锖兔话音刚落,就知道富冈义勇肯定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富冈义勇想的那个意思,绝对不是想说他不配为柱什么的,但是富冈义勇没给他这个机会。
“......是吗?”富冈义勇轻声开口,被布条缠著的手鬆开了所有力气,如果不是那些紧紧绑著的布条的话,日轮刀恐怕早就滑落到地面上了。
他轻轻的阖上眼睛,不发一语的时间久到锖兔几乎要以为他就这样站著睡著了,但是在锖兔紧张地想上前确认对方的状态前,富冈义勇骤然睁开双眼,大海般深不见底的样子让锖兔没能第一时间挪动脚步,只能任凭富冈义勇重新摆好架势:“那就老样子——打一场,赢的人来决定吧。”
即使是这么打击心灵的状态,富冈义勇依然很快地重整了自己的状态——刚才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确实失去了一小段意识,但是他很快地调整好自己,在思考过是否需要重来一次以免锖兔跟上来阻止他后,决定先尝试把锖兔打倒。
只要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战胜锖兔的话,即使是锖兔也无话可说吧?
虽然他不配为柱......就算他不配为柱,他也不可能就这样妥协,放任本来不需要死去的人,因为他的原因而被鬼杀害。
疲乏让身上的肌肉止不住的颤抖,心底深处传来的疲惫感更是拉著他向下沉——好几次想放弃,但是目前为止,手掌全力握紧的状态还算撑得住。
还没有到极限。富冈义勇这么想,还没有到真的做不到的那条线,他的呼吸还很稳定,手脚的肌肉都还能正常使用,只要继续绷紧神经,这场战斗......
等等、战斗——他和锖兔?
——为什么好不容易在选拔时救下锖兔了,他的刀却总是不得不指向对方?
为了让锖兔让开,不要阻止他去救本来不该死去的人。
——为什么那些本来不该死的人会死去?
因为,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的利用柱合会议的情报回到过去,主公大人的阵地附近并不会有那么多的新生鬼。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心底迴盪后骤然变调,富冈义勇曾经听过的、人们受伤或失去挚爱后痛苦的哀鸣声在脑内变成质问,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锖兔的刀已经袭上了他的鼻尖。
——好快。
锖兔没有放水,他看得出来富冈义勇的状态不够好,却也看得出来对方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打算在这种自己状态不佳的情况下打赢自己,并且继续他所说的救人行为,但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同时在严重地自我消耗。
或许注意到了,但是完全没在意。锖兔想到刚才对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就这样跳过所有矛盾自顾自地将想说的话说完了的样子,不由得更加生气了。
富冈义勇急急后仰避开速度最快的雫波纹突次,在锖兔将突次变招为向下砍去的泷壶之前,抬腿踢向对方的腹部。
锖兔很快的闪开,但是富冈义勇学著之前和姑获鸟对战时学到的技巧,一击不中便立刻转身再踢了一次。
虽然威力不及鬼,但是骤然被脚跟打中太阳穴的时候,还是让没能躲开第二击的锖兔脑袋一瞬间空白了一下。
凭著身体的反射,他扛下富冈义勇在站稳身体后使出的水车,横向的斩击“锵!”的一声,和锖兔的日轮刀相撞后向后弹开,富冈义勇只觉得手心发麻,要不是手掌上缠著的布条,刀子大概真的会脱手而出。
锖兔闭著一隻眼睛,刚才不幸被踢中太阳穴还是对他影响颇大,如果不稍微休息一下的话,脑子裡嗡嗡响著的声音便会一直干扰著战斗。
即使闭著一隻眼睛让他的视野减少一半,空间感也略受影响,但是战斗还没结束,情急之下他也只能做出这种选择。
“义勇!”他环顾了一下却没找到人,但是锖兔知道富冈义勇肯定有在听,并且两人都默契地趁著暂时分开的时间回覆一下体力:“不要打了!这根本没有意义——我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
富冈义勇没有回答,但是身后的树枝传来晃动的声音,他连忙回身去看,果然那道由龟甲纹和水红色组成的身影正借著蹬离树枝的力道飞向他。
水之呼吸,伍之型——乾天的慈雨。
细雨般微凉的气息笼罩了他,锖兔一时间有种“就这样被打败也不错”的错觉,但是眼角突然瞄到的画面让他警醒过来,伸手推开还在半空中不能随意移动的富冈义勇:“小心——!!”
