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速度变慢了。”狛治追了上来。
童磨的大脑在飞速读取一些记忆,伊之助死去后,他很少读取关于琴叶他们母子的记忆,人类终有一天会死去,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今天,他见到了活生生的伊之助……
他故作轻松回答:“狛治阁下,是无惨大人让你来的吗?他还是那么关心我。”
“少说废话,带路。”
“难道您自愿来帮助我?”童磨惊讶地说,“我太感动了,狛治阁下。”
狛治加快脚步,目视前方,并不想搭理他。
逗弄狛治是下意识的行为,童磨没忘记他出来的目的。
他见到了曾经的义子,即使不是亲手养大的那个,而异世界琴叶母子的遭遇让他感到愤怒——是的,愤怒,人类的情绪带给他的不全是好事,但现在他无法拒绝它了。
他渴望撕裂这个世界的自己,为了无惨大人、为了琴叶。
这个时候,你在哪呢?童磨想,如果你还在当什么教主,那就好找了。
数十年前
无惨大人失踪后,童磨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差,后来发现不吃人也不会饿,他对吃人失去了兴趣。生活突然少了一块儿,他微妙地不适应,很快,一个女人闯进他的生命,填补那处空白。
她抱着孩子,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来到他面前。
“求求您……”女孩冻坏的手伸到他面前,祈求他的拯救。
他生来便是为了拯救这些可怜的人类,焉有拒绝的道理。他让女孩带着孩子住进寺里,面对一路追女孩至此的男人与老太婆,他没有手下留情。
雪地里多了两具被野兽啃食的尸体。
女孩名为嘴平琴叶,是个漂亮又勤劳的好姑娘。琴叶逃离那个家庭只为保护她的孩子,这让童磨十分“感动”,流着泪同意她服侍自己左右。
没有衣食之忧后,她在附近开垦了几处田地,撒下种子,种一些鲜花和蔬果。她会用最新鲜、娇艳的花朵装饰他的卧厅,看到他的笑容让她十分满足,而童磨会照顾她的情绪,总是给予微笑,即便他并不在乎身边的花朵盛开或是衰败。就像人类一样,降生,然后死去,他已见过无数次。
童磨与狛治的奔袭仍在继续。
“太阳下山了。”西方天色仅留一抹红霞,路过的村落升起炊烟,天空变得雾蒙蒙。
“狛治阁下怕黑就停下休息吧,我解决掉那家伙明早带你一起回去,怎么样?”童磨善解人意地说。
“开什么玩笑,你要我违抗无惨大人的命令?”狛治皱眉道,“闭嘴走你的路。”
那段时光留下的记忆被童磨列为珍藏,未来他活着的岁月里,他不会忘记。
琴叶是不一样的,她是距离神坛、距离教主最近的信徒,童磨已下定决心让她平安度过一生。
她的孩子伊之助慢慢长大,小孩子正是调皮的年纪,光着脚丫到处跑,要么打翻母亲放好的花瓶,要么摘掉童磨的帽子,揪乱他的白色长发。
琴叶诚惶诚恐替伊之助道歉,童磨并不在意,看到伊之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捕捉到自己还是小小一团时的记忆,他小时候可乖多了。
得到偏爱的孩子在寺院里无法无天,只有琴叶和童磨才能让他稍微安静下来。
又过了几年,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久违的上弦会议,玉壶、半天狗、猗窝座早已就位,童磨见到猗窝座忍不住去亲切问候。
他拍上猗窝座的肩膀,“好久不见,猗窝座阁下,有没有想我?我可是非常想念大家。”
环视四周,六个上弦除了上弦一都在,上弦一被杀了?不会吧。
啪!
童磨的下巴被猗窝座一拳打个稀碎。
不就拍肩表示一下友好,至于出手吗?他破碎的脸眨眼间已恢复如初。
“大人来了。”鸣女道。
他们抬头,果然见到那道多年不曾出现的身影。
鬼舞辻无惨身着黑色西装,依旧留了一头小卷毛,他站在高一层的平台上,不过奇怪的是,上弦一居然与他并肩站立。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一一扫过他的上弦们。
“都还在,很好。”无惨的声音在无限城内回荡,“剩余的鬼也将陆续回到无限城,你们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
貌似听到他们的疑惑,鬼王不悦道:“身为我最精英的部下,难道不会为我分忧吗?你们难道想让我自己管这么多鬼?”
管理……这下明白了,可是无惨大人,不是你让大家不要聚集、拉帮结派吗?
