容易出没的时段,在有栖绫对于原著的认知当中,这个时段也是昼伏夜出的鬼开始蠢蠢欲动的时段。
大多数鬼的作息与人类不同,逢魔时刻对他们而言是一日的开始,黎明对他们而言是一日的终点。
而对于人类,对于神社周边村庄的万世极乐教信徒而言,黄昏是一整天劳作的终点,也是他们忙碌的一天中少有的休闲时光。
“教主大人!”
哭得面颊通红的女性攥紧了青年的衣摆,抽噎声夹杂在零碎话音中。
“教主大人,我该怎么办?我中午辛辛苦苦做了五只素饼,女儿吃了一个,儿子吃了一个,丈夫吃了两个,大家都吃完后我准备吃掉最后一个,但却被我的丈夫责骂了,他说如果我吃了,那么孩子们就没得吃了。”
好样的。
有栖绫坐在神像背后的阴影里旁听他们的对话。
与后世的谜题“瑞士卷怎么分”相似,这又是一件让人听后怒气值暴涨,血压瞬间升高的事件。
“你的丈夫怎么会这样?”
她听到了童磨的声音。
这家伙的演技比她想象得还要好,语声恳切温柔,似乎全然站在信徒的立场上为她抗议。
“他这样是不对的。”
有栖绫很少赞同童磨的想法,但此时却在心中默默点头,这位太太要不要考虑换一位丈夫呢,毕竟鬼都比她的丈夫有良心。
她不由地从神像后探出头来,观察着不远处的二人。
哭泣的女性信徒背对着她,在有栖绫的角度,只能看到童磨的面容。
“所以呀,你的丈夫做了错事,你要怎么惩罚他呢?”
童磨的语气突然变了。
他依旧无比温柔,任由信徒抓着他的衣摆,目光一直凝视着信徒的面庞。
是一副为信徒的遭遇悲伤共情的模样。
然而,从有栖绫的角度,她却看到了童磨的眼中闪过饶有兴致的神色。
只看他的眼睛,有栖绫却隐约发觉,这个家伙似乎正处于格外愉悦的状态。
连语气都变得循循善诱,在这一刻,他仿佛化身为高高在上的神明,引诱着他的信徒踏入深渊。
“我该怎么惩罚他?”
女性信徒抬起头,求助的目光凄惶地落在青年身上。
“当然是杀掉他了。”
七彩的眸子弯了起来,童磨的语气依旧柔和极了,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样普通的话题。
“你的丈夫犯了错,你只是负责惩戒他,这是通往万世极乐的功德。”
话语的间隙,他的目光从信徒身上短暂地移开,与对面不远处的有栖绫对视,又若无其事飘回了信徒身上。
果然,这家伙没安好心。
有栖绫收回视线,默默在心里为女子的丈夫上一柱香。
前来参拜的信徒大部分都停留在神像前,而神像后则更像是工作人员的领域,有栖绫的存在并不突兀,她穿一件巫女服坐在神像后侧的样子,完美融入了神社的氛围当中。
神像后的领域偶尔也会被四处走动的孩子打扰。
有栖绫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
“你也是来参拜的吗?”
被小朋友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有栖绫只得开口询问。
心里默默将童磨骂了一通。
这家伙以传教作为食人的理由也就算了,居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吗?
然而,当她仔细调动记忆回顾原作内容时,却发现,这家伙还真是来者不拒的类型!
“我是来找我妈妈的。”
小女孩低着头避开了有栖绫的目光,伸出手指向神像前,嗫嚅道。
“妈妈?”
有栖绫顺着他手指向的位置看去。
刚刚的女性信徒此时已经不再啜泣,转而握着童磨的手不愿放开,而童磨一边温和地轻声劝说,一只手小心地拿着手帕擦拭信徒脸上未干的泪水。
这画面看起来十分温馨,然而有栖绫却隐约听到了童磨的话音。
他还在用极为温柔的语气劝诱信徒杀夫弃子。
“那位和教主说话的人是你妈妈吗?”
小女孩点头。
尽管已经知道来不及了,但有栖绫还是伸手捂住了小女孩的耳朵,直到远处的二人不再说话才放下手。
不远处的二人看起来似乎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有栖绫才站起身,牵着小女孩的手来到他们面前。
“教主大人。”
有栖绫硬着头皮叫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然而话音刚落,小女孩便放开了她的手,朝着童磨对面的女人跑了过去。
“妈妈!”
女性信徒垂着头,有栖绫窥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小女孩紧紧抱住母亲的腰,而被称呼为母亲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片刻后,她才好似反应过来的模样,开口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教主大人,感谢您对我的开导。”
不……这算不上是一种开导吧?
依有栖绫的见解,童磨简直是在教唆了吧?
女人转过身带着小女孩离开,步履匆匆,身形看起来疲惫而僵硬,她的孩子乖顺地依偎在她身旁,却并未让这个画面增添几分温馨感。
此时天色已晚,正殿中又剩下了他们二人,有栖绫满脑子都是童磨和刚刚那名信徒的话,却听到童磨带着笑意的声音。
“有栖刚刚叫我教主大人呢?”
有栖绫闻声抬头看去,看到青年一贯带着笑意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比过往假面似的微笑要真实得多的笑容。
“不该这么叫吗?”
她也觉得这个称呼耻度爆表,这是有栖绫少有的能和童磨达成共识的一点。
“不是的,”青年抬手掩唇,似乎在回味什么,笑得眉眼弯弯,“虽然信徒们都这样称呼我,但听到有栖这么说就是很新奇,很有趣味。”
有栖绫沉默,她有预感,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几个字或许会成为未来一段时间内被反复提起的黑历史。
夜色渐浓,已经到了普通人休憩的时刻,此时正是鬼活跃的时间,而作为普通人类的有栖绫因为长期的阴间作息所以并未产生困意。
没有阳光的情况下,童磨终于能够走出正殿,站在院中仰头望着月色。
有栖绫刚刚解决了晚饭,坐在正殿的神像旁凝视着对方的背影。
这一次穿越,有栖绫的任务和上次穿越没有任何区别,最终目的都是杀死童磨。
然而,上一次她穿越到无限城决战的现场,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杀掉了童磨,而这一次,从原作剧情时间来判断似乎只处于剧情中期。
鬼的生命力极为强大,可以无限再生,若要彻底杀死鬼,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便是鬼杀队最后消灭鬼舞辻无惨的办法,让鬼处于阳光直射之下,而另一个则是用特制的日轮刀砍断鬼的脖子,阻止再生。
而此时,有栖绫身无寸铁,别说日轮刀了,在这神社里她连一把像样的武器都找不出来。
尽管童磨此刻似乎对她并无杀意,但有栖绫对未来并不抱希望,她必须尽快杀死这个人,在他展现出他作为鬼的真面目之前。
尽管自己此时并不具备杀死童磨的条件,但有栖绫还是在心中加深了自己的决心。
或许是她思考的时间有些久了,被她注视着的人转过身,在她面前仍旧故作温和无害模样。
“有栖盯着我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青年朝她一步步走进,冰冷的指尖如同暗藏杀机的毒蛇,一寸寸攀附到她面颊上来。
“是在思考,如何杀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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