富冈义勇怔了征,曾经被锖兔骗过一次的经验让他思考了一会这是不是锖兔的战术,但是随后他也感觉到有道攻击朝他袭来,连忙转身用日轮刀挡在锖兔的手之前。
咔嚓。
刀子断了,他没能完整的接下突然的攻击,断裂的部分飞溅出去,没入远方的树丛中,锖兔的手也因此飙出一道血痕。
“没事吧?”然而锖兔还是第一时间伸手将他护在后方,眼睛紧紧盯著来客,嘴里却询问著富冈义勇的安危。
“嗯。”他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又一次地成为了累赘,又一次成为了被保护在背后的对象而已。
和藤袭山选拔时一样,他的状态不够好,刀子断了的情况下碰上感觉很强大的鬼......从喉咙深处传来的麻痹感觉让他几乎要不能呼吸,但是在那之前,他直到被击中的前一刻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哎呀,哎呀。”来人踩著悠閒的步伐,从阴影处走到树荫之外,两人才看清对方实际的相貌和眼里的数字:“感觉到有弱小的同伴不断死掉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一来就钓中两隻大鱼了呢。”
来人有著橡白色的头髮,头顶却像是被血泼撒了一样的鲜红色,两隻手分别拿著金色的扇子,边缘闪过一丝锋利的金属光泽。
“你的状态闻起来很不好呢~”金色的扇子遮住了下半张脸,露出的七彩色的眼睛裡分别写著“上弦”和“贰”。
他抬手指向被护在锖兔身后的富冈义勇,语气甜腻的说著:“虽然刚才没能让你流血,但是原本的伤口散发出来的味道......很累吧?很疲惫吧?感觉身体很冷吧?”
“今晚过后大概会发烧吧?如果活下来的话。”童磨弯起眼睛:“啊、不过大概是不可能的,毕竟碰到了我嘛。”
“切,少说大话了。”锖兔握紧刀刃,刚才的伤口大概切到了他左手的某条筋,现在有些不听使唤,不过怎么样都不能在鬼面前输了气势:“今天晚上不能活下来的是你才对吧?”
“你——也是柱吧?感觉也很强喔。”被骂了也不恼,童磨反而继续悠閒地聊起了天:“今天晚上真幸运~无惨大人肯定会表扬我的吧?杀了两个柱什么的......不过我不喜欢吃男人,所以说不定反而会被骂浪费食物。”
“真苦恼呢。”童磨单手捧著脸,另一隻手单手挡下了锖兔的攻击,虽然锖兔很快地变刺为砍斩下了对方的左手,但是童磨过于快速的再生反而让锖兔险些被新长出来的手臂打中。
脚......动不了,富冈义勇的冷汗顺著侧脸滑落,但是却如同对方所说的,身体感到越来越冷,呼吸也渐渐觉得困难。
童磨的杀气全锁定在富冈义勇的身上,虽然身边有著不断攻击的锖兔,但是除了会砍中脖子的攻击之外,童磨大部分都是任由锖兔随意地攻击。
挡得下就挡,挡不下来就任由身体某个部分被砍下,然后再在对方因为攻击而露出空隙的时候用快速长出来的肢体打向对方。
“咕......咳、咳呜......咳。”即使百般小心,并且在被打飞的那一刻做好了受身,但是被打中胸口的肉髮少年依然不可抑止的咳了出来,富冈义勇紧张地握紧了刀刃,在想攻上去的前一刻却被锖兔阻止了:“别过来!快跑!”
“他的目标是你——带著情报回去!!”锖兔大喊,但是随后又咳了几下,富冈义勇看不见对方的状态到底如何,因为他的前方已经被童磨的身体完全挡住了。
“感情真好呢,如果你真的跑走的话,他就死定了吧?”童磨收起扇子牢牢地走向富冈义勇:“你们是朋友吗?好奇怪喔,就算是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吧?你们又不是鬼。”
童磨示意富冈义勇去看迟迟趴著起不来的锖兔:“你看,要不是你刚才那个漂亮的踢击,他现在大概还能再被我打中两次哦!”