“下弦也是,你们自行分配,”无惨对到达无限城的第一位下弦说,“我不希望再出现被鬼杀队杀死这样丢脸的事。”
下弦五累跪下叩首,“遵命,大人,我会将您的命令转达给其他下弦鬼。”
无惨满意地点头,黑死牟给他搬来椅子,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
无限城聚集的鬼越来越多,他们都低下头小心翼翼猜测王的意图,这样错综复杂的空间里,把他们一窝端掉不是不可能,那位大人干得出这种事。
恐惧在狭窄的空间里发酵,他们不敢出声,整个无限城内只能听到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
在他失踪的几年里,不少鬼被鬼杀队灭杀,又没有新鬼诞生,他们数量远不如从前。
寂静的氛围,让众鬼感觉血液流动的速度都变慢了。
终于,上弦一打破凝重的氛围,说出了他们都想问的问题:“大人,十七年……您去哪了?”
无惨挑起一边眉毛,视线落在黑死牟身上,这是他第一次将所有鬼聚集,就算黑死牟不问,他也会交代。
“这些年出现很多变化,我当然没什么事,只是去反思了一下,我觉得是时候改变我的目标了。”
什么?!那岂不是意味着……
也许过于震惊,猗窝座开口道:“不找青色彼岸花了吗?”
那位大人点了头。
众鬼哗然,他们战战兢兢,“无惨大人不需要我们了。”
无惨勾起嘴角,“我没打算让你们消失,都听好了,现在我对你们的要求。”
“所有鬼,从今天起,不许吃人,如有违背,后果自负。”
然后他就走了,把疑惑的众鬼留给十二鬼月。
无惨:想什么呢,难道还要我亲自给他们分组吗?
分组管理,这是无惨聚集众鬼的第二个目的。
“不能吃人,杀人也不行吗?”
“应该不行,杀人不就是为了吃。”
“无惨大人的命令,谁敢违背?不过我好像很久没吃过人了,也感觉不到饿。”
……
童磨分到了几个弱小的鬼,还都是孩子的模样,索性让他们假装自己的信徒,住进了寺里,也算是给伊之助找几个玩伴。
童磨与狛治一路拌嘴不停,当然主要是童磨在说。
当眼前出现那熟悉的风景,唤醒了童磨陈旧的回忆,那片树林,那抹月光,那条河流,让他倍感亲切。
要到了。
将鬼分组管理后没多久,无惨召开了上弦会议。
与以往不同,除了熟悉的鬼,那位大人身边多了一个没见过的人,他坐在无惨左手边,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东西。他们从那人身上感受不到鬼气,可他亦不具备人类的气息。
“严胜,和他们打个招呼吧。”
陌生人小心收起手上布料,里面好像包着什么。他的红色长发被扎成高马尾,起身时一头红发火焰般抖动,那双红色眼睛内平静不起一丝涟漪。
“我是继国严胜,”陌生人的声音有些耳熟,还有脸上、脖子上的花纹……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面庞现出三双鬼眼,眼球上的“上弦”“壱”格外醒目,这才是他们熟悉的模样。
“……也是黑死牟。”
什么意思?上弦一变回人类时的样貌了,难道他和大人一样,也克服了阳光?
“童磨。”无惨喊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到的居然是怜悯的目光。
多么……可笑啊……
鬼王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
“大人?”童磨歪头,仍维持脸上的笑容。
“你……坚持不下去就放弃吧,”无惨说,“大不了灰飞烟灭。”
童磨:啊?
明明是最想活着的那个,却劝别人放弃生命,大人这是怎么了?他不是一向支持好死不如赖活着吗?
童磨想不通,带着疑惑回去了。
几个月后,他才明白无惨眼中的深意。
月光洒在寺前地面上,像铺了层薄雪。童磨与狛治踏破月光,闯进寺内,不出意外,这里面只会有一个人。
一段痛苦又念念不忘的时光啊……
那时他正在教伊之助诗词。小伊之助没上过学,但在童磨的教导下,识字和基础的算数已经掌握了。琴叶收起花瓶里萎靡的花朵,换上刚摘的鲜花,看到这样教主大人和伊之助温馨的画面,忍不住会心一笑。
“伊之助今天学会了几首?”
“三首呢,母亲,我是不是很厉害。”伊之助两脚一蹬,躺进童磨怀里,仰头便看见那双琉璃般的眼睛。
琴叶摸摸儿子的头,脸上洋溢着笑容,“真厉害,又麻烦教主大人了。”
她微微欠身,一双美眸对上上位者的视线。
童磨早就跟她说过,没有外人时可以直呼他名,可琴叶总是如此尊敬。
“我……”他刚张开嘴,只觉得喉咙好像烧起来了,接着那股热量蔓延至胸部、腹部,他推开伊之助,整个人向后倒下。
“教主大人?!”琴叶拉住伊之助,上前想扶起童磨,还没碰到他的身体,淡黄色的火焰将他整个吞没。
火团里发出声音,“琴叶……关……门”。他想让琴叶带伊之助离开,然后关上门,但受损的声带不允许他发出太多声音。
琴叶依言关上门,伊之助拿起浇花的水壶往童磨身上泼水,但火焰丝毫不受影响,他很快发现,虽然火焰烧的强烈,但下面的软垫没有烧灼的痕迹。
伊之助试探着触碰火焰,很暖和,没有热到无法忍受,他穿过火焰握住童磨的手,那平时冰凉的手有了些许温度。
“伊之助!你在做什么?”琴叶拉开伊之助的手,发现他手上并没有预想的烫伤。
“母亲,我试过了,水扑不灭,这不是普通的火。”
垫子都被弄湿了,这火甚至不能蒸发布料中的水分。
她像伊之助一样触碰火焰,发觉不会被烧伤后,她搂住了童磨。
她的教主大人毫无知觉躺在她怀里,突然发生这种事,她要怎么办?泪水吧嗒吧嗒落下,打在童磨脸上,她呼喊着:“教主大人!你醒醒!”
这里的主人不欢迎他们的到来,他们也不是为善意而来。二人腾空而起,方才站立的地方布满冰锥。
“我的猗窝座从来不跟我亲近,真羡慕你,”主人摇扇走出来,明明都是一样的脸,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被另一个童磨当作与童磨同流合污,这让猗窝座很不爽,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琴叶’,你记得这个名字吧,她在哪?”如他的血鬼术一般冰冷的声音。
严肃的童磨让猗窝座不适应,他多看了他两眼,只见童磨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琴叶……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姑娘呢,”同位体展露笑容,“她被我吃掉了,完完整整,一点都没有浪费哦。”
身体没有一处不痛,骨头都像是被烤干了,深入骨髓的痛,火焰无情吞噬他的一切,舔舐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肌肉不会痉挛,血管不会收缩,就只是纯粹的滚烫和痛苦。
无惨大人说得对,他确实坚持不下去,他没有太多执念,也没什么追求,所做的善行也只不过是小时候便被安在身上的责任,活着还是死去,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信奉极乐,既然活着那么痛苦,往相反的方向走不就好了。他抬起手,轻飘飘的,手指出现虚化的现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消失吧,他闭上眼,放空一切,安心享受最后的痛苦时光。
很快就会结束吧。
不知过了多久,只有火焰的这片空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他脸上,冰凉凉的。
他睁开眼,模糊听到天空传来琴叶的声音。
“教主大人,求你醒过来吧。”
他疑惑地想:你想要我活下去吗,琴叶。
他又听到伊之助的声音。
“母亲,外面来了一群人,怎么办?”
来了什么人?
“母亲,咱们带着教主大人逃走吧。”
为什么逃走?
他意识到琴叶和伊之助陷入了困境,曾经承诺要让他们平安度过一生的自己却成了负担。
像是吃了伊之助采来的野杏,吞掉核里的苦杏仁,与几乎将他燃尽的炙热不同,胸骨后闷闷的,酸苦的味道让他的胃都在抽痛。
他不知道的是,现实中,他的血鬼术笼罩了整座寺院,那些想趁火打劫的人见此奇观被吓得屁滚尿流逃走了。
再没人提万世极乐教教主被降下神罚,也再没人提万世极乐教了。
几回合后
童磨理解了为何无惨大人被这个世界的上弦打得狼狈不堪,他与这里的童磨的差距就像太阳能动力与内燃机,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招式无论持久还是威力都比不上他的同位体。
幸好猗窝座也在,他看向老同事,猗窝座双臂被冰冻,双拳相碰,冰屑稀稀拉拉落下,接着又冲向院子中央的罪魁祸首。
无惨大人是不是料到这个结果才让猗窝座跟来的,不愧是无惨大人,太贴心了。
乓——
他被猗窝座给了夹带冰屑的一拳。
“给我认真点啊!”猗窝座掐住他脖子使劲晃,“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找死!”
童磨比划一个“OK”的手势。
“你的招式我一清二楚,不要做无畏的反抗了,”他的同位体舔舔下唇,“你和那个人谁更美味呢。”
提起这茬,他啃无惨大人脸的账还没算呢。
“实际上,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童磨。”喊自己的名字好奇怪,这不是重点,童磨割破掌心,“血鬼术·并蒂双生。”
他的同位体一愣,因为他没有这个招式。只见两个花骨朵向他飘去,每飘一步花朵便绽开一分,直到他面前已经完全绽开。
他睁大眼睛,里面的是——
莲花在接近他的一刹那炸开,花瓣分裂成细针射向四周,两朵莲花照顾了他的胸前和背后,冰雾散去,他扎的像个刺猬。
“很有创意嘛,”他拔下脸上的冰针,笑得眼睛弯弯,“他们出的主意?想不到他们还有这样的价值。”
他展开双扇,冰晶在凝结,长出片片花瓣。
“血鬼术·莲叶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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