富冈义勇僵硬著脖子没有转过去查看,但是他知道对方说的大概、一点也没错。
“啊!乾脆你们都变成鬼吧?这样就能开心的打到尽兴了!猗窝座阁下想必会很高兴的,可能还会更喜欢我也说不定。”童磨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一样,嘴角完完全全地弯了起来。
冰的像死人一样的手指抚上富冈义勇的脸庞,七彩的瞳孔看进大海一般的蓝:“别担心,我会让你们两个都成为鬼的,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好朋友把好朋友给吃掉这种事情——我才没有那么坏心眼呢。”
童磨话裡坏心眼似乎有个对象,但是富冈义勇已经没办法分辨了,他缓缓转动著眼珠看向趴在地上咳得蜷起身体的锖兔,对方的状态非常不好,额角染上了血液,而咳嗽让他越来越吸不到气,脸色涨得红的不得了。
童磨似乎误会了什么:“没事的,如果成为鬼的话,这一切都会如你所愿而发展的。”他轻轻笑了起来,声音裡有著神佛一样的悲天悯人:“看眼神我就知道了,你和我很像。”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著,却又因为有愚昧的、不得不拯救的人们而继续努力——因为我遇到无惨大人所以发现了新的道路......”
“加入我们吧?你的名字是......义勇对吧?”童磨轻轻牵起富冈义勇没有缠著日轮刀的那隻手:“强大的人总是要为弱小的人更努力一些的,我们一起把更多人送去极乐世界吧?”
童磨其实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同意,大部分的人类碰到这种大好机会——不管是能摆脱许多作为人类时的烦恼,还是被强大的对手网开一面,大部分的人类都会在犹豫一阵后点头同意......
虽然就这么同意的人通常也只能成为不怎么样的鬼,但是无惨大人最近损失的下属真的有点多,眼前这个对半分羽织的柱又正巧赶上了他心情好的时候,他不介意看在对方长得不错看的情况下,让对方有多一点选择。
“......锖兔。”富冈义勇冷不丁的开口,在童磨以为富冈义勇这是在更正自己的名字,怀疑自己刚才怎么可能听错的时候,推开了童磨的手:“你还在磨蹭什么?”
“我就说嘛。”童磨喜笑颜开,一隻手敲上另一隻手的拳心:“锖兔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对吧?他已经吸入了太多冰雾,肺应该冻坏而动不了身体了才......”
突兀的斩击从身后袭来,童磨警觉地用扇子反手去挡,胸前露出的空隙随后便被富冈义勇补上,刚才还僵硬著身体的人,现在重新整理好架势,拿著断了一截的刀刃切向童磨的脖子。
——意料之内的被防住了,而且力量上还有隐隐被向外推去的趋势,富冈义勇没有硬扛,而是顺著对方的攻势卸去力道,然后手腕偏转,将童磨的手肘削了下来。
即使差点被斩下颈项,白髮的鬼依然没有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依然浮夸地做出失望的样子:“什么啊?为什么不愿意成为鬼呢?明明就有很多好处的。”
富冈义勇没有回话,他正努力地用著短了一截的刀刃攻击,却因为长度不够,童磨稍微向后退一些就能完全地避开他的攻击。
不过没关係,他和锖兔配合的很妥当,施展出的剑型都能恰好地让锖兔攻击造成的伤害多出几分,在注意到自己肢体再生的速度逐渐减慢后,童磨立刻甩手不玩了。
“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再这样下去就要天亮了,下次再来找你玩噢!”在一挥扇将富冈义勇掀翻了个跟头后,童磨没有恋战,立刻撤离锖兔攻击的范围,临走前还多留下了两个冰结晶成的人偶,一左一右地拦住了富冈义勇想追上去的脚步。
“可恶......锖兔!”富冈义勇咬牙挡下人偶的攻击,过度操劳的手臂肌肉颤抖得不行,努力喊出的声音却没有人回应,好不容易将人偶打碎,顶著人偶碎裂时化成的冰雾回头看去,却看见让他瞳孔一缩的画面。
肉色头髮的少年拄著剑半跪在地上,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身下的草地上淅淅沥沥浇了一片血。
“锖......锖兔!”富冈义勇跌跌撞撞地跑向对方,在接近时早就快要没力气的脚一软,跌在对方面前,不过富冈义勇没有在意,而是颤抖著将手伸向锖兔。
“抱歉,我......大概没办法遵守约定了。”锖兔断断续续地说著,虽然脸色很差,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活著回去,把上弦之二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下次肯定能斩杀他!”
作为负担了大部分攻击主力的锖兔,同时也承担了童磨最多的伤害,此时对方身上白色的羽织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也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
富冈义勇不知道自己按住哪裡的伤口才能让对方活下来——或许没有,锖兔为了保护他人而死是命运裡不可改变的未来,无论富冈义勇朝著哪个方向努力都没办法更动。
富冈义勇的脸上露出了绝望,也许是终于见到对方好几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了新的表情,锖兔小小地笑了一声,随后被自己的动作疼得到抽了一口气,才开口安慰对方:“别乱想,我很开心作为师兄能保护你而死,你总是把大家抛在身后,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他想起鳞泷左近次每次都会在寄来的信上唠叨自家小徒弟除了写了“平安”的信件以外什么也不说,总是闷著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平安还是自以为没死就是平安了。
锖兔问过师父怎么没思考过小师弟糊弄他的可能,被鳞泷左近次一拳打在了脑袋瓜上:“义勇怎么可能糊弄老夫。”先不说富冈义勇有没有学会“糊弄人”这个技能,作为对方的师父,他感觉得出来对方对自己的敬重......虽然有时候这份敬重反而让富冈义勇在提笔时犹豫徬徨著不知道该写什么才正确。
锖兔那时揉了揉被打肿了的脑壳,不服气的想反驳,却在鳞泷左近次瞥来的眼神下立刻闭上了嘴,然后有些丧气地想起富冈义勇连“平安”都不给他寄,说不定连糊弄他都懒得糊弄。
“那个鬼在攻击我们之前就已经开始施放血鬼术了,让我们用来呼吸的重要脏器受伤的冰雾......要小心,告诉其他和他对战的队员不能吸入。”
胡蝶姐妹的关心一个比一个不明显,也不知道富冈义勇能不能发现,总是为对方准备著的房间、和鱼贩越来越好的关係,他还听说胡蝶忍似乎特意学了将棋的规则,也不知道有没有和义勇玩过一两局。
虽然胡蝶忍似乎正等著富冈义勇“不经意地”发现她也会将棋,并且主动邀请她一起来一局——锖兔觉得以富冈义勇的个性,大概不是没发现,就是会过于直白地指出小女孩的心思,让个性彆扭的少女反而生气吧?
“三名柱——或是两名柱再多一点其他队员,大概可以成功地杀了对方。”
产屋敷耀哉——他们的主公大人,之前还写信问过他觉得如果召集大家一起执行“让富冈义勇微笑大作战”成功的机率有多少,锖兔想了想回信说义勇有吃到饱的鲑鱼萝卜大概就够了......其他的东西,他还没见过从未来回来的富冈义勇为此发笑过。
“那傢伙的恢复速度很快,而且血鬼术还没有完全使出来......”锖兔喘了一大口气,他的眼前已经发黑到逐渐看不清画面了,但是有人紧抓著他的衣襟让他不要说话保存体力的感觉依然鲜明,他伸手握住富冈义勇想阻止他说话的手,像是在握著冰块一样的感觉,富冈义勇却没有将其甩开,而是更用力地握了回去。
即使是这样大力到有些疼的握法,锖兔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画面了,耳边只能听见细微的抽泣声,还有水滴落在颊上的感觉。
啊啊......虽然伤口很痛、身体很冷,但是他最后一口气能撑那么长,将遗言全数说完真是太好了。
锖兔这么想,用著最后的力气勾起嘴角:“义勇......终于、见到你哭了啊。”
虽然这是骗人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了,但是自从藤袭山选拔后他就没看过小时候那么爱哭的一个人流眼泪了,即使是上次那么难受的情况富冈义勇也没有真的哭出来,还让他担心了好一阵是不是自己这几年间太不关心义勇的错。
不过现在的义勇身边还有许多关心他的人,所以就算他不得不先离开了,应该也没关係的吧?
毕竟,富冈义勇是个好孩子,相信即使没有他,依然会好好地成为一个出色的男子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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